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妖夜开封[七五] 作者:新鲜的苹果 文案 包小姐喜欢上了展护卫,展护卫表示如此甚好。 可是庞小姐捣什么乱? 不要以为抢了人家的身体就能把男人心上人一并抢了去! 内容标签:七五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包思善 ┃ 配角:开封众人 ┃ 其它: ================== ☆、铜铃   每年春节大相国寺都香火鼎盛,前来祈福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而初三初四两日,寺里的云破大师会亲自解签,引得香客早早前来,希望有缘得高僧指点。云破大师平日深具简出潜心修行,并不轻易见客,哪怕是初三初四两日,也不过替十位香客解签。这十位香客也并非来得早就能得他指点,一切皆靠缘分。   缘法无影无踪却又千丝万缕,冥冥之中的命数谁也难以窥破。云破大师端坐在大殿偏角,阖眼轻捻佛珠,细看可见他嘴唇微动,无声念着佛经,唯有挂在佛珠上的两个铜铃撞击出些微声响。香客一一从他跟前经过,却无一能触动他分毫。今日云破大师已经解了九支签,第十个有缘人会是谁?   包思善朝后头看看,再踮起脚尖往前头望望,两边皆不见头。云破大师的威名果然不同凡响,竟引来这么多的香客。今日已经是初四,如果今日得不到大师的指点,那只能来年再来碰运气。她几乎年年来,却哪回也不是有缘人。可今年不同,无论如何她都要给展大哥求一个平安符。   忽然,一个小姑娘从队伍的前头疾步而来,包思善急忙朝她挥手,“如喜,前头怎么样了?”如喜朝她小跑而来,有些焦急,“小姐,破空大师已经解了九支签,我们却连大殿都还没进。”今年不会又白费工夫吧?看看后头的队伍,弯弯绕绕,都快排到寺门口去了。   包思善有也有些急,她来得早,别人来得比她更早。大户人家还派小厮彻夜守着,就等着上头一柱香。好在云破大师解签是看缘分,要不然,她一辈子也没希望。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希望渺茫啊。   主仆二人有些忐忑地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如喜知道包思善的心思,宽慰道:“小姐,你也别太挂心,咱们诚心诚意地来给展大人祈福,就算没求得平安符,菩萨也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想求个平安符给他。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我就不信求不到!”她们进了大殿,已经隐隐可以看见云破大师,包思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深怕大师突然点了谁的名。   一个,两个,三个……越是接近,心里越紧张,马上就到她了。昨日她连大殿都没进就被告知大师已经解完十支签,今日终于是到了大师跟前。屏着呼吸缓缓迈出步子,紧张地身子都僵硬了,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云破大师,心里默念着,是我,是我,是我!   或许是她执念太强,云破大师竟真的睁开了眼。包思善一愣,顿住了脚,事先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的话堵在喉间,竟出不了声,就这么愣愣地回望着云破大师。良久,云破大师垂了眼眸,低缓道:“阿弥陀佛,姑娘,贫僧有一物相赠。”   包思善张大嘴,他,他说什么?她是有缘人,还有东西相赠?如喜暗暗扯扯她的衣角,提醒她回神。她急忙上前几步到了大师跟前,“多谢大师,我……”话来不及说完,但听他道:“这两个铜铃是贫僧随身之物,能避邪消灾,望它能助你渡过劫难。”   两个铜铃跟佛珠一般大小,铃身程亮,折着暖柔的光芒,一晃,声音清脆。包思善有些不明所以,送两个铜铃给她避邪?她是专程为展大哥来的,现在这般还能再请大师解签吗?见大师起身准备离席,她赶紧道:“大师,其实我不是为自己而来。”   云破大师朝她微微摇头,“缘,无以言说,如天机,可窥不可言,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姑娘,请回吧。”   包思善想不透云破大师的话,她不过是想替展大哥求个平安符罢了,怎么被他说得好像在劫难逃?身后的人群失望地散去,云破大师也在僧人的簇拥下离开。如喜扯扯她的衣袖,“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隆冬时节,院中的两棵梧桐树的树枝上挂着积雪,展昭执剑静立在树下,潜心聆听风声。微风带动寒意轻轻撩过发梢,挺拔的身形乍然而动,剑刃破风飒飒有声。这一动,积雪被踩踏的沙沙作响,俯身旋踢,溅起雪沫无数。剑影缭乱,黑发蓝衫舞动回荡,飒飒剑风之中混杂的无数嘈杂皆逃不过他的耳。   听着院门外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他骤然收势,纷扬雪沫重新落入泥土之中,一片凌乱。公孙策在院门口驻足,面上含笑,“展护卫,你还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不是交待你好好休养吗?怎么又练起剑来了?”说着进了院子,“再怎么心急也差不了这几日。”   “劳先生挂心了。”展昭一笑,凭着记忆摸到院中的石桌前落座。年前为了破一宗案子不慎伤了眼睛,所幸并无大概,只是要蒙眼养上十天半个月,这可把他憋坏了。起先几日真有些无所适从,磕磕碰碰,不知道撞了多少回。然而毕竟在这院子住了几年,过了几日也渐渐习惯了,如今已经能独自在院子练剑。   公孙策是来给他换药的,拆了蒙在眼上的纱布,道:“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你在巡街,今年终于是可以躲懒休息一下了,却你还是坐不住。”展昭笑着,“我倒宁愿出去巡街。”   这倒是实话,比起眼睛受伤,巡个街算什么,好在眼睛无大碍,再三五日便可痊愈。公公孙策拭去他眼皮上的药膏,道:“睁开眼看看。”展昭依言缓缓睁开眼,还不能看清事物,只觉得眼前一团光亮和一些模糊的色块。尽管如此,他还是露出笑意,“比昨日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公孙策面露欣慰之色,有好转就好。不过现在还不宜用眼,命他闭上眼,涂抹上药膏,再用纱布包扎好。“再忍耐几日便可拆纱布。”换了药,随口扯了扯家常,“今天怎么不见思善?”自从展护卫伤了眼,包思善几乎都在这里陪他说话解闷。可这两日他过来换药却都不见她的身影,有些奇怪。   “去大相国寺了。”前两日就听她说大相国寺的云破大师会亲自解签,每日就解十支签,她说要去碰运气。昨日无功而返,今日不知情况如何。公孙策莞尔,原来是去凑热闹了。那丫头的心思浅显,不知道展护卫是怎么想的。   才说着,外头传来急促且欢快的脚步声,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展大哥!”   公孙策收拾着手中的药箱,貌似无意道:“思善是个大姑娘了。”展昭一愣,不知他是何意。公孙策见他表情略有些不自在,兀自笑笑。转眼间,包思善的身影闪进门,见公孙策也在,脸上的笑意更浓,“公孙先生,展大哥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三五天就可以看见了。”   包思善心里欢喜,嘴巴更甜了,“先生医术了得!”公孙策呵呵一笑,知道她是来找展昭,没有多逗留,说笑几句就辞去。展昭静静地坐着,听声音得知她在他对面落座,待她坐定才开口道:“今天去大相国寺可还顺利?”   提及今天在大相国寺的事,她立马坐不住了,倾身向前,“展大哥,我给你求了个好东西!”说着把刚得来的两个铜铃晃到他眼前,“瞧!这两个铜铃是云破大师赠给我避邪消灾的,你随身带着保平安吧。”   展昭看不到,但能听到铜铃清脆的声响,看来今日她满载而归。不过,“云破大师赠给你避邪消灾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你自己留着吧。”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被她抓起,掌中塞了一个物件,听着铃铛声,应该是那两个铜铃。继而听她道:“我本来就是去给你求平安符的,再说,我天天在开封府里呆着能有什么灾祸,还是你留着吧。”   展昭无心收她的东西,还待再说,却被她岔开话题,“展大哥,你快些好起来,人家穿了新衣衫你都瞧不见。”过年穿的这身新衣衫大家都说好看,可是她最想听他夸赞,他却伤了眼瞧不见。展昭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摩挲着手中的铜铃,心想先收着,等过几日他眼睛好了再寻个机会还给她。至于她的新衣衫,迟些再看也无妨。   包思善只是想跟他说说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说他听,即便这样她也喜欢。“公孙先生说过几日就会好,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好不好?”   “好。”虽看不见,却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如果届时他没有公务,便陪她一道逛灯会。这些都是后话,此刻却有些无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看着他,他蒙着眼,嘴角微翘,两相无话。听见包思善微弱的叹息,他道:“在这枯坐无趣,你去别处转转吧。”   “不是,我是感叹你生得好,哪怕蒙了眼睛还是那么俊。就是让我呆坐着看上一日也不腻,怎么会无趣?”   面对这样直白的言语,展昭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是换做他在心里默叹,她是太闲了吧?接着一阵无话,却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盯得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终是忍不住,打破沉默,“可要过几招?”包思善会些拳脚功夫,不过是强生健体之用,兴致来时她也会缠着他比试,他权当是陪她玩了。   包思善来了兴致,却又迟疑,“你看不见,赢了你也不光彩。”展昭呵呵一笑,“且赢了我再说。”   “刀剑无眼,你又看不见,我们赤手空拳过几招吧。”包思善说得煞有其事,起身拉着他往空地去,还边走边道:“这儿空旷,不会绑倒你。”展昭笑容越发的大,她说他看一日也不会腻,那他则要说听她说上一日也不会闷。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国庆后开文,先放一章吧。 ☆、浓雾   到空处站定,包思善摆足了架势,大有一拳打倒展昭的意思,谁知才迈开一步,出拳不到一半就扑通一声自己跌倒了。展昭定在原处留心着声响,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措手不及,赶紧上前两步扶起她,“怎么就摔了?”   包思善拍着身上的雪沫,觉得丢脸丢大了,还没开打呢,就自己跌倒了。有些懊恼,“踩到裙摆了。”平日里她也是个皮的,甚少穿这样繁复的衣裙。大过年的,包夫人说她怎么也得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硬是给她打扮了一番,裙子比寻常穿的略长一点,确实斯文秀气许多,只是不宜施展拳脚。   展昭一听,忍不住笑开,大致可以想象她是做何打扮了。“罢了,大过年的动手动脚确实不宜,你不如说说常乐茶馆时兴新段子给我听。”   常乐茶馆只是个小茶馆,多是来往的小商贩和脚夫等在那里歇息喝茶。不过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却是个年轻人,他说得段子新鲜,这才使得常乐茶馆渐渐在众多茶馆中崭露头角。而包思善因机缘巧合结识了这位说书先生,且闲来无事把一些悬案告知,经过说书先生的巧妙改编,吸引了大批听客。   包思善虚扶着展昭坐回去,“林大哥说过年要讲些喜庆的,所以多是才子佳人好人好报之类的段子,没意思。”常乐茶馆的说书先生姓林,单名一个宝字。原是个秀才,屡试不中,好在嘴皮子利索又有奇思妙想,这才谋得说书先生这一活计,得以维持生计。   展昭不以为意,他不过是随口问问。包思善却迟疑了一下,其实林宝那里是有些新消息,听着玄乎,她思忖着要不要告诉展昭,又怕他听了挂心。他现在眼睛还伤着,她不想他思虑过重。展昭似乎感觉到她的迟疑,问道:“是不是有事?”   包思善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坊间最近有些奇怪的传言,传的玄乎,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传言?”   “我也是听林大哥说的,他那个人你也知道,说书的,总喜欢添油加醋,不知道有几分真。”林宝说事总爱往玄乎了说,就是去集市上买棵大白菜他都能拐好几个弯,说得神乎其神,所以这事多半被他给说玄了。顿了顿,切入正题,“听说最近夜里有奇怪的浓雾,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雾?展昭一脸困惑,冬日夜间起雾也是有的,但被可以拿来说事似乎有些过了。包思善不由低了声音,学着林宝的语气,“听说在城西那一块,也没个准会出现在哪,跟寻常的雾不同,好像就一团,浓的化不开。这个传言就这几日才传开的。”   “会不会是燃放烟花炮竹的烟雾?”可仔细一想也不对,鞭炮的烟雾怎么也称不上浓雾,且动静那么大,怎么会被错认?包思善跟他的想法一样,想不通,“我听林大哥这么说,只说有奇怪的浓雾,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痛不痒的,或许是特异的天气,谁知道。”   或许如此吧,既然不痛不痒,那便随他去吧。聊天半天,包思善也该回去了,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展昭要记得随身携带铜铃避邪。展昭含糊其辞,让她路上小心,别再摔跤。待她走了才摸出收在腰间夹层的两个铜铃晃了晃,声音清脆悦耳似乎直达心底,清心醒脑。高僧所赠之物果然不凡,改日寻个机会还回去吧。   且不说这是云破大师赠于她的,就公孙先生所言,思善是个大姑娘了,他怎么好随便收她的东西?不过,他怎么觉得公孙先生并不是提醒他避嫌,而是另有其意。思善是包大人的女儿,又比他足足小了九岁……手中的铜铃轻微撞击出声响,拉回他的思绪。不过是个小姑娘,是他想多了。   过了几日,公孙策终于让拆纱布了。这一日一干人等都不约而同地围到展昭的院子,激动又忐忑地等待结果。随着纱布一圈一圈地松开,公孙策擦去覆在他眼上的药膏。随后,展昭缓缓睁开了眼。还来不及一一细看在场的人,就见包思善凑了上来,急切道:“展大哥,你看得清我吗?”   她俯着身子,一张圆脸凑得极近,逼得他往后退了一些,莞尔道:“你凑这般近,反倒看不清了。”话落,厅里众人笑开来,这么说就是好了,看得清了。公孙策让包思善退开一些,仔细查看了展昭的眼睛,一边询问:“觉得怎样?可有哪里不适?”   展昭摇头,感觉和从前无异。公孙策放心地点点头,“虽然好了也不可过度劳累。”展昭点头称是,包思善欢喜的凑上去,“是啊,展大哥,你别操心公务,好好休息几日,我陪你四处逛逛。”闻言,展昭轻笑不语,他养病这几日休息的还不够吗?   包拯道:“到底是你陪着展护卫四处逛逛还是展护卫陪着你逛?莫要添乱,让展护卫好好休息。”包思善撅嘴,拉长了声音,“爹……”包拯不理睬她的撒娇,朝展昭道:“你且好好歇着,旁的事无需挂心。眼睛不比别处,养好了才是。”   众人都关心了几句,没有多打扰,包思善跟在包拯后头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展昭见状笑言明日再同她一道出去走走,她这才略微安了心。公孙策走在前头,意味不明地笑笑,包拯看了也略显无奈地摇头。包思善是他闺女,她的心思他能不知晓?不过这事他不好多言,免得展护卫为难,往后的事哪说的准,且行且看吧。   隔日包思善起了大早,翻箱倒柜地找衣衫,待她穿戴整齐出门,发现太阳都老高了,心里嘀咕着,她也没磨蹭多久啊,怎么一眨眼就这个时辰了?匆匆到了展昭的小院,展昭正在练剑,见她来,朝她笑了笑,“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包思善盯着他的眼睛瞧了一会儿,虽然蒙了眼一样俊,但还是这样更俊朗。“我怕来迟了你又跑去忙公务。”   展昭收了剑,“既然应了你,便没有食言的道理。你想去哪?”他也闷了许久,出去走走也好。这还真把包思善难倒了,来的早堵了人,可这么找去哪逛?似乎看出她没主意,展昭笑笑,“不如去常乐茶馆听听才子佳人。”   包思善撇撇嘴,什么才子佳人,其实他是想去听最近的传言吧?心里还是挂心这些事,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展昭见状,问道:“不想去?”   “没有……”茶馆就茶馆嘛,这么早也没地方去,先去茶馆坐坐再做打算也好。   因为时辰尚早,茶馆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不见平时的热闹。包思善是常客,她每回来大多是找林宝,伙计招呼他们入座之后便机灵的跑去找来了林宝。林宝年纪比展昭还小上几岁,却留着两撇小胡子,反而显得比展昭年长了。   见了面,互相说了几句吉祥话,新春见面寒暄无非如此。林宝落座,看看展昭,道:“展大人,听思善说你前不久伤了眼睛,如今看来是好了,真是万幸。”   “可不是,幸亏公孙先生医术了得。”包思善跟林宝相熟,说话也随意,“林大哥,这次展大哥是为了破获一桩奇案才伤了眼,回头我跟你说说,茶馆便又有新段子了,保管你宾客满棚。”如今随着林宝的名气渐响,不少大茶馆要来挖角。不过,林宝念着常乐茶馆老板在他落魄时拉了他一把,推拒了多方邀约。老板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多少也给了他一些分红。现在,他也算是二老板了。   展昭笑得有些无奈,思善什么时候也学得跟林宝一样,说话像说书,动不动就奇案,哪有那么玄乎?不过,今日他倒是想问问那玄乎的浓雾。林宝听展昭提及,立即来了兴致,说得活灵活现,好似他亲身经历过一般。其实他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事情始末也简单,就是城西那一带有人夜归发现奇怪的浓雾,后来又有几个夜归的人发现浓雾。浓雾出现的地方并不固定,远远地看去一团白茫,除此之外似乎并无不妥,所以被人渐渐乐道了几天后也就没了消息。   说完之后,林宝看向展昭,“展大人,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过这样的怪事?”   展昭喝了口茶,摇头道:“从来不曾。依你看,这雾是怎么回事?”林宝摸摸两撇小胡须,似在琢磨,“冬日夜里起雾并不少见,可这显然不是起雾。若说是奇特的天气似乎也说不过去,我特意去翻了一些奇闻异录,并无收获。啧,若是有什么发现倒可以编一个新段子,可惜了。”   展昭笑笑,林宝满门子心思都在说书上,也好,人生百样,未必只有科举一条道。浓雾的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在他们辞去时,林宝叫住包思善,“听说百书斋那儿进了一些古籍,我脱不开身前去,你若有空,去帮我看看有什么奇闻异志。”   包思善应了,反正时间还早,便跟展昭一道往百书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人品大爆发,居然双更! ☆、做客   百书斋铺面不大,里头的东西却不少。文房四宝各类诗词自不必说,最有特色的当属四处搜罗来的古籍。林宝喜欢搜罗奇闻异志改成段子,每隔一阵就要来看看,久了百书斋的伙计见有新书到便会顺带地知会他一声。而包思善闲暇时也喜欢看杂书,也是百书斋的常客,她跟林宝就是在这相识,且一见如故。   到了百书斋,包思善跟着伙计前去看新到的古籍,展昭则在书架前随意翻阅。他并没有看书的闲情逸致,但包思善常把她喜欢的书借给他,渐渐地养成了每日睡前看几篇杂文的习惯,也颇为有趣。当然,那些书都是包思善的。他多少能从中瞧出她的喜好,是以,在书架高处落灰的角落里发现了这本破旧古籍时,他直觉她会喜欢。   掸了掸灰,封面上的字迹清晰了一些——《妖夜志》。略翻了翻,虽然破旧,里页也多有脏污破损,但内容似乎诡异玄幻。扫了几眼,似乎窥见一个异世。待他结了账,包思善才挑好书从另一排书架前走来。展昭一笑,“挑好了?”   包思善挑了几本游记,写的是边疆的风土人情,其间夹杂着一些战事,跟寻常的游记大不相同。她嘿嘿一笑,“没淘到林大哥要的,不过找到几本游记。”话落,她又有些遗憾,“看书固然有趣,却怎么也比不得身临其境。什么时候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她有这个念头不是头一次,每回看过游记都要感慨一番。只是包大人如何会让她独自出游,也只能看看书想像一番,聊以自慰。展昭安慰道:“下回大人出巡或许可以一道去。”她想出远门也只有这个机会了。   包思善撇嘴,“我爹最爱念叨规矩,下回若是有机会,你要替我多说些好话。”相较而言,展昭的话比她的话管用,他要是能在她爹面前美言,事情多半会成。忽然,她想到什么,连忙问:“展大哥,是不是我爹要出巡了?”出巡这事说不准,但展昭的消息总归比她灵通。   “嗯?”看着她眼里的期盼,展昭有些不忍泼冷水,却也只能直言没听说风声。包思善失望地叹气,她要是男子就好了,策马奔腾游览山河无拘无束。不过,是女子也不坏,瞄了眼展昭,又笑得甜甜的。展昭不明所以,小姑娘的心思转的快,一晃眼又娇俏明媚,叫他无从探究。   这一日包思善玩得尽兴,回来时也不忘给如喜带零嘴。如喜喜滋滋地,虽然没能跟着一起去,可小姐也没忘记她。心里喜着,嘴巴也甜了,“小姐,云破大师赠的两个铜铃还真管用,展大人带在身上没几天,眼睛就好了。不枉费你接着两日去排队求签。”   包思善不是迷信的人,可好话谁都乐意听,而且展大哥收了她送的辟邪铜铃,单是这个就足以让她心里泛甜了。她不知道展昭对她是什么心思,反正她觉得他样样都好,对她也多有照顾。不管他是把她当妹妹,还是因为她爹的缘故多了几分耐心,她都在心里默认为自己于他是有些不一样的。   包夫人见女儿开心,欣慰之余也不忘叮嘱:“怎么老叫展护卫破费?你别总给他添乱,姑娘家要矜持些。”包思善也大了,女儿家的心思无非那几样。她喜欢粘着展昭也在情理之中,同在开封府,他人品端正为人宽厚正直,更生得一副好模样,自然得姑娘家里亲睐。至于他对包思善如何,暂且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她私底下跟包拯提过女儿跟展昭的事,包拯说且看看,她心里知道他是中意展昭的,却又担心展昭为难。   包拯的顾虑不无道理,她也不想展昭碍于情面才对包思善好。自家闺女年纪也到了,总不能就这么耗着,不说相看人家,多出去走动走动,叫人家认识一下也是好的。如果展昭有心,见此情形也要有些表示。   包思善不知道包夫人的心思,只当她是见外。倒了杯茶水猛灌一口,才道:“展大哥是自己人,哪那么多讲究。”   包夫人瞧她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禁摇头,去外头做客时倒也礼数周全,在家就不成了。读书写字会,针线也尚可,却也武刀弄剑拳打脚踢的。放眼去看,哪个官家小姐养成她这般?都是被包拯给宠的,说练点功夫强身健体。其中也有展昭的功劳,跟着包拯一道任由她性子来。   可再怎么样也是自家闺女,没有不好的道理。小小的埋怨之后还是要为她筹谋打算,“你的玩心也该收收了,明日跟娘去李夫人家做客,去做客可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了。”就算她还想粘展昭,展昭也不得空,他哪是闲得住的人,眼睛好了还不得马上开始忙公务。   包思善拖长声音应着,去那些官夫人家里做客实在没意思。小姐们一个个端着,累得紧。她跟她们也不怎么聊得到一块,她们喝个茶吃个点心都要舞文弄墨的,她虽不至于应付不来,却觉得无聊的很,就不能好好吃吃喝喝然后说点趣事?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小姐都那般,跟她交好的李家二小姐还有陈家小姐都是大方健谈的姑娘。既然要去,她自然要问问。既然是去李家做客,李二小姐自然是主人,不知道陈家小姐去了没。   包夫人笑道:“应该是去了,不过庞家小姐是一定会去的,你到时别跟人家斗嘴置气。”京城的贵妇圈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包拯跟庞太师的关系别扭,家眷见了面自然也比较尴尬。旁的都还好,就是两个姑娘见了面火药味重。庞小姐心高气傲,包思善性子耿直,还真吵过几回。不过,以前年纪小,还可以推说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大了,再吵吵闹闹于谁都不好,所以她特意叮嘱了一句。   包思善想着庞丽高傲的表情就忍不住皱眉,哪里是她爱跟她斗嘴,分明是她喜欢找茬。算了,跟她确实也没啥好置气的,躲着点吧。不过,包思善也不是全然不喜欢去做客,展昭在整个汴京都声名远播,可跟他关系最近的姑娘却只有她一个。这么一想,她不禁觉得有些小得意,明日去做客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隔日,包思善特意打扮了一番随包夫人去做客,出府前撞见展昭。他穿着官服,也正要出门。展昭见她打扮得颇为正式,知道她是去做客。年节是走亲访友的时节,她也免不得要跟着包夫人四处走访。她娇俏的模样叫他面带笑意,迟些时候怕是又要找他念叨今日做客的情形。也好,待她来了再把那本《妖夜志》给她。   包思善看着他,笑得庆幸,“还好我昨日陪你出去走了一圈,要是今日,你又不得空了。”如喜跟在她身侧,也笑眯眯地,“展大人,多谢你挂心,还给我也带了小玩意儿。”沾小姐的光,小姐有的,她多半也有。   展昭笑言如喜客气了,又对包思善道:“出去做客性子要收敛些。”包思善脸一垮,冲他皱了皱鼻头,嘟囔着,“明明是那个庞丽故意找茬。”怎么就连他都这么说?她不过是跟庞丽斗过两回嘴,就被他们记在心里,每回出门做客都要念上一回。念就念嘛,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一般,他们就没想过她是被人欺负去了?   “明知她是故意的,你怎得还轻易被她挑拨?在外头不比在府中,切记谨言慎行,莫要给大人添乱。好了,快去吧,我今日也不得空。”   包思善被他一通念叨弄得有些丧气,连他都不站她这一边,那还真没人替她说话了呢。舍不得地拉着他闲扯了几句,却终归还是要走。出了开封府,包思善随包夫人往李府去,展昭则是例行巡街。他心里还是记挂那团诡异的浓雾,特意去城西那一带走了一遭,并无收获。   路过首饰铺子时忽然想起包思善硬塞给他的两个铜铃,若是直接还回去,她多半不依,不如拿去铺子里改成首饰,好叫她收得欢喜。进了铺子,他又有些迟疑。那日公孙先生说思善是大姑娘了,听了这一句,他打从心底生出了异样。避嫌,避不避,怎么避?他从未想过。不过,这两个铜铃本就是她的,他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铺子里的首饰琳琅满目,展昭看了一圈,拿不定主意。想着她活泼俏丽的模样,最终让手艺师傅把铜铃嵌在素银手镯上,虽简单了些,胜在牢靠。牢靠些好,免得她不慎遗失。新春里生意好,伙计让他过两日再来取。离开首饰铺子,外头的阳光异常明媚,眯了眯眼,心中愉悦,能重见光明真是万幸。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 ☆、《妖夜志》   虽然包思善对出门做客有些不上心,可到了李府又觉得出来走走也不错,尤其是被李二小姐拉去园中玩耍之后,心中的那点不乐意早就散了。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几个小姐正在亭子里喝茶赏梅。包思善还未到亭子就一眼看到了庞丽,庞丽也瞧见她,有些不屑地略抬了抬下巴转开眼。   李二小姐轻扯一下她的衣袖,笑得有些歉然,“她就那脾气,不搭理就是了。走吧,元欣等你许久了。”包思善微抿了抿唇,出门前得了包夫人和展昭的叮嘱,也不想好友为难,转眼去找陈元欣的身影。那个庞丽不就是想显摆么,处处都想压她一头,哼,且让她一回。   转眼间,一个姑娘从亭子里迎了上来,笑吟吟地拉着包思善,“你怎么才来,等你好半天了。”这姑娘就是陈元欣了,跟包思善交好。陈二小姐接道:“她何止是迟,好像就没出几趟门,初二开始我都走了多少家了,竟没一回遇见她。”   “展大哥伤了眼睛,我哪有心思出门闲逛。”   陈元欣跟李二小姐对视一眼,笑得暧昧。展大哥展大哥的,一直都被她挂在嘴边。包思善瞪了瞪眼,不搭理她们的调侃,快步进了亭子。一进亭子就有平时交好的姑娘上来寒暄,包思善健谈加之在开封府的见闻跟寻常的闺阁小姐不同,所言之事常常叫足不出户的小姐大开眼界,故而人缘不错,每回出门做客都有人围着她听她说趣事。   她跟林宝相处久了也学了些说书的腔调,把那些奇案悬案说得活灵活现。庞丽最为看不惯她这般,耍两下嘴皮子就哄着大家围着她转,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不过,今回大家都在谈论奇怪的浓雾。那团浓雾还是时常在夜里出现,就是闺阁小姐也都听闻了。关于此事坊间众说纷纭没个定论,虽说不痛不痒,可终归是异象,叫人心里没底。   庞丽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那头的的谈话,旁人说的或许不可信,开封府里传出来的话多少有几分真。可惜,包思善也是摇头,“不知道呢,那雾来得蹊跷,就是公孙先生也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既然不伤人,应该也无妨吧?”   大家有些失望,还以为能一探究竟。庞丽冷哼一声,“现在不伤人,往后呢?这雾处处透着诡异,开封府置之不理未免失职?”包思善皱了皱眉头,又来了,每回都要故意找茬,她索性背过身去不理睬。庞丽不依不饶,“展护卫不是武艺高强胆识过人吗?怎么不叫他去一探究竟?”   包思善猛地回头怒瞪,别的都好说,她这么说好像展大哥有心怠慢一般。再有,她那是什么语气,好像展大哥是她家下人一般!庞丽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包思善是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两句话就沉不住气了!“还是说,展护卫怕了?”   “展大哥眼睛受伤失明,前日才拆纱布,你叫他怎么前去一探究竟?”包思善觉得庞丽跟她爹一样讨厌!总爱把人往坏了想。难道展大哥就非得四处奔波,大过年的,就不能好好歇几天?   失明?!众人皆惊,就连庞丽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李二小姐急道:“展大人现下如何了?”   “多亏公孙先生医术了得,已经无碍。开封府上下整整担心了一个月,深怕医不好。”所以她才急着给他求平安符,希望能替他消灾解难。   听了这话,庞丽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她爹一样不待见展昭,可她对展昭倒没多少敌意,或许是因为他长得俊。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着那样一个男子,怎么也厌恶不起来。但在包思善面前她才不会表露心思,脸色一正,又绕回前面的茬,“既然好了,那可以去一探究竟了吧?”   包思善再无好脸色,硬邦邦地顶了回去,“开封府的事不劳费心!”   “你……”庞丽气恼,包拯一家果然没一个是善茬!叫人讨厌!   李二小姐连忙打圆场,把庞丽安抚下去。这两个人见面总要呛上一回才肯罢休,包思善已经多有忍让,可庞丽就爱挑衅,见了面跟冤家一般,不知道包大人跟庞太师在朝堂上是不是也这般。   包思善被庞丽闹了一通有些闹心,本来她以为浓雾的事无关紧要,等到天暖了,自然也就消失了。可庞丽说的也有些道理,现在瞧着无碍,往后呢?就算真无妨,多出这么一个东西重要有缘由啊。坊间四处在议论此事,她爹不可能不知道,回去她去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回到开封府,包思善心急地往包拯的书房去,包夫人叫都叫不住,只好让如喜去追。瞧着远去的女儿,包夫人不由叹气,一个姑娘家对那些案子好奇个什么劲?虽说他们住在开封府,可也没让她往前凑,果然是应了老话,女儿随爹!   如喜小跑几步追上去,“小姐,你何必把庞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她就爱跟你作对,你千万别着了她的道!你中午都没吃什么,不如先回去吃些东西,雾的事等大人回去了再问也来得及。”要她说,一团雾能折腾出什么?三更半夜的,就是把整个开封城都笼罩了又如何?谁还这时候出门?太阳出来一晒,自然就散了。   包思善足下生风直往书房去,“那个庞丽被我刺了一句,回去保不准要向她爹告状,她爹肯定要找来找茬,我们早些做准备也好。”如喜张了张嘴,灌了一口冷风后又闭上了。还就是像小姐说的那样,庞丽最爱告状,这回她自以为抓住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转眼到了书房,包思善脚步急,差点跟从里头出来的展昭撞在一块。展昭略侧身避开,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点。”   包思善站定,看向包拯,“爹,外面关于雾的传言沸沸扬扬,庞丽还故意以此找茬,只怕庞太师也要掺和进来。”   包拯跟公孙策对视一眼,展昭微微一叹,“庞太师已经就此事为难开封府了。”包思善一惊,手脚这么快?急忙道:“那雾到底怎么回事?总有个说法吧?公孙先生,你也不知道吗?”   公孙策摇头,雾出现之初开封府就已经派人去查探过,并无收获。他翻阅了诸多藏书,也不见有类似的记载。所幸雾虽神出鬼没却不伤人,不过,长久下去也不个事。展昭折回来几步,“大人,晚上我去城西一探究竟。”   包思善又是一惊,“展大哥,你伤才刚好……”   “无妨,只是去探探。”   包思善抿抿嘴,看来是说什么都没用了,而且总要有人去查,罢了。展昭笑了笑,“我那有样东西要给你,随我去看看?”   “什么东西?”包思善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跟在展昭后头除了书房。公孙策低头笑笑,“思善是个大姑娘了。”   包拯看了眼远去的二人,貌似无奈地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包思善转去了展昭那,如喜识趣地先回去,在展大人那没什么不放心的。虽然包大人跟夫人嘴上没说,可是瞧得出来他们对展大人都赞赏有加。也是必然,展大人那样的人,哪还会有人不喜欢?   且说包思善跟着展昭一路往他的小院去,开封府毕竟是府衙,更多的是庄严肃穆之感,哪怕道旁栽种了花草也生不出李府那样的绰约之美。故而,包思善一时有感而发道:“同是梅花,李府的怎么就比开封府的好看?”   闻言,展昭一笑,“今日去李府赏梅没赏够?”   包思善摇头,“还没来得及赏就被庞丽坏了兴致。”她叹了一声,“一见到我就找茬拿雾说事,我还想说她今日回家一定会跟庞太师告状,没想到太师手脚这么快,不愧是父女!”   展昭但笑不语,庞丽跟包思善不对盘,每回见面都要斗嘴。在他看来,庞丽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不见得就是心眼坏,有些张强好胜罢了。包思善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庞丽身上,一路都在想展昭要给她什么。他送过她不少东西,只不过是吃食居多,这回又是什么吃食?   叫她万万没想到,展昭竟然淘了本古籍给她!她有些不敢相信,书?这实在太叫她意外,她以为最多是一些零嘴或是姑娘家喜欢小玩意。虽说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可这么合心意的还是头一回。   她小心地捧着《妖夜志》,欢喜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展昭问道:“不喜欢?”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笑意从眼里溢出,在唇边绽开笑容,“你从哪找来的?”   “昨日无意间在百书斋看到,料想你会喜欢。”那个位置于她而言太高,平时根本留意不到。包思善吃吃笑个不停,小心地翻开书页,“你看过了吗?”   “没有。”   包思善眉头一皱,得了这么一本古籍,他居然放着不看?见展昭在她身边落座,笑道:“等你看了再同我说说,自己看不如你说得有趣。”   她忽然觉得有些羞涩,他是认真的还是逗她玩?看看泛黄破损的内页,心想,既然他这么说,她就当他是认真的吧!眼眸一转,“那我要一口气看完,好好给你讲讲。”   展昭笑意浅浅,“夜里看书莫要看得太迟,伤眼。”   包思善看着他的眼,星眸含笑,印着她的身影。她想,如果他眼里永远有她,且只有她一个该多好。目光微微下滑,掠过挺直的鼻梁,落在他的薄唇上。心中一动,道:“展大哥。”   “嗯?”   “你唤我一声。”   展昭不明所以,却还是道:“思善。”   包思善咬唇一笑,这样多好!他的眼看着她,嘴上唤着她,如果可以看到他心里那便更好了。展昭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小丫头玩什么呢?却见她已经抱着书跑跳着出了门。目送她离去,看不见身影了才折回屋,想着她的欢喜,他亦觉得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都已经好上了…… ☆、阴风   包拯从府衙归来不见包思善,以为那丫头还在展昭那,突然间觉得平时喝惯的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闺女大了总有那么一天要出门,他这心里还真有些别扭。想她年幼时总是在差不多的时辰守着他回家,爹爹长爹爹短的叫唤,如今被她挂在嘴边的却是展大哥。展昭自然是好的,他一直把他当子侄看待,可说到把女儿托付给他……蓦地,他摇摇头,八字都没一撇呢,依他看,展昭对思善多半是兄妹之情,扯不上旁的。   放下茶盏,问道:“思善还没回来?”包夫人笑着,“早回来了,展护卫送了本书给她,正在屋里看。”见包拯面带笑意,知道他对展昭万般满意。不要说他满意,就是她也满意,展护卫那样的人自然都好。不过,“展护卫年纪不小了,他怎么打算的?”   包夫人问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包拯看她一眼,“有些话我若说了岂不是叫他为难?”是以,他从来不曾在展昭面前多提思善。只要他流露出一星半点结亲的意思,那么,无论展昭心中对思善如何做想,他都会应下亲事。若是那般,且不说他为难,就是对思善也不好。   包拯这话早说过千百遍,包夫人哪里不懂?做爹娘的总归为子女着想,强扭的瓜不甜,心里纠结难当。既觉得展昭好,想早早定下,又怕展昭的心不在思善身上,女儿往后的日子要受委屈。再说,他们闺女怎么也是官家千金,还愁嫁不成?没得上赶着强嫁于人。包夫人若有似无地叹口起气,转而道:“今日去李家做客,好几家夫人跟我套近乎,拐弯抹角地打听思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虽说他们可以替女儿选个好人家,可女儿终归心系展昭,多少有些不美。   包拯一顿,“别的都不是最要紧的,贵在人品,也别急着定下,多看看。”   “我知道。”她自然也是谨慎的,不论谁来问,都说想多留女儿两年。若不然就包拯如今的声望,说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说着一笑,“我想着是不是该透露给展护卫知晓,叫他也急上一急。”   “这……”包拯有些迟疑,可是,“若他就此远了思善可如何是好?”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要哪般?我看呐,展护卫才是你亲儿子吧,舍不得他受一丁半点难!”包夫人有些恼,展护卫好归好,却怎么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天下好男儿不止他一个!她闺女又哪里不好?非得这么求着,叫人憋屈。   “我哪是偏袒展护卫,他的性子就是那般,届时思善伤心难过,你可别怨。”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他耗得起,思善可耗不起!姑娘家就这么几年的年华。”包夫人忽然有些埋怨起来,展护卫做什么生得玉树临风,他若丑一些,看还有哪个姑娘惦记!   说着话,包思善进了花厅,见着包拯回来,甜甜地叫了声爹。包拯露出笑容,“展护卫送了什么书给你?”   包思善笑容满面,“一本神怪杂志,可惜有些破损,不过也能读得通。”包夫人也收了心思,嗔怪道:“姑娘家的,成日看那些神神怪怪的顶什么用?有空多做做针线。”展护卫送的东西也怪,送些珠花首饰不是挺好?送什么书?哪有送姑娘家这个的,真是不懂女人心,怪不得光棍到现在。   “我爹不也给冤魂主持过公道?神神鬼鬼的东西虽不常见,却还是有的嘛。爹,你说是不是?”   “你当跟冤魂打交道是好玩的?杂书看看就罢,其他的心思趁早歇了。”包拯跟展昭使劲地宠着她,都要无法无天了。   包思善不理会娘亲的念叨,顺着鬼神的话题继续道:“爹,这回的雾来得蹊跷,会不会是冤魂藉由此向你伸冤?”   包夫人脸色一变,连忙道:“你这孩子!别瞎说!”鬼怪无常,说不准害不害人,包拯亦不是万能,万一破不了冤案被厉鬼怨恨上可如何是好?   包夫人觉得包思善胡言乱语,包拯却被她的话引得深思。冤魂本就是阴气深重的邪物,轻易进不得开封府,先前破的几桩案子里,冤魂都有个宿体,被人携带着进入开封府。这回会不会是冤魂无处依附,才以雾示人,以此申冤?   见包拯沉思,包夫人提了心,“老爷,你别听思善胡说。展护卫胆识过人又心思缜密,说不准他去巡一圈就能看出破绽。”包拯点着头,半晌抬头道:“今晚且先让展护卫去探探,若还是没有头绪,我也去巡巡,或许会有发现。”   “老爷!”包夫人大惊失色,他一把年纪了往前凑什么热闹?展护卫身手矫捷,有个什么突变应付起来也轻松,他怎么跟人家小伙子比?包拯摆摆手,“若真有冤魂,展护卫去了也未必会现身,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来得妥当。”   “爹爹!我同你一道去!”包思善摩拳擦掌,那雾传得神乎其神,她早就想去一睹真容。包夫人瞪她一眼,包拯去就已经够展昭忙活的了,她还要再去添乱不成?不过这事她是白操心了,包拯跟展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包思善淌这滩浑水的。   且说展昭那头,送走包思善之后不久门房给他送了一封信来。是师傅孟若虚来信,只说近日将上汴京。展昭略略沉吟,不知师傅上京所为何事。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甚至未言明何时启程,看来只能等师傅来了才能知晓。   亥时过半,他出了开封府往城西一带去。据说雾通常在亥时末出现,就在这一带,具体在什么位置却不确定。至于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也不好说,坊间流言向来是越传越玄乎,或许就两三人瞧见过,却能传得好似人人都亲眼见过一般。   这个时辰街道上除了打更的和最近加派的巡街的捕快之外几乎不见行人,冷冽的寒风衬得夜晚的街道更加冷清空荡。道旁稀疏的灯笼拉长影子,孤寂的拖在身后,伴着他一路远去。去了几个雾曾出现过的地方,皆无所获。巡过的几处也无发现,不禁心里纳闷,那雾是怎么回事?偶发的异常天气或是有人故弄玄虚?   天上有零星雪沫飘落,他伸手接了几点,雪沫落到掌中便化作雪水。一握掌皱起眉头,难道就无迹可寻了?传言浓雾来无影去无踪,谁也说不准它下一回会出现在哪,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城西或偏了方向。想着,他不由往城东方向望去。夜声人静,浓雾悄无声息,即便出现也未必会被人发现。这几日再未传出有人撞见浓雾的消息,或许不是浓雾不曾出现,而是不曾被人发现!   东西南北,今晚它会在哪出没?或是就此销声匿迹?   雪沫渐大,已然是飘飘洒洒的小雪。展昭沉吟片刻,毅然调头,打算换个方向碰碰运气。已经子时末,这个时辰哪怕是最喧闹的青楼都暗了灯火。回想着夜幕初落时此处的车水马龙,展昭不由驻足停留,暗了灯,喧哗和热闹也随之暗去。   突然,他一怔,猛地回头四顾。自从伤过一回眼睛,他的感觉敏锐了不少,细微的声响,流动的风皆能被感知。方才似乎有一阵不同寻常的冷风吹过,冰冷阴寒,仿佛要渗到骨中,那是什么?身后一片空荡,不见异常。他试图捕捉那阵阴风的去向,却再也无从感知。跟在包拯身旁多年,诡案也遇见过,难不成这回又是阴魂作祟?   第二日展昭向包拯复命,尚未来得及详说昨夜的情形,包拯便说夜间要同他一道巡街。听得展昭和公孙策一惊,包拯将包思善的推测说与他们听,觉得自己有必要走一遭。展昭想着昨夜的那阵阴风,道:“属下昨夜未遇见浓雾,不过,在路过醉仙阁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包拯提了神,连忙道:“醉仙阁有何不妥?”   公孙策也盯着他等待下文,展昭摇头,“不是醉仙阁不妥,是属下在那驻足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背后有阴风。”   阴风?公孙策皱眉沉思,此事怎么越发的玄乎?浓雾,阴风,叫人费解。包拯捻须来回踱了几步,“看来此事不简单,今晚本府亲自前去探探。展护卫,昨夜之事暂且不要外传,免得人心惶惶。”   展昭领命退下,昨晚巡了一夜,正打算回去歇息,却在半道被包思善堵了去路。不必问,自是为了昨夜探寻的结果而来。故而,不待她开口,他便告知一无所获。包思善略略失望,这么说那浓雾到底因何而起还是没个说法?这可怎么办?庞太师难缠得紧,不知道他要怎么刁难爹。有些耍赖道:“既然不伤人,索性就说得云游高僧来指点,说是此乃祥瑞之兆,天将赐福我大宋。”   展昭正色道:“不可胡说!”此事如何还有待探查,祥瑞之兆岂可胡诌?相安无事便罢,若除了差池,那可是欺君之罪。包思善吐吐舌头,“我就随口一说,庞太师难缠,我不是怕爹爹为难嘛。”   “就算没有庞太师为难,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开封府也要彻查。”说着看她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包思善一急,“我……”包拯今晚要亲自去巡街,她还想说跟着一起去呢。现在他这么说,她岂不是去不成了?展昭不给她撒娇的机会,直接道:“这不是儿戏,听话!姑娘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好好在府中呆着。”   “展大哥!”他怎么也迂腐起来了?   展昭突然想到上元节在即,依包思善打破砂锅的性子,应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上元节有灯会,说不准她会借此机会偷偷跑去找浓雾。心里一沉,他不可能一直盯着她,届时寻个由头把她困在府里吧。   包思善看着他兀自沉思着走远,不由恼火地跺脚,真是的!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言情和案子的风格果然有些差别,相较而言,我更喜欢言情一些。 ☆、困   十五未过,常乐茶馆里说得还是才子佳人的段子。这种段子林宝驾轻就熟,张嘴就能说,一口气说上十段都不在话下。讲了两段逗乐茶客后下台寻到包思善的桌子,包思善给他倒了杯茶,道:“林大哥,新段子打算说什么?”才子佳人的段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林宝抿口茶,咝了一声,道:“我打听过,各家茶馆都想拿最近的迷雾编段子。”这无疑是时下最热门的话题,可大家都在编,要脱颖而出难啊。   “你打算怎么说?”   林宝摇头,“没有头绪。”包思善嘿嘿一笑,“我得了本古籍,里头说的事闻所未闻,若是改成段子一定出彩!”   林宝眼睛一亮,连忙道:“什么古籍?快借我看看。”古籍是展昭送的,包思善舍不得借人,今天带来的是手抄本。“书破的厉害,我打算抄一本,这是其中一节,你先看看。”   林宝如获至宝一般接过,翻了翻,“无底之渊?”包思善已经看过两遍,“书上说无底之渊里盘踞着蝎王,蝎王百足五目,蛰伏在深渊处的炙浆之下,是至阳至邪的魔物。”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书是何人所著?”抄页只有十几页,林宝粗略扫了几眼,文中记载了蝎王从深渊破出,为害四方生灵涂炭的一段事,却没有交代最后如何收场,有些没头没尾。   包思善摇头,“不知道,大约是民间杂汇集而成。”林宝收了抄页,笑了笑,“这些我晚上研读,关于那雾,开封府查出什么来了?”   “没有,我爹还亲自去看了一回,什么都没发现。”   林宝咋舌,包大人都亲自出马了?看来相当重视此事。包思善有些泄气,查来查去没有头绪,她已经认定只是天气异常。比较起来她更期盼上元节的灯会,不知道展大哥有没有空陪她去游灯会。   姑娘家的心思简单,包思善这样的姑娘,心思就更简单了。被爹娘宠着的官家小姐,根本没有什么事值得她犯愁。若是有,那也是小女儿心思,为猜不透展昭的心意发愁。可展昭再如何,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爱护有加,她所思所想不过是他的心意到底有几分。展大哥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喜欢到什么程度罢了。   包思善回到开封府,包夫人笑吟吟地握握她的手,发现触手温暖这才放心。“一天到晚往外头跑,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现下就罢了,过了十五可要收心了。”包夫人倒不觉得自家闺女有什么不妥,但嘴上还是不自觉地念叨。转个身从桌上拿了张帖子递给她,“方才陈家小姐差人送帖子来邀你一道逛灯会。”   是陈元欣!包思善欢喜地接过,她一心想跟展昭去关灯会,反倒忘了自己的那些小姐妹,此刻收到帖子不由心里发虚。看着帖子上娟秀的字迹,终于把展昭暂且放下,横竖展大哥都在开封府,不差这一天。况且,迷雾未解,展大哥恐怕没有游街心思。也罢,就这么着吧。   转眼到了十五那日,如包思善所预料的那般,展昭不得空。但在傍晚时分他竟寻了个空来找她,这叫她颇感意外。   “展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没有公务?”包思善几步下了台阶迎向他。展昭收了脚步,微笑道:“我稍后就要出门巡街。”原本他想找个由头把她困在府里,不过在这种日子想困住她不太容易,况且她要跟闺中好友一道出游,实在无力阻止。故而只能在出门前来叮嘱几句,“灯会上鱼龙混杂,你小心些,莫要往僻静处去,早些回来。”   包思善知道他担心什么,心想他还真爱操心,却还是笑眯眯地点头,被他这么挂心这就够了。展昭看着她的笑脸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去。如喜端茶出来正好瞧见他远去的背影,不由道:“展大人怎么这就走了?茶也不喝一口。”   包思善回到屋里,“连屋都没进,哪里顾得上喝茶。”说罢就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展大哥真是的,进来坐坐又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做什么这么急嘛!   展昭自然着急,迷雾诡异莫测,虽不伤人却没有个说法,无论如何还需查清来龙去脉。加之庞太师从中作梗,事情有些棘手起来。今晚上元佳节,街上游人众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岔子。   奈何,最终还是出了事。上元节有放灯祈福的传统,河边熙熙攘攘都是放灯的游人。近三更天时游人已经少了大半,也就在这个时候河边起雾了。起先薄薄如轻纱,无知无觉。待众人发觉。河流那端已被浓雾地遮掩。河岸边顿时乱作一团。   展昭赶到时就见到被浓雾吞噬一半的河道,其间还隐约可见漂浮在河面上的许愿灯。游人都围在不远处,惊恐且好奇地窃窃私语。捕快见他赶来,立即上前,“展大人!”   “什么时候起的雾?可有人受伤?”   “好像没有人受伤,不过雾起得蹊跷,不知不觉间就吞了这一片,又好像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起了。”   展昭心中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问:“雾里还有人吗?”没有人受伤。那会不会有人被困在雾里?捕快愣了愣,摇头说不知。突然,人群里挤出一个姑娘,看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只见那姑娘脸色苍白,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显得极其不安。她定定地看着展昭,展昭回视着她,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不待他想起来,那姑娘疾步上前,急切道:“展大人,我家小姐在雾里!”   闻言,众人变了脸色。展昭眉头一紧,立即道:“我进去看看。”众人一惊,劝阻的话没能说出口,眼睁睁地看着他隐没在浓白之中。待看不见展昭的身影,一个捕快转向那姑娘,问道:“你家小姐怎么会在雾里?”她都出来了,她家小姐怎么没出来?   姑娘咬着嘴唇盯着展昭消失的地方急得快哭了,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也没有活路了。她早劝过小姐不要管闲事,偏小姐不听,见她啰嗦就故意支开她。等到雾起来,她被捕快挡在外头,根本靠近不了。她抱着一丝侥幸。心想或许小姐跟着别人一起出来了,结果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人。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这年头多事的人真不少!现在只盼展大人能顺利找到人。这雾大概不伤人吧?毕竟传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出事。不过,展大人进去有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且说展昭进到雾里不久便觉察出异样,回头往来路望去,不过走了十来步,那头就已只剩下朦胧的光影,且静得出奇,耳边唯剩潺潺的的流水声。驻足环顾四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丫鬟说她家小姐在雾里,一个姑娘家在这样诡异的浓雾中多半会害怕呼救,可眼下却毫无动静,莫非一已遭不测?   心头一惊,张口欲喊话,这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忘了问是哪家姑娘。无法,只能边走边喊有没有人。不知为何,他莫名地觉得声音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如同浓雾困住他的目力一般。一筹莫展之际,与那夜一样的阴风鬼魅一般从身后掠过,他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物。   眉头一皱,握紧手中巨阙,看来雾里有东西。不待他理出头绪,身后又是一阵阴风,回身亦是空无一物。不,虽看不见,他却明显感觉周遭渐渐阴冷起来。要快些把人找到退出去,这里的东西无形无质,不是他能对付的。   ,视线被困,他只能沿着河岸前行。说来也怪,不算长的河道此刻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渺渺地听到有人喊话,他精神为之一振,急忙朝声音去。很快,一个姑娘惊慌失措地朝他这边奔来,极其狼狈。   她几乎是冲撞而来,撞得展昭略往后退了半步,他来不及开口就被她紧紧抓住手臂。她抓得很用力,指尖泛表白,脸上一片惶恐之色,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鬼!有鬼!有鬼!”   展昭看清她的脸,吃了一惊,“庞姑娘?!”怪不得他觉得那个丫鬟眼熟,原来是庞太师府上的丫鬟。庞丽这时也惊恐稍退找回一些神智,见是展昭,顿时松了身子,腿软地要跌倒。展昭急忙搀扶住她,“庞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庞丽后怕不已,当下什么都顾不得,抓着展昭的手臂靠在他肩头放声哭了起来,“展大人……吓死我了……”   展昭有些不自在,此时又不好推开她,只能僵着身子劝慰了几句,继而问道:“庞姑娘,你怎么会独自在这?可遇到别人?”   庞丽哭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手,一边擦泪一边摇头,“没看到别人。”忽然,她轻颤了一下,“不过,这雾里有,有鬼……”   鬼?展昭皱眉,他确信雾里有东西,不过此时此刻还是不要提这些为宜。“我们先出去再说。”   庞丽显然也不想提及,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展昭身后。刚才她一个人在雾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时不时有阴风吹过,差点没把她吓死。眼下好不容易遇见了展昭,她深怕跟他走散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展昭回头对上她满是惊恐的眼,到嘴边的话强咽了下去。就在这当口,又是一阵阴风,庞丽惊叫起来,随着她凄厉的尖叫,展昭手中的灯笼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更这个文的。 因为我要忙其他事,所以,一周2更…… ☆、铃声   飘忽的火光熄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随之而来的还有庞丽紧紧地抓附。展昭眉头拧紧,有些艰难地将她扯开一些,“庞姑娘,只是灯笼灭了。”   庞丽浑身颤抖着不敢松手,灯笼怎么会无缘无故灭了?分明是刚刚的阴风吹灭的!这雾就是鬼怪作祟!她怕极了,眼泪在眼里打转,见展昭抗拒地拉回衣袖,心里又气又怕,大小姐脾气顿时冲了上来。“展昭!你们开封府的人就是这么当差的?本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的起吗?”这种时候让她扯一下袖子能怎么样?   展昭嘴角微沉,她这说得是什么话?略顿了顿,他当做没听见她的话,带头迈开步子,“跟紧了。”争论无益,还是快些出去才是。庞丽一愣,有些意外他的反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气恼又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四周虽黑乎乎的一片,却还能勉强分辨人影。走了一段,河面上飘的许愿灯渐渐多起来,驱散一些黑沉。庞丽看着隐绰的灯火道:“是不是快要走出去了?”   展昭没有回话,他不知道雾有没有继续扩散,如果没有,那么应该快到头了。突然,感觉衣袖又被庞丽扯住,回头见她死死盯着斜前方,脸色煞白。他顺势看去,河边竟有个女子背对着他们在河边放灯?不对!他伸手将庞丽护到身后,那女子周围尽是阴冷之气,绝非善类!   庞丽躲在他身后,牙齿打颤,“又,又是她……”她刚才遇见她时还以为遇见同样被困的人,但她回头看向她的那种冰冷眼神和诡异笑脸都叫人从心底发寒。她开始害怕,一路往外跑,却好几次看到这个背影,现在又遇到了!   忽然,那个女子回头看向他们,展昭这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样。她一脸木然,突然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声音冰冷生硬不带一丝起伏,“你们要放灯吗?”   展昭明显地感觉到缩在他身后的庞丽在发抖,她又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快走!她不是人!”可展昭仿佛被定身了一般,迎着那女子的诡异笑容纹丝不动,庞丽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瞧见那女子竟然朝他们走来,急得直摇他的手臂。逃啊!快逃啊!他发什么呆?没瞧见她来索命了吗?   女子停在在五步开外,直勾勾地盯着展昭,“你们要放灯吗?”   “你是何人?”   女子似乎没听见展昭的问话,朝他伸出手,摊开手掌,手李凭空出现一盏燃着昏黄火焰的莲花灯。庞丽惊呼一声,指甲扣进他的皮肉,展昭眉心一紧,握紧了手中的剑。周遭的水气随着女子的靠近厚重起来,女子咧嘴一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放灯吗?”   说着话又朝前迈了一步,展昭护着庞丽退了半步,心想她要是再往前就要拔剑了。心念流转间,女子突然闪身袭来。展昭一诧,来不及拔剑,急忙拉着庞丽往后急退。女子卷着阴风迎面而来,展昭旋身侧闪。刹那间,阴风如刀刃从他鼻尖掠过,白雾随之涌动几乎要迷了眼睛。   白光一闪,巨阙出鞘,那女子却失了踪迹。展昭脸色骤变,不见了?!心里暗道不妙,如此一来叫他如何对敌?而身旁的庞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鬼!女鬼!展昭就算武功再好也不会捉鬼吧?突然,展昭猛地扣住她的手臂拉着她疾步往前去,她踉跄地跟着,已经没有心思去指责他的粗暴。   然而在这样晦涩的黑沉中他们能逃到哪去?连路都看不清,更遑论来无影去无踪的怨魂?展昭的步伐很大,大得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稍慢一些就被他扯得手臂生疼。不由的她又怒上心头,这个展昭!即便情况紧急也不能这样粗暴无礼吧?一怒话就冲出口,“展昭!你……”   话来不及说就感觉整个人被他大力往前一扯,随即腰上一紧被他带着腾空而起,她骇然,怎么回事?透过他的肩头她瞧见白雾被什么东西卷着朝他们袭来,心仿佛被紧紧揪住随时会被捏碎——完了!躲不开!   展昭虽未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逼人的阴气,足尖点地的刹那往旁边闪躲。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铃声突兀而起,随后一切归于寂静,阴冷之气消散无迹。展昭环顾四下困惑不解,怎么回事?阴气散去雾也渐渐稀薄,庞丽欣喜不已,“雾散了!”   “小姐!”   “展大人!”   展昭回头,发现自己离人群百步不到,看来刚才是被雾里的鬼魅困住了。庞丽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边掉泪边道:“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   庞丽也心有余悸,自己确实鲁莽了,以为自己能一探究竟好灭开封府的威风,没想到会这么凶险。幸好遇见了展昭,要不然……偏头看看展昭,他面无表情。见她投来目光,他带着一丝客套,“庞姑娘,展某送你回去吧。”   丫鬟擦了泪,感激道:“多谢展大人。”有人相送再好不过,若不然路上再出点差池那可不得了。   庞丽看着展昭,汴京谁不知晓御猫?包思善又总是展大哥长展大哥短的,害得她也不自觉地留心他。刚才他虽有些无礼可终归救了她,朝他点点头,“有劳了。”听着不情不愿,展昭却不甚在意,吩咐捕快去河边巡视看看是否有人受伤,而后才护送庞丽主仆回太师府。   包思善是从包夫人那里得知昨晚骚乱的,她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销声匿迹许久的雾又出现了?当下她坐不住了,对包夫人说了声出去一下就跑得不见人影。包夫人摇摇头,不用说,一定是去找展昭。不过,她这会儿哪里找得到人,前头恐怕正忙着。   包思善也想到这一点,往展昭院子方向走了一段又匆忙转了方向朝包拯的书房去。也巧,半途被她遇见了展昭。展昭不紧不慢的,见她匆匆而来心想她多半是听说了昨晚的事。果然,她见着他就亮了眼睛,娇笑嫣然。   “展大哥。”   展昭笑着,昨夜见那丫鬟眼熟时他还在心里打了个突,深怕是她哪个闺中好友的丫鬟,所幸不是她。庞丽的心思不难猜测,一方面是小姑娘天真,以为自己能探个究竟;另一方面因太师跟包大人不和,她便想在这事上为难开封府,结果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   包思善跑近,“昨夜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展昭不急着答话,伸手要从腰带夹层间取东西。包思善的目光追着他的手,突然低呼:“你的手怎么了?”展昭抬手一看,手背上有几道抓痕,是庞丽留下的。他想说不妨事,包思善却已经凑近,不解道:“抓痕?”刀伤剑伤都能理解,抓痕?被什么抓伤的?   看着她眼里的疑惑,他道:“庞姑娘抓的。”   包思善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怎么会跟庞丽扯一块?随即她马上反应过来,“庞丽进到雾里了?”她也曾有过寻找雾的踪迹的念头,可惜没有机会。难不成庞丽也有这样的念头?还真被她遇见了!   “我在雾里遇见她,她吓得不轻。”   包思善撇撇嘴,盯着他手上的伤痕,心里愤愤的。展昭多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管庞太师跟包大人关系如何,他都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包思善长长吐了一口气,极其不甘心道:“好吧,就算这样……你还没说雾是怎么回事呢。”想来想去都觉得亏大了,没能跟他一起逛街看灯就罢了,还错过那样惊险蹊跷的事。   展昭略沉吟,“我们在里面遇见一个放河灯的女子。”   “然后呢?”就这样?她不信。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道:“展大哥,你话别说一半,那女子是什么人?你们在雾里头遇到什么事?庞丽怎么会吓得把你的手抓伤?”   展昭不想对她说那些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即便他不说,她也会从其他地方打听到,叹了叹,“那女子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人。事情没有眉目,你凡事小心些,晚上千万别独自出门。”她晚上自然是不能出门,但有庞丽在前,他真怕她也生出同样天真的想法来。   “我才不像某人那样鲁莽!”鄙视过庞丽,她立即扯回心思,“你是怎么脱身的?”难道他的武功好到能降妖除魔?   展昭眉头一紧,突然想到什么,从腰间取出要给她的东西——镶了铜铃的手镯,昨夜突如其来的铃声难道是这个?他记得她说是大相国寺的云破大师所赠,能辟邪消灾。晃了晃,铃声清脆悦耳,就是昨夜听到的铃声!   他执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手镯套进她腕间,“我托人把这两个铜铃镶在手镯上了,你随身带着辟邪。”包思善急忙要把手镯褪下来,“呀,我特意求来给你的!”   “带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对铜铃昨夜解了他的困,确实有辟邪之效,只有看着她随身佩戴他才放心。   包思善见他正色,知道改不了他的主意,只好拉下袖子把手镯遮掩住。展昭这才满意地扬起笑,“我还有公务在身,待忙过这一阵再陪你出门逛逛,近日你别乱跑。”说罢不等她回应就大步离去。包思善有些郁闷地甩了甩手,铃铛声闷闷地从衣袖里传出,走出十来步的展昭忽然回头朝她笑笑。   她不明所以,待自己再次动作才恍然。展昭耳力好,听到铃声才回头的。心中顿感不妙,还有什么瞒得过他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转眼就这么多天过去了?时间好快啊!!我已经懒癌晚期!! ☆、巨阙   雾在上元节晚上出没了一回之后又没了踪迹,叫人摸不着头绪。外人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包思善却不然,展昭亲口说了里头有邪物,她更加不能安心。展昭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拿什么跟邪物斗法?故而,勉强在开封府安静了两日之后她瞒着包夫人偷偷溜往大相国寺去了。   许是大伙都被那诡雾搅得心慌,来大相国寺烧香拜佛求平安的人特别多,包思善也是来求平安的。既然展昭不收她的铜铃,那她就另给他求个平安符。可当小和尚双手奉上平安符她却有些说不清心中感受,也不知大相国寺一天要送出多少这样的平安符。是展昭面对的不是普通邪物,这个只怕用处不大。心念一转,既然云破大师赠了铜铃给她,她去求求或许能替展昭求一个护身符。   云破大师在寺庙后头的偏院里清修,平日里不轻易见客。沿着小径信步而去,心里越发的没底。若是搬出包拯的名号,估摸着云破大师会见她一面,可她哪敢啊?她不敢随便亮出爹的名号,不过,有人却喜欢让父亲撑腰——在云破大师的院门外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当朝太师!你们哪来的狗胆敢拦本小姐的路?”   包思善在院门外探了探脑袋,果然是庞丽!她来这闹什么?随即便明了,遇着那样的事自然要来烧香求平安。想到这她不禁撇嘴,这么闹,云破大师会见她才怪!   庞丽身边的丫鬟一脸焦急之色,悄声劝道:“小姐,既然云破大师今日不便见客我们改日再来吧。”庞丽一甩手挥开丫鬟,满面怒容,“改日?我连着来了三日,大师都不便见客!敢问大师那日得空?给个准信!”   守在门口的小和尚行了个礼,“施主,若是有缘,大师自会与你相见。”   “你……”庞丽怒极,竟不管不顾地往里头冲,她就不信这小和尚敢把她怎么样!小和尚一惊,没想到她会硬闯,慌忙让了路。庞丽飞快地瞥他一眼,得意一笑,就要推门而入,却见门开了。她一愣,只见一身大红官服的展昭从屋里出来,脸色肃穆。“庞小姐请自重!”   “展昭?!”庞丽讶然,他怎么在这?随即她猛地回头盯着小和尚,“不是说大师不见客吗?哼!开封府的人有缘?太师府的人无缘?大师这般厚此薄彼不好吧?”   展昭闻言眉心微动,低沉道:“展某为公务而来。”   “展大人,你怎知我的事就不如开封府的公务重要?”说着,她绕着展昭走了一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透,最后抬头对上他眼眸。展昭定定地看着她,这个庞家小姐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方才他在里头听得清明。先时还算有礼,而后便开始撒泼耍赖甚至硬闯,着实骄横。他缓缓道:“庞小姐,不管你为何事而来,我劝你还是莫要四处乱跑为好。”   “你……”庞丽立即怒目相对,他这话什么意思?开封府的人果然都叫人生厌!展昭根本不在意她的怒意,“且不说你硬闯进去能不能得云破大师解惑,就你这般行事谁又会应允你的所求?动静闹大了只怕太师也颜面无光。小姐还是请回吧。”说完这番话他不看她的反应径直往院门去。   庞丽当真气急败坏,“展昭,你给我站住!”   展昭回首,她想怎样?一旁的丫鬟扯着庞丽的衣袖想劝阻,却再次被甩开。庞丽几步上前拦在展昭身前,“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事而来?”展昭顿时觉得好笑,“与我何干?”   庞丽被噎得半晌接不了话,开封府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除了包拯,就数展昭最叫人讨厌!即便觉得胸口憋得慌,她还是咬牙切齿道:“我是来给你求平安符的!”要不是为了答谢他那日相救,她才懒得来这里受和尚的气!   展昭诧异,看着庞丽的怒容觉得荒诞。一来,那日救人是职责所在;二来,他不会接受女子所赠之物。再有,她此刻明明对他怒火中烧,怎么还能说出给他求平安符的话来?就算原本有这个念头,此时也应当不复存在才是。摇了摇头,“姑娘的不必如此,你的好意展某心领了。”   庞丽顿时觉得脸面挂不住,想她何时替谁求过平安符,他竟然拒了她的好意!可展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怕再说什么也只是自讨没趣。瞪他一眼,愤然转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冬青我们走!”   院外头的包思善听到里头的动静急忙躲到一旁的树后,见庞丽怒气冲冲地远去不禁嘴角带笑,活该!叫你嚣张!可不是谁都买你的账!不过,她竟然会给展大哥求平安符,是不是吓坏脑子了?还有,展大哥来这里做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庞丽的身影就不见了,她歪头靠在树干上,喃喃自语道:“唉,庞丽搬出太师的名号都见不到云破大师,爹的名号恐怕也不好使……”   “你找云破大师做什么?”   包思善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几乎是跳着转身,展,展大哥?他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展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   展昭嘴角一勾,“动静这么大,想不听到都难。”说着领着她回到小径上。包思善跺跺脚,回头见树林间留下一串脚印,心说这么显眼的脚印稍加留意就能看到,她躲在树后也藏不住身影,难怪会被他看到。   “云破大师不见客,你进去也枉然,回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包思善望了望小院的门,云破大师会见展大哥是因为他是为公事而来吧?忽然树梢上落下一团积雪,正好砸在她头顶,激得她一声低呼。展昭看看,伸手替她掸去雪沫,“冷吗?   “好冷。”她呵了口气搓手,又跺跺脚。见他泰然自若似乎浑然不觉得天寒地冻,有些坏心眼的抓住他的手,“冷不冷?”   展昭眉头微微一蹙,跟雪一样冰!反手握了她的手牵着往前去,“天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还不多?如喜都快把我包成粽子了,走路都显笨重。”   他略回头瞄她一眼,赶紧扭过头在心里闷笑。确实有些笨重,圆鼓鼓的一团,不过,也透着几分可爱。忽然手被她扯了一下,接着听到她有些恼的声音,“展大哥,你是不是在偷偷笑话我?”   “没有。”   没有才怪!随即又抛开了这些,笨重就笨重吧,谁冷谁知道!略加大步子跟展昭并肩,“展大哥,庞丽是怎么回事?”都为了展大哥求到云破大师跟前来了,匪夷所思!   “不知道。”顿了顿,接着道:“庞太师一向跟大人不和,庞小姐对开封府也全无好感,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庞丽替他求平安符?可能吗?不论真假,他都无福消受,还是免了吧。   包思善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也觉得不通,庞丽向来趾高气昂,开封府从来没入过她的眼,如此示好实在可疑。再有,就算示好也不是这种示法吧?她是不是想借机找展大哥的茬?但是,展大哥确实得有个平安符护身比较妥当。   “展大哥,不如你先把铜铃带在身上,等案子破了再还我,我在开封府呆着不会有危险的。”   “不成。”展昭断然拒绝。眼见小径到头,他松开她的手,“我还有公务,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些。”   见说服不了他,转而道:“要不你自己向云破大师求一个平安符?”   展昭摇头,“天冷,你快些回去。”   包思善还要再说,被展昭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只能乖乖听话。心里不免嘀咕他死心眼,又不是作奸犯科,讨个平安符罢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变通一下都不懂!等等!变通一下?铜铃有两个,一人一个不就好了!想着,她弯了眉眼,这样好!   待包思善走远,展昭折回来时的路。方才他跟云破大师话说到一半被庞丽打断,而后又撞见包思善,现在送走了人得回去。   禅房里云破大师闭目诵经,听到展昭推门而入的声响微微睁了睁眼。展昭突然生出几分尴尬,虽说是庞丽鲁莽,但他也牵扯其中。云破大师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思,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展大人,庞姑娘虽鲁莽,却也是一番好意。”   展昭不知该如何应答,替庞丽说几句开脱的话?或是评论她的言行?似乎都不是他所能做的事,只能不置可否地沉默以对。好在云破大师并未多言,只道:“此番妖孽作祟,非一般人力可敌,展大人确实需要辟邪之物伴身。”   “大师,若人力不可及,当如何是好?”   云破大师再次闭目,声音缓缓,“大人的佩剑便可辟邪斩妖。”   展昭一愣,“巨阙?”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巨阙历经沧海桑田,杀人饮血,戾气难掩,即便是妖孽也要忌惮三分。此剑足矣。”   展昭定在案前,良久才缓声道:“展昭只斩该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寒流来袭,我每天9点准时睡觉,标准的早睡晚起的好孩子!! ☆、失踪   常乐茶馆似乎比往常更热闹了,包思善跟如喜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竟寻不到空位。如喜见状便道:“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她们不过是路过这顺道进来瞧瞧,既然没有位置回去也好,出门时夫人就叮嘱了别在外头逗留太久。   包思善觉得有些扫兴,她还想听听林宝的新段子呢。瞧这座无虚席的盛况,她有些心痒。正打算走,听见台上的林宝道了句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她眼睛一弯,林宝得闲了。   林宝在台上就瞧见她了,一下台就迎上来,“思善,可把你盼来了!我还等着你给我送古籍的手抄本,今日可给我送来了?”他一副讨债口味听得包思善一愣,继而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送来的手抄本,有些尴尬地笑笑,“你不提我差点都忘了……”   林宝瞪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哪有那么多事好忙?亏他还一心想着念着。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她们道后堂屋里喝茶,包思善道:“近来事情多,一搅和给忘了,我回去就给你抄。”上元节闹过鬼之后她哪还有心思抄书,也不知道成日里做什么了,竟然一事无成。   三人刚进屋还不待坐下就见小二进来,“林先生,畅元书院的邓秀才来了。”   林宝连忙让小二请人进来。包思善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茶,“你的同窗?”   林宝摇头,“我哪能有畅元书院的同窗?”畅元书院是开封有名的书院,入院的考核十分严苛,能入院的都不是一般人,林宝自然没有那才能。他自嘲之后接着道:“邓秀才家境贫寒,偶尔会写些段子换取银两。”寒门学子不易啊。   包思善了然,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偏头看去,只见小二领着一个白净的书生朝这边来,应该是邓秀才。邓宏跟林宝互相寒暄之后见到端坐在桌前喝茶的包思善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宝有客人,还是个姑娘。   林宝朗声笑道:“邓兄弟,这是包姑娘和如喜姑娘。”   邓宏有些拘谨地朝包思善和如喜作了个揖,“在下邓宏,是林先生的朋友。”   包思善连忙起身,笑道:“我也是林大哥的朋友,来,快坐。”   林宝带头入座,邓宏也依次入座。瞥见如喜立在包思善身后,心想她应该是丫鬟,又暗暗扫了包思善一眼,她穿着打扮透着精致,气度也不同于一般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他很快收回心思,递了本小册子给林宝,“林先生,我写了个段子,你看看合不合用。”   “哦?我正愁手头的段子不够新颖,你便雪中送炭来了。”林宝面带笑意地接过册子翻阅。   包思善好奇得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册子,忽然眼眸一转,看向邓宏,“邓大哥,能不能跟先跟我说说是什么段子?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就心痒难耐,憋不住好奇。”   邓宏拘谨,不太敢看她,匆匆扫一眼她俏丽的脸庞,赶紧假装低头喝茶掩去心中的紧张。林宝轻笑一声,邓宏是老实人,平日里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哪里有功夫跟姑娘家说话,这会儿怂了吧?见他几乎要脸红,他解围道:“急什么?迟早会说给你听。”   包思善驳道:“迟早是多迟?又是多早?不如先把册子借我看。”   “那可不成,你要是给说漏嘴,我还怎么招揽生意?”   两人正斗嘴,邓宏突然道:“写的是朝廷命官辞官归乡途中遭人截杀的故事。”   林宝撇撇嘴调侃道:“邓兄弟,你怎么也沉不住气了?”这下邓宏真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看的包思善跟如喜一头雾水,这人怎么突然红了脸?真怪!林宝合上册子,笑了笑,这小伙子实在太老实。喝了口茶,问道:“你这段子我要了。”   邓宏脸上有了笑意,这个段子长,估摸能有三五百文的进账。钱不多,但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喜悦还未散去,他皱了眉,“林先生,乔山来找过你吗?”乔山是他的同窗,家境与他相当,也给常乐茶馆写段子。   林宝不解地看他一眼,“前几天见他时他说手里的段子快写好了,自那之后便不见人影,有七八日了吧。”说着他忽然冒出个念头,难道乔山那小子另谋出路了?   邓宏脸色沉了沉,“他已经五六日没去书院了,我寻遍各处都打听不到他的下落。”   包思善跟林宝对视一眼,这么说乔山失踪了?!   从常乐茶馆回来,包思善眼尖地瞧见展昭自远处的回廊朝大门来,她不觉挂了笑。打发如喜先回去,自己则迎了上去。   “展大哥!”   展昭停了脚步回以一笑,包思善往前迈了一步,身子微微凑近笑得甜甜的,“我有东西给你。”说话间变戏法般扬了扬手,随着清脆的铃声,只见一个铜铃系在红绳上摇晃。见此情景他的微扬的嘴角沉了下去,她怎么还惦记着此事?   包思善并未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自顾自道:“两个铜铃,一人一个!这样总成了吧?”   展昭叹了叹,“思善,你不必如此。”云破大师既然说赠予她辟邪消灾,那必定大有用处,怎能随意转送他人?   包思善被他有些无奈的表情弄得一愣,雀跃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脸上的笑竟有些撑不住。顿了片刻,抱怨道:“送你不要,借你不要,现在一人一个也不要!你到底要怎样嘛?”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红绳已经停止晃动,铜铃静静地悬挂其上。她看着他,眉头渐渐皱起,“什么你的我的,要这样生分吗?就当是借你的也不成?”   展昭又是一叹,“不成,你留着防身。”   “我在开封府能有什么危险?再说,我不是留了一个吗?”包思善有些恼了,虽说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可一片心意被几次三番的推拒,心里总归不舒坦。   “我用不着铜铃,有巨阙足矣。”展昭本不想对她多透露案情,她知道多了少不得要来凑热闹,可眼下不跟她说清楚怕是不能安生了。“那日我去云破大师那,他说……”   “我不管他说什么!我又见不到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哄我?我只问你要不要!”包思善再把铜铃递到他面前,抓着红绳的手攥得紧紧地,脸上带着怒意。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又想着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安符,他大概会收下。然而这两个铜铃的意义不同,或许自己想送的并不仅仅是铜铃,奈何他一再推拒。   展昭甚是无奈,“思善……”这丫头脾气真倔,好说歹说就是说不通,甚至都不让他把缘由说清楚。还想再解释,她却猛地收回手转身便走,“庞丽说得对!不识好人心!”真可笑,几日前她还躲在角落偷笑庞丽,结果自己的遭遇跟她如出一辙,她有什么资格笑人家?   他问庞丽她的事与他何干,现在想来,或许她觉得挖心掏肺为他好的事在他看来都是不相干的事。若不是如此,他为何一再推拒?就算,就算为她好,他就不能让她为他做点事?好比说让她去求个普通的平安符带在身上。   想到这,她不觉顿了脚步,脑子里乱哄哄的。从来不曾去深思,此时此刻突然觉得冰凉彻骨,他对她好是不可否认的,可这种好究竟是为何?因为她是包拯的女儿吗?她被脑中闪过的念头骇得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应对。   展昭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呛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欲追上前,身后传来衙役的叫唤声——“展大人,您有客人。”   回首见衙役领着一位老者跟一位姑娘朝这头来,展昭吃了一惊,竟是师傅孟若虚和师妹春妮。春妮三步并两步上前欢喜道:“师兄!”她身形一闪,绕着他转了一圈,笑眯眯地,“师兄,你穿这身官服更俊了!”   展昭莞尔,在她头上一敲,“没大没小!连师兄都敢戏弄!”   春妮哎呦了一声往后躲去,“师兄,几年不见你不夸人家漂亮了就算了,还一见面就训人!”   “嗯,是漂亮了。”展昭笑道,春妮性子活泼,以为年纪大了会稳重些,结果还是同以前一般。孟若虚见徒弟跟女儿逗趣,脸上笑意浓浓,“好了,别一见面就跟你师兄斗嘴。”   展昭这才向孟若虚问好,还没说几句,春妮突然拉起他的手往他掌中拍了个东西。定睛一看,是个粗陋的小荷包,他茫然地看向春妮,这是做什么?春妮笑得古灵精怪,“师兄,我们一路走来听说开封最近有妖孽作祟,所以我跟爹特意去求了个平安符给你护身。这荷包还是我亲手做的,别看它模样差了些,可是请高僧开过光的。”   这……展昭轻笑两声,“师妹,你的女红大有长进,师兄倍感欣慰。”说着将荷包收入怀中。孟若虚也笑道:“可不是大有长进?如今她给我缝补的衣裳已经可以勉强穿出门了。”   春妮气鼓鼓地瞪着眼前的两个人,这哪能怪她?娘亲去的早,她又从小舞刀弄棍,哪里做得来这种小女儿的玩意?做到这程度已经算好了。   包思善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展昭跟春妮说笑,忽然心头一酸,他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呢。他毫不迟疑地收了春妮送的平安符,哪怕荷包简陋也珍视地收进怀中。她低头看看掌中的铜铃,无论如何都送不出去吗?微微一叹,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如喜发现小姐这两日有些无精打采,问她怎么了又不说,只端坐在梳妆台前叹气,有些对镜自怜的意思。这便更奇怪了,小姐何时为这种事愁过?女为悦己者容,难不成是有心上人了?不对,小姐的心上你不是展大人吗?她喜欢展大人也不一日两日的事了,现在才想到要打扮?是不是迟了?   狐疑着,她试探道:“小姐,你已经两日没去找展大人了,听说展大人的师傅和师妹来了,你不去瞧瞧?”展大人的事在小姐心里从来都是头等大事,这回展大人的师傅跟师妹来了她都无动于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包思善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目光有些哀怨地落在铜镜上。铜镜里的姑娘圆润和气,有几分俏丽,但绝对算不上漂亮。她咬咬唇,想起春妮来。春妮漂亮,很漂亮!展大哥应该喜欢她吧?漂亮的姑娘哪会有人不喜欢?   如喜见她又兀自发愣,心里有些发毛,小姐这是怎么了?想了想道:“小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瞧瞧?”   “不去!”包思善答得斩钉截铁,去瞧什么?瞧春妮怎么个漂亮法?瞧展大哥跟她有多热络?他拒了她的好意她还巴巴地跑去做什么?去了也是多余!   如喜终于有些了然,小心道:“小姐,你跟展大人吵架了?”那天小姐兴冲冲地跑到首饰铺拆了一个铜铃说要送给展大人,不知怎得那个铜铃被孤零零地丢在装妆奁里,难道是没送出去?   吵架?其实只是她自己独自生闷气吧?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要是上心怎么会两日了都不来找她?缓缓摇头,“你觉得他会跟我吵架吗?”   如喜一愣,也是,展大人处处护着小姐,又怎么会跟她吵架?是她想岔了。既然不是吵架,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包思善见如喜愁容满面,长长叹了口气,道:“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吧。”再不找点事做,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胡思乱想什么。   领着如喜晃出开封府大门,恰巧遇见展昭和春妮,他应该是陪春妮逛街归来,春妮手上拿着各色小玩意,笑得好不开心。她微微一愣,心中别扭。春妮倒比展昭先开了口,“你是包小姐吧?我是春妮,师兄跟我提起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我会勤快干活的,什么活都能干! ☆、春妮   包思善不由向展昭投去目光,他面色自若不见心思。她微敛心绪,他能有什么心思?至始至终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他何曾向她表明过什么?心思瞬息千转满是涩然,又听春妮欢快道:“师兄说你的性子跟我差不离,看着你就好像又多了个师妹。”   春妮漂亮的眼眸里闪着遇见同龄玩伴的喜悦,包思善却怔怔地看着她。春妮的话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叫她不禁缩了缩身子——就好像多了个师妹?见她打颤,展昭眉头动了动,“如喜,回去拿件披风来。”   包思善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摇头,“不用,走走就暖和了。”   “去哪?我能不能一起去?”春妮显然还没玩够,奈何展昭抽不出空来陪她多逛,再者跟展昭一道没劲透了,还是跟同龄的姑娘一道好玩。   如喜暗想展大人的师妹真是自来熟,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若是往常,小姐定然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可这两日她明显心情不好,不会拒绝吧?好在包思善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回道:“去常乐茶馆听书,你要是喜欢就一起去吧。”   春妮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小玩意儿都塞到展昭手中,挽了包思善的手迫不及待地要走。包思善僵着身子推拒不得又万分不自在,只能僵硬地仍由她亲密地挽着。春妮见她这般奇怪道:“你怎么了?紧绷绷的。”想到她刚才打冷颤,顺势握住她的手,“你穿得不少啊,怎么手这么冷?”   “我冬天都这样。”她勉强笑笑,往回抽了抽,却没能把手抽回来。春妮握着她的手,笑道:“没事,我火气旺,我们握着手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看着春妮眼里透出的率真,先前的别扭忽然散了。她跟展大哥之间的事跟春妮有什么关系?她要是对她冷脸,岂不是迁怒?做不到毫不在意,至少可以以礼相待。   春妮爱笑且藏不住话,一路上大多是她在说,总的说来就是开封比她那热闹得多,她这一趟是来对了。说着话到了常乐茶馆,今日这里依旧宾客满堂。如喜看了一圈,为难道:“小姐,没座位了。”好不容劝小姐出来散心,难道就这么回去?最近常乐茶馆生意出奇的好,来几次都座无虚席,林宝整出了怎样的新段子?竟这么吸引人。   “怎么办?回去吗?”春妮露出失望之色,这里生意好一定有过人之处,可惜满客了。包思善也觉得挺扫兴的,两次来都客满。忽然她瞧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邓宏!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论理,像邓宏这样家境贫寒的学子应当埋头苦读才是,怎么会有闲情来茶馆听书?就算是会友也不会来这种吵杂的茶馆啊。不过,他那张桌子还有三个位置,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过去同桌也还说得过去。   邓宏很意外会再次在这遇见包思善,这回还多了个漂亮姑娘,他更拘谨得不知眼睛该往哪看,只能盯着面前的茶碗发愣。如喜见状抿嘴偷偷笑了笑,春妮则专心听台上说书。包思善没有听书的心思,便跟邓宏聊了起来。   “邓大哥,真巧,又在这遇见你。”   邓宏抬了抬头,包思善发现他神色憔悴,眉间满是愁绪,显然不是来喝茶听书的。她愣了愣,他这是怎么了?前几天瞧着还好好的。邓宏低头微微一叹,道:“我又写了几个段子,拿来给林先生瞧瞧。”   包思善有些意外,他有那么多时间写段子?不念书了?邓宏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苦笑了一下道:“我娘……”他顿住没再说下去,跟她不过一面之缘,实在不必同她解释什么。包思善见他半晌不再开口,微微低头瞧见他眉头紧紧锁着,她小声道:“你娘生病了吗?”   良久,邓宏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抬眼看向包思善,“起先只是风寒,因舍不得银子拖得厉害了。若不是大哥托人带消息给我,我娘还想瞒着我。”   包思善眉心微蹙,觉得心里堵得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言辞并无多大意义,拿些银子借给他又怕唐突。邓宏眨眨眼,复又低下头,语气轻快了少许,“所幸我手头还有一点余钱救急,也还能写段子,不至于走投无路。”   听他这么说,包思善跟着松了一口气。不想气氛太沉闷,她笑道:“来这儿听书的茶客多,你大可要价高些,千万别被林大哥用所谓的朋友情谊给哄了。”邓宏对她浅淡的一笑不再说话,包思善有些尴尬,想必他也不自在吧?不由也垂眼盯着碗里的茶汤发愣,闷了一会儿,她扯了另外的话题,“邓大哥,你的同窗有消息了吗?”   邓宏没料到她会问起乔山,愣了愣摇头道:“这几日家母生病,我没留意。”   “哦。”包思善并不在意,她不过是觉得憋闷,找点话说说罢了。她跟邓宏只有一面之缘,他娘亲又正在病中,恐怕没心思跟她闲聊,只好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地盯着茶碗里的茶叶渣发愣。   回去时天已暮色,春妮听得入迷,还约包思善明天再一起去。包思善应了,横竖她也没什么事,去就去吧。路上熙熙攘攘的,各色小摊铺子酒家,叫卖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春妮看得不亦乐乎。如喜笑道:“孟姑娘不是刚跟展大人逛过集市?没看够?”   春妮摆摆手,“哪儿啊,是我自己出门闲逛恰巧遇见他,这才一道回去。他哪有空闲陪我逛街?”   提起展昭,包思善心里就扭得跟麻花似的,不好在春妮面前显露出来,只能笑道:“你远道而来,展大哥再怎么忙也得陪你好好玩几日。”   “那倒是。”春妮一笑,拉着包思善往前去,“改日得让他请客去开封最好的酒楼吃一顿!你说好不好?”   看着春妮的笑脸,包思善轻声应和,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展大哥收了她的送的护身符,展大哥是她师兄,展大哥……忽然,她有些心慌,往后她该怎么对展大哥?心底一片冰凉,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吧?   突然手上一松,春妮已经大步往前去了。抬眼看去,春妮正迎向展昭。她顿了顿,尽量放缓脚步假装看路边小摊上的小玩意。展昭要巡街,不会逗留太久,等他走了她再跟上。可惜天不遂人愿,春妮拼命招手叫她过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朝展昭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展昭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困惑,不明白她今天是怎么了。   春妮笑嘻嘻地把要展昭请客吃饭的话再说了一遍,得到展昭的应允,她笑说得饿上一天再去。包思善笑不出来,展昭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只能东张西望假装看行来去往的行人躲避他的目光。   听到春妮问他有没有把平安符带在身上时她才僵了僵,默默低下头。后头的话她已经听不清,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又酸涨涨的。如喜诧异地看看春妮再看看展昭,小姐的铜铃没能送出去是因为这个?   包思善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展昭有些担心,“思善?”她那日气呼呼地跑走,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包思善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笑道:“春妮诚心求来的平安符定能辟邪消灾,展大哥千万记得带在身上。”笑意难达眼底,与他对视一眼便匆匆错开,接着退开一步,“出来半日,我娘该念叨了。春妮,我先走一步,明日再一道去常乐茶馆。”   展昭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她却头也不回地朝前去。看来还在生气,叹了叹,得寻个时间向她解释一下才行。春妮凑上来,没心没肺道:“师兄,你还说包小姐的性子跟我差不离,我看差挺远的。”   “你才认识她半日,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春妮轻哼一声,“知道个三四分总有吧?她这半日都不怎么说话,心事重重的模样。”   展昭低头皱了皱眉,“好了,你也回去吧。晚上别乱跑,乖乖带在开封府呆着。”春妮在开封逛了两日对各处有些了解,仗着自己会武功便有些蠢蠢欲动,“师兄,你们晚上要去捉妖?我跟你一道去吧!我还求了开过光的符纸呢,定能住你一臂之力!”   展昭顿时觉得头疼,什么开过光的符纸,该不是城南惯骗张半仙给开的光吧?眉毛一拧,沉声道:“回去!晚上不许出开封府!”   “师兄,你怎么能无视我的一腔热血?”山中日子无趣,她特意求了爹下山来找师兄散心游玩。好不容易遇见妖孽作祟这样的奇事,她怎么坐得住?   “回去冷静冷静!”   “师兄!”   展昭看着她不说话,这件事没得商量。对视良久,春妮败下阵来,从怀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塞给他,“不去就不去嘛,呐,这些对付妖怪有奇效,你留着防身。”   “………”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2天一更。 ☆、儿女情长   展昭想寻个空跟包思善说说话,这一回小丫头闹别扭闹得厉害。见了他不是望天就是看地,说不上两句就扯出乱七八糟的借口开溜。他若是要堵她那自然不在话下,怎奈这几日她都跟春妮在一块,许多话只能憋在心里说不出口。   路过常乐茶馆,他在门口略驻足往里瞧了瞧。春妮喜欢来这听书,包思善就每日陪她来。不过今日怎么就春妮独自一人?展昭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兀自轻笑。茶馆的段子她早已听得差不离,自然不像春妮那般入迷,八成是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走出没多远便瞧见包思善从糕点铺子转出来。她出了铺子又流连在小摊上,摊主卖的是女儿家的玩意,她捏了朵珠花在如喜头上比划。转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到她们近前,如喜指着包思善给她戴上的珠花笑问:“展大人,您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展昭来不及回答就见包思善付了一个铜板给摊主,“好看,我们家如喜戴什么都好看!”说着冲展昭一笑,“展大哥,春妮还在茶馆等我们买糕点回去呢,我们先走啦。”   “呃……”如喜愣了愣,就算孟姑娘在等也不必这么急啊。小姐这是在躲展大人?   包思善扯扯如喜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走。可如喜这么一愣,给了展昭开口的机会,“如喜,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跟你家小姐说。”   如喜又一愣,左右看看,展大人跟小姐……非要选的话,还是听展大人的吧,毕竟,就连小姐都要听他的不是么?再说了,小姐跟展大人之间明摆着是闹别扭了,她还是识相地躲开吧。   包思善又开始左顾右盼望天看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找什么借口开溜。展昭淡淡道:“跟我来。”   “去哪?”问着话,脚步已经跟着他迈开。并没去哪,展昭只不过带她到略微安静的路口站定,他没有多言其他,直截了当的把云破大师的话转述给她听。包思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为什么不收她的铜铃,看着她有些错愕的神情,他道:“上元节那夜是铜铃破了迷雾,你千万记得随身携带。”   “既然真能辟邪,自然于你用处更大。”她在开封府能出什么事,她就不信迷雾能把开封府都给吞了,要真到了那境地,只怕两个铜铃也不顶用。   展昭摇头,“我有巨阙。”   “有巨阙又如何,你……”还不是收了春妮的平安符!她蓦地收口没敢嚷出后半句,后面的话若是出口,岂不是质问他为何收春妮的不收她的?他收谁的平安符与她何干?她……是心里有他,难道还能因此咄咄逼人穷追不舍?不要便不要,她才不会死缠烂打叫人生厌!抿了抿嘴,低声再道:“既然云破大师说有巨阙足矣,那便好。你,你自己小心些。”   “思善?”展昭被她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上一刻明明还在恼火,话说一半突然泄了气,明显是言不由衷。“怎么了?”   “什么?”她貌似不解地反问。展昭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在生什么闷气?”   “我没生气!”话出口就见展昭嘴角下沉,她惊觉自己反应太过,别过脸掩饰道:“春妮该等急了,我先走了。”   展昭没有拦她,若有所思地目送她渐渐远去。她走出十来步回头朝他望了一眼,随后加大步子淹没在人潮中。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转身朝前路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她不快,特意向她解释缘由好像反倒弄巧成拙。罢了,过两日再说吧。   原先想着儿女情长的事拖两日也无甚大碍,没想到竟有一丝拖来拖去还真给拖成愁的意思。尽管他觉得还未到那地步,可此时此刻心里颇不是滋味。今日一个叫邓宏的秀才来开封府报官,说他的同窗失踪了。不想此人竟跟包思善相识,包思善眼里的关切一览无遗。先是惊讶,接着热络地打招呼,而后问他娘亲的病好些了没。   展昭在心里暗忖,包思善成日在他眼皮底下晃荡,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根本没听她提过,不仅如此,她都关心起人家的娘亲来了。而邓宏面红耳赤眼神飘忽极不自在,一看就是个不擅跟姑娘打交道的老实人。   公孙策朝展昭投去目光,若有似无地的笑容里饱含深意,展昭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用手指敲敲桌面,声音微板,“思善,春妮,你们先回去。”邓宏是来报官的,她们两瞎掺和什么?   包思善迟疑了一下,见邓宏目光扫过自己,她摇摇头,“我在这不说话就是了。”春妮也赶紧向展昭投去一个我不会多嘴添乱的眼神,展昭不说话默许了。屋里一静,公孙策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邓公子,你说你的同窗于半月前失踪,你怎知他是失踪了,或许他是家中有事回去了也说不准。”   公孙策只一句话便问得邓宏无言以对,确实,他不过是半个月不曾见到乔山,这不足以证明乔山失踪了。展昭见他发怔,接着问:“你可向他家人打听过他的行踪?”   邓宏摇头,心想自己武断了,或许就如公孙先生所言,他是家中有急事。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再怎样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交待就走,就算来不及交待,事后也该托人带口信到书院告假。昨日书院有一场重要的小测,他竟缺席。我这才觉得是他出事了,若不然断不会如此。”   展昭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上元节。”   展昭跟公孙策交换了个眼神,包思善也立即想到那夜出没的浓雾,那个乔山会不会被雾里的女鬼给害了?春妮突然插嘴道:“他会不会在灯会上跟心上人私奔了?”   除了包思善被呛得咳了两声,其他人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怎么能想到那上面去?春妮连忙解释,“这几天在茶馆听了不少这样的段子,寒门秀才跟富家千金两情相悦遭到家里反对,然后……”   邓宏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打断她,“不,不会吧?就我所知乔山不是那种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哪家小姐。”说着他飞快地瞄了眼包思善,想不到她竟是包大人的女儿。   展昭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半垂着眼,“这半个月书院里都没人见过他?”   邓宏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他早在七八日前就觉察到乔山不见了。起先他没有多想,以为他告了假,后来心系娘亲的病情,便不再留意此事。直到昨日乔山缺席小考他才觉得不对劲,一打听竟发现他不曾告假,也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你可知他上元节那日的去向?”公孙策问道,上元节那夜除了庞丽被迷雾所困,开封府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之处,这个失踪的乔山跟迷雾会有关系吗?   春妮抢着答道:“我猜是去游街,然后邂逅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展昭警告地看她一眼,她再胡言乱语看看。包思善若有所思,“他是不是去摆摊替人代书了?”据邓宏所言乔山家境贫寒,游街的可能性不大,趁着节日赚点小钱比较实在。   邓宏点头,“他是这么说过,后来便不知去向了。”   展昭道:“他当晚可曾回去?”   邓宏叹了叹,“为了节省住宿费,他租在外头。一间破旧的柴房,房东是一个独居的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他平日帮老人家做些杂事还能抵些房租。我去看过,老人家那几日去女儿家了,过了十五才回来,所以并不知晓他那夜是否回去。”   展昭皱了眉,如此看来确实蹊跷。一个勤奋刻苦的寒门学子无缘无故连续半个月缺席实在有违常理,他若不是因为家中有急事归家,那便真的出事了。再联系上元节当夜的迷雾,只怕凶多吉少。   邓宏只呆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告辞,包思善一边说着劝解的话一边送邓宏出门,春妮时不时插几句,但都扯得不着边际。展昭和公孙策稍送几步便驻足,待前头的人走远,公孙策才道:“依你看是怎么回事?是否跟雾中鬼魅有关?”   展昭摇头表示不知,“明日我去乔山家走一趟再说。”公孙策点头,是应如此,又道:“此鬼魅蹊跷,她神出鬼没却并未伤人。若乔山被她所害,她为何要害他?”   “那鬼魅曾问我是否要放灯。”   公孙策蹙眉,放灯?展昭沉着脸,“公孙先生,我当时若是去放灯会如何?”公孙策不语,鬼魅之约如何能应?展昭长叹一声,这可真是毫无头绪的一团乱麻。思忖着,春妮折了回来,公孙策奇道:“春妮,今日不跟思善出去逛逛?”他还当她跟包思善要出门逛逛,怎么就她一个人折回来了?   春妮转了转眼,道:“师兄,我觉得思善对那个邓宏有些不一样呢。”   展昭一怔,竟有些听不明白春妮的话了。公孙策呵呵一笑,道:“何出此言?” 作者有话要说:  师妹是神助攻! ☆、干尸      春妮认真道:“思善请邓公子帮忙抄书,你们想啊,她不是不识字也不是没时间,干嘛还要请人帮忙抄书?不是找借口接近人家吗?”   这……公孙策看看展昭,展昭半垂着眼,瞧不出心思。春妮接着道:“思善跟邓公子,那可真是官家小姐和穷秀才了。师兄,你说包大人会同意吗?”   公孙策轻笑出声,展昭扫了春妮一眼,“你别胡乱猜测!”没影的事到她嘴里怎么就全变味了?春妮叹了口气,“师兄,难道你就不好奇?真无趣。”   “我瞧不出哪里有趣。”包思善跟邓宏有点什么有趣么?   春妮被他堵得一噎,他怎么总喜欢拆她的台?无论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无趣极了!展昭则疾步出了院子,春妮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回头问公孙策,“公孙先生,我怎么觉得师兄不大高兴啊?”   公孙策呵呵一笑,反问,有吗?   展昭离了院子自有公务要忙,只不过心口隐隐发闷憋得难受。包思善对邓宏的不一样他自然瞧得出来,他以为其中必有缘由。然而不管什么缘由,他都不乐意见她跟邓宏被人送作堆。忽然他皱眉微叹,他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岂能为捕风捉影的事分心?   掌灯时分飘飘洒洒的开始落雪,展昭踏雪而归。如喜见到他时意外中带着几分欢喜,小姐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要她看就是跟展大人闹别扭了,她还是不承认。现在好了,展大人亲自前来,小姐心里的不痛快也该散了。   “展大人,小姐闷了好些日子呢。”   展昭含糊地应着,抬眼见走廊尽头的屋里透出光来,那是包思善的书房。她喜欢读书写字,闲暇时都在这打发时间,他来过几回。还未进屋如喜便欢快道:“小姐,展大人来了。”   展昭跟在如喜身后进屋,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惊讶地微微瞪大眼,而后搁下手中的笔,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展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展昭自己也说不清,他不像她会专程跑去找他闲聊。不过来之前他已经替自己寻了由头,将手中点心放到桌上,浅笑着,“刚出炉的红豆饼酥香,给你带了一些。”   包思善盯着油纸包的红豆饼道了谢,而后便再也找不到话。若以往她必定兴高采烈地打开来尝尝,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可如今却觉得沉甸甸地不知他是何意。不必抬头也知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觉地想躲却无处可躲,忍不住又开始望天看地,心里暗暗嘀咕如喜怎么这时候跑没影了?   展昭顺着她的目光扫了眼横梁,语气颇为认真,“横梁上有什么东西比我还好看?”   啊?她似乎被吓一跳,不敢相信他会这么问。横梁哪有他好看?她不过是怕自己看着看着会更喜欢他罢了。见她终于看向自己,展昭打趣道:“还是我的脸吓人,叫你不敢看?”   包思善又错看眼盯着桌上的红豆饼,“没有。”   她低着头一副委屈的小模样,展昭觉得好笑,她什么都不说自顾自伤怀,这叫他怎么知道她为何委屈难过?铜铃的事他已解释过,她还不能释怀?屋里静了一阵,他再道:“那本《妖夜志》你看到哪了?是不是可以说给我听了?”   她再次看向他,眼里带着狐疑,他这是示好?他目光暖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这样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她想得却是春妮说得那句话——师兄说你的性子跟我差不离,看着你就好像又多了个师妹。   眉头一皱,她才不想当什么妹妹!别过脸,硬邦邦道:“那书破得厉害,许多地方读不通。想听书还是去常乐茶馆,林大哥的新段子很有意思。”   展昭再难自抑地皱起眉头,她从来不曾这样拒他于千里之外,究竟是怎么了?“思善?”   包思善咬着唇不应答,脸上一派倔强之色。展昭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在如喜端着茶进来缓了尴尬。包思善连忙道:“如喜,展大哥带了红豆饼来,快来尝尝。”   如喜瞄了一眼,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呢,忙说好话,“小姐,你早上才说想吃红豆饼,展大人这会儿就送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   包思善瞪她一眼,“心有灵犀不是这么用的!”   如喜浑不在意,反问道:“那该怎么用?小姐,你说说看。”   展昭没有顺着如喜的话,转而道:“外头开始下雪了,天冷你别总往外跑。”说着朝包思善笑了笑,“我回去了。”   如喜又是一诧,又要走了?她还以为展大人来了小姐就会高兴,结果却是不欢而散。目送展昭出了屋子,包思善怔了怔,好像想起什么,胡乱把拆开的红豆饼包起来追了出去。展昭讶异她会追出来,来不及问就被她往怀里塞了东西,她道:“你明日要出门,这些带着路上吃吧。”   展昭把手中散开的油纸仔细包好,似乎叹了一声,“你不喜便罢了……天冷,回屋去吧。”说罢后退了一步才转身大步离去,他猜不透她为何突然疏离,但如果她不愿他靠近,他便远着。   包思善定在原地,他转身离去似乎带起一阵风,冰冷刺骨。直到他身影渐远,她才大声道:“展大哥!”   展昭回头,她往前追了两步,恋恋不舍地停下,“你……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外头冷,回去吧。”   乔山家距开封城快马三个时辰,尽管展昭一早出门,却因下雪耽搁了行程,第二日午后才回到开封府。乔山并未回家,家里人也不知他的去向,如此看来他是真的失踪了。而开封这头因这场雪也出了事,几处老旧的棚屋被积雪压塌,王朝马汉带了人巡查垮塌的房屋。   展昭听闻此事不由默叹,开封贫民聚居之地多是经年失修的棚屋,不知多少棚屋被积雪压垮伤亡如何,亦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他正想去巡巡,马汉匆匆来报,“大人,城西一处棚屋里发现一具干尸体!”   众人皆是一惊,包拯忙道:“是男是女?是如何发现的?”   马汉面色凝重地摇头,“尸体被肢解装在坛子内,暂且不知是男是女。若不是房梁被积雪压垮砸落坛子,只怕永无见天之日。”   闻言在场的人色变,展昭当即道:“马汉,带我去看看!”   发现尸骨的棚屋孤零零地杵在池塘边,马汉指着沿路被积雪覆住的残骸,“两年前的那场火烧了这一带,唯独那间临池塘的屋子幸免,不过现在被雪压垮了。”   展昭举目四下查看,这回垮塌的房屋多半是火灾后受损而未能及时修缮的。王朝领着几个衙役在清理现场,见到展昭和马汉迎了上来,“展大人。”   “怎么样?”展昭见屋外摆着破碎的坛子和白骨,屋顶一半都已经塌落,屋里的积雪正被渐渐清理出来。王朝跟在他身后,“死者应该是个女子,被分尸了藏在酒坛里。”   说话间已经到酒坛边上,旁边的空地上摆着干瘪的尸块,面目前非丑陋狰狞,从骨架来看应该是女子。展昭锁着眉,问道:“这屋子空了多久?之前谁住在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王朝道:“方才稍加打听了一下,这屋子空了有十来年了。”   十来年?展昭不由打量眼前的房子,这房子有两间屋子,右临池塘,还有篱笆围起的小院。这样的房子在这一带算是好的,为何会空了十来年无人居住?王朝也觉得奇怪,穷人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易,怎么会放着这样无主的房屋不住?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屋里杂物被渐渐清理出去,马汉突然大声道:“展大人!有情况!”   展昭急忙上前,之间横梁之下压着一个与老屋格格不入的物件。展昭伸手探入横梁之下缝隙中,臂间发力猛得抬起横梁飞快地把压在底下的物件拉出——这是一个被压变形的书箱!   书箱?十来年没人住的老屋里怎么会有书箱?书箱虽不新却也不是十来年前的旧物。展昭脑中一闪,霎时心中发沉,难道是……马汉见他发愣,唤了他一声,“展大人?”   展昭回神,打开压变形的书箱,笔墨纸砚散落而出。他随手捡起几张纸,其中两张写着吉祥话。王朝见状索性把书箱倒个底朝天,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又见到几张写了字的纸张。展昭沉声道:“据邓宏所言,乔山上元节那日曾说要摆摊替人代书,这恐怕是他的书箱。”   王朝惊疑不定,“乔山不是失踪了吗?他的书箱怎么会在这?难道坛子里的干尸是他?不对啊,干尸像是女子,莫非乔山身材矮小?”   马汉打断他,“那也不可能,乔山才失踪半个多月,怎么可能变成干尸体?”    ☆、藏   展昭心中毫无头绪,如果书箱是乔山的,他来这做什么?他是离开了还是出事了?再有酒坛里的尸骸是谁?是屋主吗?她被谁所杀?想着,眉头越锁越紧,直到王朝唤他才回过神,微微吁了口气,道:“还不能确定书箱是乔山的,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王朝心想也是,但这个案子实在太诡异,光是酒坛里碎尸骸就够渗人了。但是这屋子空了十来年,尸体都干了,这案子还能破吗?展昭面色凝重,看看四周,“仔细搜查,夜间要安排人手巡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里。”安排妥当之后他带着书箱先行回了开封府。   才到开封府门口就见春妮在门内来回踱步,一副焦躁的模样,想必又要不安分了。春妮偏头看到展昭,立即小跑上前,“师兄,听说出了命案,是不是真的?”   “你打听这做什么?”展昭不理会她,径直往包拯的书房去。春妮跟在他身侧,急吼吼的,“我这不是下山见世面么?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师妹定当为你两肋插刀!”   展昭扫她一眼,“不必。”说着快了步伐。   “师兄,师兄!你别走那么快!”春妮又追上去,“我都听说了,在棚屋里发现了尸骸对不对?这可是经年悬案,我怎么能不帮你?哪怕是跑腿也是帮,你说是不是?”   展昭停下脚步,“你还是去茶馆听书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不能那样!”春妮是打定主意要掺和,山中日子无聊的很,就连爹下山之后也把她丢在开封府自行会老友去了,她更要抓紧时间轰轰烈烈一回。   展昭面无表情地扯着嘴角,“你若想死于忧患我也可以成全你。”   春妮再一次被展昭堵得哑口无言,恼火地看他大步离去。师兄心眼实在太坏!他虽不至于真让她死,但总有办法叫她忧患一回。怎么会有人觉得他为人宽厚温润如玉?他啥时候能对她宽厚一回?哼!不让跟就不让跟!她不会自己打听么?走着瞧!   包思善再一次烦躁地把手中绣一半的帕子丢开,近来什么事都做不成,绣花不成写字也不成,心根本静不下来!伸手到炭盆上方烤着,不由又想起那夜展昭离开时的情景。说不后悔是骗人的,他特意送来红豆饼,她怎么就想不开的塞回去了?她也不是那个意思,是真想让他带在路上吃,只是看着好像根本不是那意思。唉……展大哥那人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说的,他会不会很失望?好好一片心意就这么被她糟蹋了。算了不想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正想着,如喜急匆匆地闯进来,微喘着气,“小姐,展大人回来了,那个乔山真的失踪了!但是展大人又跟王大人马大人在城西垮塌的棚屋里发现了一酒坛的尸骸和一个书箱,书箱可能是乔山的,已经找邓公子来辨认,现在正在花厅问话。”   如喜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包思善脑中炸开,她当场就愣住了,乔山遇害了?如喜见她发怔,又道:“小姐,这案子听着怪渗人的。城西,荒废的老屋,还有干尸,指不定跟那团雾有关。你千万别掺和,不是闹着玩的。”   包思善似是没听见,转身就朝外去,“走,我们去瞧瞧!”   “诶,小姐,小姐!”如喜赶紧追上去,“你去了帮不上忙反倒惹展大人不高兴,你想知道什么我去给你打听。小姐,小姐,你等等!”   包思善哪里听得进去,她本来就是坐不住的性子,何况乔山失踪的事一路看下来,叫她不闻不问那不可能!足下生风地疾行到花厅,正好听到邓宏说书箱是乔山的。她顿在门口,一屋子的人都朝她投来目光。展昭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春妮过来一把拉她进屋,:“快来!乔山的事有眉目了!”   包思善盯着桌上的书箱任由春妮拉自己往前凑,愣了愣,满腹的疑问不必问就听春妮絮叨地说了来龙去脉,然后又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指着地上的一个麻布袋子,道:“呐,那就是在棚屋里发现的尸骸。”   展昭眉间一动,朝她靠了一步,“思善……”他本想劝她别看,可她已快一步探头。只听她惊呼一声忙往后退撞进他怀里,眼睛死盯着麻袋中干枯的头颅不能错开,惊恐之色难掩。忽然眼前一黑,展昭的手掌遮了她的视线,“别看。”说着将她往旁边拉了几步。   包思善脸色有些发白却又不自觉地回头,展昭立在她侧后方挡了她的视线。邓宏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声音发着干,“包姑娘,你别看。”不要说她一个姑娘,就是他看了也觉得胃里翻腾。   春妮关切地凑过来,“别怕,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展昭默默一叹,春妮……包思善缓过神,忙问:“有乔山的消息吗?”   邓宏指着桌上的书箱,“这是乔山的。”   “那乔山呢?”她转头看向展昭。展昭摇头,“暂且没有消息,只在破屋里发现这个。那具尸骸的身份尚未查明。”   春妮插嘴道:“师兄,你说这尸骸是个女子,会不会就是雾里的女鬼?她把乔山引去破屋,然后杀了他。”   邓宏不觉退了一步,别看春妮姑娘长得如花似玉,胆子却出奇得大。刚才就跟展大人对着一麻袋的碎尸讨论得有来有去,不愧是师兄妹。包思善也有些惊诧她的大胆,在她看来春妮就是个喜欢稀奇玩意儿的姑娘,没想到竟能对着尸体面不改色。论理她应该不喜春妮才对,毕竟展大哥收了她的平安符,她算是她的情敌了吧?可她对她并不反感,反而能说到一处。   展昭反问:“她为什么要杀乔山?乔山的尸体又在哪?”   春妮偏头想了想,瞄向邓宏,“乔山是不是长得俊?合了女鬼的眼缘。”邓宏连忙摇头,她不是在说笑吧?“乔山很秀净,若说俊……”他看看展昭,自然是比不过展昭了。春妮也看向展昭,担忧道:“师兄,你这么俊,自己小心点。”   此话一出就招来展昭警告的眼神,春妮缩了缩脖子。包思善不由想笑,春妮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展大哥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但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女鬼要乔山的命根本没必要引他去破屋吧?”   “哪里人迹罕至好下手?”春妮沉吟半晌得出这么个推论。   邓宏道:“鬼怪取人性命何须掩人耳目?”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良久,展昭缓缓道:“若是乔山没死,而是被藏起来了呢?”   众人皆是一惊,被藏起来了?   “藏?展大哥,你的意思是?”包思善觉得愈发困惑,为什么不是死而是藏?因为没找到尸体吗?展昭摇头,“我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乔山被害,我不过是换个思路设想。”   春妮歪头着苦恼道:“藏?藏哪去?干嘛藏起来?是被人藏起来还是自己藏起来?会不会跟这具女尸一样,剁碎了封在酒坛里?唉……现在疑点都在那两间破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线索来!”   案情扑所迷离始终没能理出头绪,展昭见天色已暗,便让邓宏先回去。春妮似乎还有话要问,就一路问一路送邓宏出门。展昭看了眼正要跟如喜一道回去的包思善,道:“如喜,稍后我送你家小姐回去。”如喜一听便知道他是有话跟小姐说,笑嘻嘻跑了开。   包思善立即低下头,心里有些忐忑。展昭见她还是这样不由叹气,最近他都不知叹了多少气。默了片刻,他道:“你的铜铃少了一个,去哪了?”   呃?她抬头,他怎么知道的?那个铜铃取下之后就一直被丢在妆奁里。她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他解惑道:“我听得出来。”   她不由退了一步,这都能听出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赌气道:“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置是我的事。”反正送你你也不要!   “嵌回去!”   她一抿嘴,硬邦邦道:“我送人了。”   展昭顿时沉了脸,“送谁了?”   包思善似乎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装着无奈的耸耸肩,“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送你你也不要。”   “思善!”他竟无从分辨她话中的真伪,真的送人了?送给谁了?难不成是邓宏?“云破大师所赠之物你怎么能随意转送于人?”云破大师只给缘人解签,从未将随身之物赠予他人,既然赠了必定是重要的物件,她怎么能随意送人?   包思善假意看看天色,“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娘又该念叨了。”   展昭绷着脸,良久才道:“我送你。”   一路无话,临别前她忽然道:“展大哥,你千万记得带上春妮给你的平安符。若不然你这么俊,可比旁人危险呢。”   展昭默默地看着她,无从猜测她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啥好说的了,大家看着包养吧。 ☆、异变   展昭以为这起案子才刚开头,千头万绪有待梳理,谁想当晚就异变突袭。戌时刚过,外头竟然虚虚渺渺地起了雾,将整个开封城都笼罩其中。阴森之气搅得人心惶惶,不消多久,街上行人渐少,纷纷躲回家中。整座城似乎空了一般寂静无声。   展昭定在开封府大门内对着门外的雾紧紧锁眉,实在太过诡异!雾只在门外没有半点飘进开封府,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其隔在门外。张龙门内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并未发现不妥之处,犹疑道:“展大人,你看这雾和之前的是一回事吗?”   展昭未应答,心中却已将两者挂钩,若只是寻常的雾,开封府内怎会没有?僵持着,有巡街归来的捕快来报——雾只在屋外徘徊,不曾进入任何宅邸。张龙啊了一声,也皱了眉,心想这事玄乎了。不待他深思,只听展昭道:“加派人手巡街。”他缓缓步出大门站了片刻,旋身折回来,“张龙,今晚府里多安排些守卫保护大人。赵虎等人随我到各角门巡一圈。”   今夜的异象叫谁都不能安生,包思善听了如喜打听来的消息早按捺不住,偷偷跑去角门处窥了一眼。府里府外一墙之隔却是两番景象,抬头就能看见院墙之外蒙蒙白雾,里头却毫无异状。这真是奇了!   忽然前头有人往这边来,听声音人数不少。近了一看,是赵虎领着几个衙役巡来。赵虎见了她连忙道:“思善?你怎么在这?快些回去,今晚怕不太平。”包思善知道这不是玩闹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指着外头的天问道:“赵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赵虎摇头,“不知道,突然就起雾了,邪乎得很。你快些回去,免得被展大人撞见。”话音刚落,就见展昭的身影由远及近,片刻就到了跟前。他语气淡淡的让赵虎领人继续巡逻,包思善心里咯噔了一下,先前分开时她把他挤兑得脸色难看,这会儿他想干嘛?   二人对视半晌不见有人开口,包思善沉不住气,先别过脸,“我,我是听说出事了才来看看,这就回去。”展昭没搭腔,弄得她心里更没底,忍不住又抬眼看他。他这才缓缓开口,说的却是,“不管你把铜铃给了谁,都给我去要回来!”   包思善吃了一惊,虽是胡诌哄他的话,可叫她把送出去的东西讨回来,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展昭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再道:“你若觉得开不了口,我替你去取。”   “你……”她更惊了,他,他是什么意思?“你就开得了口?”   展昭眉心动了动,“我去取,不必开口。”   啊?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这是要去偷?他该不是被她气疯了吧?近乎惶恐地退了一步,连连摇头,“不必不必,我自己去,你……”她当真有些怕了他,“我,我先回去了。”   “等等!”   才转身又被他唤住,她心里一跳,怎么?他非要逼问铜铃的下落不可?回头却见他把春妮送的那个平安符塞到她手中,“这个你先带着,春妮说开过光,多少有些用。”   包思善彻底傻了眼,“这是春妮给你的,我怎么能收?”春妮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死?她急忙要推回去,他并不接,“收着吧,你收着我才安心。”   她一怔,被他的话乱了心,有一丝暖意,更多的是醋意,“我已经有了,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给了我春妮该不高兴了。”   展昭似乎轻笑一声,“不会。”她身上开过光的符就一沓,还会缺平安符?   她有些发懵,弄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忽然间觉得自己跟他说得似乎是两件事,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揉造作了,他却还一本正经地跟她纠结铜铃的去向。僵持中,春妮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跑来,“师兄!在府里巡视这种事怎么也不叫我?别的事不成,在开封府走走看看难道也不成?”她转眼就道了近前,包思善抓着护身符要塞还给展昭已经来不及,春妮见了道:“师兄,你真会借花献佛,要送平安符不会自己去寺里求?怎么拿我的做人情?”   包思善心想坏了,急忙道:“没有的事,刚才展大哥不小心把平安符掉地上了,我帮他捡起来罢了。”她自以为好心遮掩,展昭却不领情,毫不避讳春妮,仍旧道:“你收着。”   春妮似乎没瞧见她的尴尬,挥挥手,笑道:“师兄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他武艺高强,有没有护身符都不碍事。”说着转向展昭,笑得贼贼的,“师兄,没了平安符,让师妹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包思善手上一紧,春妮是什么意思?她好像浑不在意平安符被展大哥转赠,却缠展大哥缠得紧,但又不像男女之情,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看展大哥,神色间竟有些嫌春妮碍事的意思。   展昭看着春妮蠢蠢欲动的模样,心知就算把她打发她也未必会听,不如给她找些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就陪着思善吧。”   “诶?”春妮一诧,这算什么?展昭在她反驳前道:“今晚的雾与往日不同,不知还会不会有异变,你守在后宅。”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春妮无从反驳,望望外头的薄雾,叹了叹,后宅就后宅吧。展昭嘴角微微翘了翘,安心离去。春妮叹了又叹,陪着包思善回去。包思善抓着手里的平安符迟疑半晌,最后还是递给她,“这个还你。”   春妮不解,“师兄给你你就收着呗,还我干嘛?”   “这是你送给他的,我怎么能拿?”   “这有什么?不过是张平安符,想要我再去求就是。”   包思善瞠目结舌,她怎么能说得这般随意?难不成他们根本就不是她想得那种关系?春妮被她看得发毛,奇怪地打量着她,“你干嘛呀?”   “没,没事。我以为,以为你,你们……”   春妮从她窘迫的眼神里悟出她的意思,愣了愣,随即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思善,你怎么会以为我对师兄有那种心思?别看他表面上宽厚温和,骨子里简直坏透了!你都不知道他多能装模作样!”   “啊?”包思善没想到春妮会这么评价展昭,装模作样?她怎么从来不知道?春妮拍拍她的肩膀,状似安慰道:“你想想看,师兄行走江湖多年,怎么可能真像面上那般温厚纯良?耍起心机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呀,全靠装!”   “是吗?”展大哥是这种人?   见包思善脸色不好,春妮心想会不会坏了师兄的名声,赶忙再道:“师兄虽然爱装,不过骨子里是个好人,这点我可以作证!”   自那夜起,开封城每夜都要被薄雾笼罩半宿,虽未伤人却人心惶惶,掌灯之后几乎无人出门。而乔山的案子也胶着无头绪,展昭忙着破案,已经几日不见人影。春妮自告奋勇帮忙,也不见人影。包思善在得知春妮跟展昭不是那种关系之后反倒更愁眉不展,愁愁愁,不知从何说起。大伙都忙着查案,她哪能揣着满腹愁绪去试探展昭?   想来想去只能去常乐茶馆坐坐,困在家里她坐立难安。如喜见她要出门连忙劝她别出门,这会儿四处乱糟糟的。她心里烦躁,索性不让如喜跟着,独自出了门。其实她今日出门除了解闷之外也为了见邓宏,前些日子托邓宏抄书,约好在茶馆见面。大约被是雾闹得,茶馆的生意淡了一些。她很快便看到邓宏坐在角落,他已经先到了。   “邓大哥。”包思善轻快地打招呼,“让你久等了。”   邓宏脸一红,起身道:“我也才到。”他也不知怎得,一见包思善就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咳了咳,连忙把手边包裹往她面前推了推,“书我抄好了,不过原文残缺得厉害,读起来不通。”   包思善取出手抄本翻了翻,字迹俊秀,当得起赏心悦目四个字,她不由笑了笑,“邓大哥的字真好看。”   邓宏脸又红了,“姑娘过奖。”顿了顿,再道:“这本妖夜志很有意思,可惜残缺不全。我想是不是可以自行添补一些,好让文章完整?”若不然断断续续,看着不成样子。   包思善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兴致顿时被他勾起,“依你看要怎么添补?”   邓宏见她赞成当即便把这几日的构想同她说了,包思善大为惊喜,邓宏构思巧妙毫无破绽,她连连称好。邓宏却说一人的想法单调且易被局限,恰巧林宝闲了下来,三人便凑在一块商讨如何完善。这一说竟说了半日,待回神竟已经掌灯,包思善忙说糟糕,回去要迟了,便匆匆辞去。   此刻街上行人渐稀,包思善心里打了个突,脑子里尽是鬼魅魍魉的精怪怪谈。微微颤了颤加大步子朝开封府去,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劲——起雾了!    ☆、险   薄雾似乎眨眼间就层层落下,把天地笼罩其中。包思善霎时起了冷汗,方才依稀可见行人的街道空荡一片,不见一丝活人的气息。四周死寂白茫,犹如置身一座空城。雾渐浓,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街道变得诡异莫测,周遭的事物随着她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透出,再一点一点被掩盖,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不敢多停留,疾步朝开封府方向去。走着走着,似乎有什么声音叠着她的脚步声踏来。她心中一凛,顿住脚,那声音也跟着停了。再走,声音就跟着叠叠跟进。   有什么东西跟着身后!这个念头叫她脸刷得白了,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可那声音仍旧跟着,越来越近,仿佛就贴着她的背。她怕极了,喘着粗气慌不择路,入耳的是呼呼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心跳愈发的急,疼得要裂开,突然一声阴笑如同一桶冰水泼在心头。她骇然瞪大眼,咬着牙猛地转身!如果逃不掉,那她也要死个明白!   可是……身后什么也没有,是什么跟着她?是谁在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发僵,浓雾中似有无数的眼睛在怨毒地窥视,叫她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的浓雾缓缓流动,慢慢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包思善不觉后退两步,喉咙发干,“谁?”   女子阴阴笑着,“我们见过的,你忘了?”   见过?包思善愣了愣,什么时候的事?这种时候出现在雾里的恐怕都不是善类,何况眼前的女子看起来阴森森的,毫无人气。果然,女子声音冰冷冷地扯着嘴角,“开封府啊,展昭带我去的。”   展大哥何时带姑娘回去了?包思善茫然,突地她想起展昭在雾里的所见所闻,再想到那具尸骸,当下脸上血色尽退,惊骇地急退数步。她,她就是那个女鬼!   “想起来了?”女子步步逼近,“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日,酒坛破了,我得以脱身而出。”   “你,你别过来!”包思善克制不住浑身发抖,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你说,说出来我爹,我爹会替你伸冤。”   “冤屈?”女子及思忖片刻,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困惑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又恢复阴森的表情,冷冷道:“我一个人闷得慌,你来陪我好不好?”   包思善双脚打颤挪不动半分,眼睁睁看着女子一步一步凑近。她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随着她的话渗入包思善的骨髓之中,她道:“别怕,乔山也在我那。”   今日起雾的时间又提早了一些,展昭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心思沉沉,这雾还想一日一日蚕食开封不成?虽是无稽之谈却着实扰人,长此以往终归不成。雾里的鬼魅再未现身,叫人无从下手,该从何找起?   不过,眼下他要找的不是鬼魅,是包思善。如喜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包思善午后出门至今未归时他就觉得不妙,包思善这阵子虽跟他闹别扭却不至于轻重不分,断不会无故在外头逗留太晚,这时候未归怕是出事了。   她常去的地方只有常乐茶馆,他一路行来越近茶馆雾越浓,此刻目力所及只到前头四五步远,余下的皆隐没在浓雾之中。这情形跟上元节那夜一样,他再次被困顿其中。他不觉急了脚步,思善是不是也被困在雾里?她会不会遇到那只鬼魅?   “思善!”声音似乎传得深远,又似乎被浓浓的湿气困住难以逃脱。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不禁有些焦急,可无论他如何在浓雾中疾行,始终看不清周遭。胸口烧着一团火,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除了盲目地游走找寻,他无能为力!他再如何武艺高强也终归是个凡人,鬼魅精怪不现身,即便有巨阙在手也无用武之地。   蓦地,他收了脚步。疾行了近一盏茶的时间,照理说早该到常乐茶馆了,可眼下哪有茶馆的影子?这般找下去恐怕只是徒劳的原地打转,该怎么破迷局?四周是一成不变的白茫,他索性闭了眼静心聆听,如果包思善也困在其中,或许能听到她的声音。   闭上眼仿若置身一片虚无,得益于上回眼睛受伤,耳力强了许多。心跳慢慢平复,细微的声响被捕捉到。隐约的脚步声,若有似无的喘气,还有——铃声!迷局被细微的铃声打破,他毫不迟疑地循着铃声而去。   没走多久他就见包思善一脸惊恐地从雾中冲出来,二人不期而遇,双双一怔,包思善红着眼圈唤了声展大哥,一头扎进他怀里。展昭僵了僵,低头看着怀中的姑娘有些迟疑,终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有我呢。”   “展大哥!我被困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包思善抬起头来,满脸的泪迹。   “不会的。”展昭安抚道,接着伸手要拉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   包思善手臂紧了紧,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道:“我好怕……”   见她这么说,他不由松了手任由她抱着,让她靠一靠吧,就这么一会儿。包思善似乎笑了笑,问道:“展大哥,你的铜铃呢?”   呃?展昭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铜铃?包思善抬头看着他,眼里透着寒意,“你上回带在身上的铜铃啊,去哪了?”   随着后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怀中的包思善渐渐扭曲,散去幻像成了那夜的女子。展昭往后踉跄一步,脱离女子的环抱,脸上的血色刷得退去。她化作思善的模样,难道思善……女子舔舔指甲上的血迹,那一抹红色衬得她脸色更加惨白,“好热的血。”   “你把思善怎么了?”   “你说呢?”女子的指甲瞬时长了几分,“你还有空担心别人?我刚才应该刺穿你才是。你的血这么热,这么甜,想必心也好吃。呵呵……你若有铜铃护身我不至于得手,可惜你把铜铃给了那丫头。”   闻言展昭反而松了口气,这般说来思善无性命之忧。女子嘲讽道:“别高兴的太早,她困在雾里能撑到几时?”   “除了你,这雾便散了吧?”如今唯有一搏!   女子阴阴一笑,纤纤细手化作枯槁老枝袭向展昭颈项,如刀锋的指甲上还染着血迹,抓破浓雾卷起白色气流。展昭不敢轻敌,忙旋身避过,巨阙出鞘迎敌。女子第二招被巨阙接下,发出铿锵之声。展昭心里大惊,她的鬼手竟然如此坚硬,巨阙都未能伤及分毫。   女子腕间使力,指甲交缠这剑身摩出刺耳声响,脸上阴沉之色更甚,“想不到你竟有巨阙!”   随着刺耳的刺啦之声,巨阙从指甲剪摩擦而出,剑刃直向女子心口。女子丝毫没有闪躲,淡然的看着剑刃没入胸口,面不改色地朝展昭笑道:“展大人,你杀不了我。死人怎么能再死一次?”   展昭紧紧咬牙,死人如何再死一次?即便剑刃穿透身体,也不见半点血丝!难不成就拿她没办法了?他微微有些喘,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不速战速决,恐怕撑不到天亮。这可如何是好?云破大师说巨阙戾气重,足以斩妖,为何对她无用?   女子无痛无觉,一手把贯穿心口的剑刃拔出,看得展昭悚然。她轻飘飘道了一句该我了,枯枝一样的鬼手直向展昭心口,她还惦记着他热乎乎的鲜血和跳动的心脏呢。锵得一声,鬼手被横在胸前的剑挡住攻势,虽护住了心脏却挡不住尖锐的指甲嵌入身体。   展昭狠狠倒吸了口凉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心脏就要被她掏走!女子抽回手,血淋淋的,血腥之气瞬时萦绕鼻尖,连带着洒落几滴在巨阙之上。血滴缓缓沁入剑身,展昭只觉得掌中一热,巨阙似乎活了一般,竟带了一层血色微光。脑中精光一闪,巨阙杀人饮血,戾气难掩。追随包大人之后他甚少让巨阙见血,难不成因此才未能让巨阙发挥戾气斩妖?   他未深思其中缘由,眼下要先除了鬼魅。女子也对眼前的景象微讶,却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凡人岂能伤她?然而剑刃再至,竟生生砍了她的鬼手,断口处滋得冒出黑烟,大有将她焚烧之势。她不由大惊,疾退两步,再展昭欲再攻上前来之际隐身遁去。   女子遁去,浓雾立时薄了几分。展昭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心中暗叹好险,若再纠缠下去只怕不敌。只是思善在哪?    ☆、靠   包思善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每一步几乎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拖得她再也跑不动。这会儿雾似乎薄了些许,但仍旧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喘息着茫然四顾,感觉自己如同困兽一般徒劳的跋涉。她再这样跑下去会到哪去?像女鬼所言的那般,逃不掉吗?忽然她绷紧身子,有人在叫她!像是展大哥的声音,是他吗?心跳骤然急促起来,不!一定是女鬼追来了!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展大哥的声音!她不敢回头,慌不择路地往前逃去,绝对不能被女鬼抓住!   “思善!”   声音就在耳畔,手臂被人用力扣住。包思善疯了一样尖叫出声,闭着眼拼命挣扎着,“啊……放开我!放开我!”   “思善!思善!是我,展昭!”展昭急忙扣住她双臂困住她的挣扎,“你睁开眼看看!”他好不容易循着铃声找来,她却不停地逃开,她到底在雾里遇见了什么?   包思善被困死,那双手抓得她泛疼,即便想挣扎也难动弹分毫。她剧烈喘息着,怯怯地睁开眼,最先入眼的是一片红色。短暂的失神之后目光缓缓上移,展昭焦急的脸庞撞入眼帘,她看着他,似乎久久不语。   “思善?”展昭满目焦急,她这是怎么了?   “展大哥?”真的是他吗?他脸色怎么这么差?她脑子里乱哄哄的,目光落回他胸口,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他胸前有五个骇人的血窟窿,大红官服上染着暗红黏腻的血迹!那红色刺得她眼睛发疼,张了张嘴,未能说出话来。良久才轻微道:“你受伤了。”她不敢大声,深怕触碰伤口。   展昭顾不上身上的伤,上下打量着她,“我无妨,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包思善总算缓过神来,“展大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我们快些回去,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虽有满腹疑问,可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展昭不多言带头先行。走了几步觉得不放心,索性牵了包思善的手。包思善微微抗拒,展昭却紧了手中的力道,“女鬼暂时被我击退,说不准潜伏在哪,跟紧我。”   包思善抿抿嘴顺从地跟着,心里免不得又开始胡思乱想。他究竟什么意思?跟春妮不是那种关系,那对她呢?也只是当妹妹吗?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泛酸,她是姑娘家,有些话终归问不出来。话说透了,万一被拒绝呢?往后该如何相处?想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觉察到她走神,展昭回头看她一眼。她赶忙提了精神,“我在雾里走了半天也找不开封府,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展昭点头,“我们被困住了,出不去。”   出不去?包思善大惊,“那怎么办?”不是说女鬼可能还潜伏在附近吗?他们根本就没脱险。展昭牵着她到一户人家屋檐下稻草堆上坐下,他早已发现再怎么走都是循环,与其浪费力气不如原地休息。包思善脸色发白,他是不是伤得重走不动了?心里一慌,急忙去敲门,外面天寒地冻的,找户人家暂避一下也好。“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在?请开开门,我们……”   “没用的,里头的人听不到。”展昭叹气,女鬼既然用雾困住他们,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脱,他甚至怀疑这个民宅也是幻像。   包思善泄气,“那怎么办?”   “等天亮。”天亮了,雾自然就散了。   包思善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站在屋檐下望着阴霾的天空。天什么时候亮?这儿真奇怪,白茫茫一片不像夜晚。忽然身后传来布料撕破的声音,回头见展昭扯破衣摆正给自己包扎伤口,她连忙上前帮忙。这般情景之下连药都没有只能草草包扎了事,她忧心忡忡,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撑得住吗?   展昭不在意地笑笑,“歇一会儿吧,急不来。”   她点头,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终还是焦躁地起身来回踱步。心绪不宁加之坐着发冷,实在叫人难受。展昭看着她,声音有些发虚,“思善。”   “嗯?”她回头,歉然地笑笑,“吵醒你了?”方才他闭着眼,她以为他睡了。展昭摇头,“过来,让我靠一下。”   包思善怔了怔,望着展昭清亮的眸子,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到他身旁坐下。展昭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将头枕在她肩颈间,感觉到她僵直了身子,他低声道:“冷吗?”   “冷……”她的声音干巴巴的,一动不动僵硬地由他靠着。“展大哥,你冷不冷?”   话落,他突然把她拥入怀中,头却依旧靠在她肩头,“冷。所以,让我靠一靠。”   不知过了多久,包思善跪直的身子软了下来,改为跪坐着窝在他胸口,整个人被他护在怀中,体温暖着她,叫她昏昏欲睡起来。展昭的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低声道:“睡吧。”包思善不知不觉迷糊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展昭拥着怀中的人长长一叹,眼下他能给她的只有点滴暖意。胸口的伤还未止血,正一点一点带走他的力气,希望天亮之后雾会散去。天地万物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他也有些累了,紧紧手臂,闭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四周还是一片白茫,他摇摇头清醒了几分,但无处分辨现在是什么时辰。包思善也揉着眼醒了过来,她稍离他的怀抱些许,寒气立即趁虚而入,逼得她又窝了回去。展昭被她迷糊的样子惹得无声笑笑,轻声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睡了一觉包思善精神了不少,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猛地直起身子,“乔山被那个女鬼抓了!”   展昭心一悬,“你在哪遇见她的?”   包思善忙将事情始末说给他听,强调道:“你带回来的那具尸骸就是女鬼的。她说乔山在她那,那是不是就在破屋里?”   “那屋子里里外外找遍了,没有发现。”展昭皱了眉,转而道:“她没伤你吧?”   包思善摇头,想了想还是道:“她,她说她一个人闷得慌,要我去陪她。后来,后来……”后来她忌惮她身上的铜铃,这才没有得手。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展昭一番好意,若不是有铜铃护身,只怕她跟乔山的下场一样。   展昭看着她手镯上孤零零的铜铃叹气,“所幸还留有一个。回去后去把另外一个要回来,定要随身带着。”若是有两个铜铃或许她不会被困入迷雾,随即他又想,酒坛破了让女鬼得以脱困,恐怕她的妖力也比先前强,即便有两个铜铃也未必能脱困,但多少能护身。   包思善这回没跟他犟嘴,默默点了头。展昭涩涩地问:“你什么时候结识邓宏的?我怎么不知道?”自从她结识了邓宏,事情一桩接一桩,不得安生。   “在林大哥那儿遇见的,他帮林大哥写段子,后来又在茶馆遇到过几次。”   展昭不置可否,邓宏那人他看得透彻,不太会跟姑娘家相处,老实人一个。不过,她似乎对他多有关注,不由再问:“我听春妮说你托他抄书。”   “他娘亲病了,我想帮帮他。”她担心直接借银子给他太过唐突,这才借抄书的由头帮他一把。展昭理理她鬓角的发丝,笑道:“饿不饿?”   包思善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转话题,但还是老实地点头,喝了一肚子茶,这一番折腾下来早饿坏了。展昭笑着,“回头给你买红豆饼。”   她目光躲了躲,嘟嚷着,“我现在不想吃红豆饼。”上回的事她还挂在心里,可这会儿怎么解释?只怕越描越黑。展昭仍旧笑着,“那你想是吃什么?”   “唔……”她偏头想了想,“包子,顺记的肉包。”   “好,就吃包子。”   包思善听着这话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包子包子,就好像说她一样。想改口又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只能对着他干瞪眼。虽然被困着,展昭却觉得并不算太坏,这儿就他们二人,她想躲他也躲不掉。这不,还不是老老实实在他怀里呆着?   忽然,展昭警觉地直起身,侧耳倾听着什么。包思善心里打突,难道女鬼追来了?展昭示意她别出声,她不觉闭气凝神留心四周的动静,只可惜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展昭拉着她起身,道:“走。”   “去哪?”不等天亮了?   “有人。”   有人?这种鬼地方还会有谁?包思善忐忑地跟在展昭身后,这才看见他腰上也有几个血窟窿,霎时心都揪了起来,但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也只是徒劳,只盼能早点脱困。没走多远,果然见到有人影迎面而来。   那人似乎意外,扫了二人一眼,饶有兴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活人。”说着轻笑一声,“遇见我算你们走运,跟我来。”   包思善迟疑地看看展昭,展昭倒毫不迟疑跟上,不紧不慢道:“你也被困在雾里?”   那人眼眸一转,反问:“谁说我被困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我们取个暖。我在想,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啊?大家说男的好还是女的好? ☆、付云越   不是被困?展昭不着痕迹地打量来人,他二十出头,嘴角微微上扬勾着一抹傲气,从走路的姿势可以推断是个习武之人。包思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道:“我们转了许久都出不去,你出得去?”别是说大话才是。   那人在前头不紧不慢地带路,那神态仿佛在自己花园信步一般怡然自得,“跟着便是。”回头看了眼展昭,“你们是要去开封府吧?”   包思善抢着应了,那人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多逗留了一瞬,接着又不紧不慢地晃在前头。展昭淡淡道:“在下开封府展昭,兄台如何称呼?”   “哦。那她呢?”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包思善。包思善还没遇见过哪个男子这样赤果裸地对自己表现出兴趣来,不觉往展昭身旁靠了靠,道:“包思善。”   “包?你长得还挺像包子的。”那人自顾自地乐起来,而后道:“我是付云越。”   包思善有些恼火,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一开口就拿人名字说笑,她哪里像包子了?谁想付云越突然回头,笑得更欢,“这么瞧更像包子。”   展昭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眼下情况未明,不是斗气的时候。他道:“听付兄所言似是知晓雾的来龙去脉,实不相瞒,此雾自年前开始作祟,闹得满城风雨,还望兄台解惑。”   付云越摆手,“不过是障眼法,你们肉体凡胎自然看不破。”   包思善撇撇嘴,“呵,付大侠真是道骨仙风!”肉体凡胎?他当自己是谁啊?真敢说。   “我贪恋红尘,不屑成仙。不过,确实在山中修行了一阵。”   “一阵?”别是学了点皮毛就下山来招摇撞骗,城南惯骗张半仙也自称开过天眼呢。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带他们出这团迷雾!   付云越随口接道:“我天资聪颖,骨骼惊奇,根骨奇佳,自然事半功倍。话说回来,展兄也是练武奇才呢。”   展昭赶忙道:“付兄谬赞,师傅常告诫展某勤能补拙,可见展昭只是凡夫俗子,不过是勤。”   付云越不以为意地笑笑,再走了一会儿,指着前头朦胧的灯火道:“呐,开封府到了。”   从雾里出来时包思善回头望了眼来路,付云越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道:“别看了,展兄伤得不轻。”话音才落,就见展昭踉跄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包思善这才发现展昭额间冷汗涔涔,胸口早已被鲜血浸透。心一紧,慌忙扶住他,“展大哥!你怎么样?”   展昭眼前发黑,方才全凭一股劲撑着,眼下脱困便有些难以为继。微微摇摇头,“无妨。”   付云越啧了一声,“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离死不远了,哪还那么多废话?开封府是吧?快走吧。”说着就驾着展昭往不远处的开封府去,嘴里嘟嚷着,“我说你疼怎么也不喊一声?心脏都快被掏出来了,逞什么能?死的就是你!”   展昭重伤归来叫开封府里一阵忙乱,当下众人顾不得询问他们遭遇了什么,给展昭治伤要紧。他身上的伤口看着骇人实则并未伤到要害,上了药便止了血。不过,付云越说他是被鬼魅所伤,中了阴毒,若毒不逼出来不出三日必死,听得在场的人脸色煞白。   公孙策精通医术,对解毒也颇有研究,然而,这阴毒该如何解?展昭此刻脸色更加苍白,精神也差了许多,却仍勉力维持清明,“我自己运功逼毒。”   付云越摇头,无奈一叹,颇有些不情愿,“罢了,谁叫我撞上了,我替你逼毒。”既然遇见了就帮到底,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挥挥手赶人,“你们先去歇歇,没半个时辰不行。”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叫人放心,包思善也不多言,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去。这个人大概真有些本事,带着他们脱困,又自告奋勇给展大哥疗伤,应该是个好人。春妮都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对展昭道:“师兄,我听说……”   “听说什么?”这么一会儿出了什么事?   付云越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春妮身上打了个转,啧,师妹啊?真标致。他怎么就没有这么标致的师妹?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七拐八弯的,那头春妮认真道:“听说隔衣疗伤的效果不好,你,你看着办吧。”说着赶忙出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了门。   展昭盯着房门久久不语,付云越笑得难以自抑,“师妹说的在理!喂,你说我要不要脱?”   翌日包思善再见展昭时,他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似乎已无大碍。她去时公孙策刚刚给他换过药,正叮嘱他要好好静养两日再下床。她听了搭腔道:“是啊,展大哥,你养两日再说。”   展昭笑而不语,公孙策见了笑笑,收拾了东西便告辞。包思善这才坐到床沿说话,“好些了吗?”   “嗯。”   “幸好遇到了付云越,要不然……”她不敢去想,急忙收了声。见展昭正盯着自己看,她咬了咬唇,“我这几日就陪着你,哪也不去,我保证!”   展昭摇头,“我不是要禁着你,自己小心些。铜铃……”   “在这!”她摊开手掌,那个铜铃被穿在红绳上,一如当日所见。“没送人,骗你的。”她把手往他面前伸了伸,意思再明显不过。展昭垂眸凝视片刻,无奈一叹,伸手取了,“真是怕了你。”既然她坚决要给,他就收着吧,若不然又要跟他闹别扭。   包思善终于露出笑颜,“我会乖乖在开封府,哪都不去。”   “那倒不必,早些回来便是。”他总不能困她一辈子,不过,“你昨日怎得那么迟才回来?”   “那本《妖夜志》残缺不全,我跟邓大哥林大哥商量怎么添补,聊得尽兴忘了时间,这才迟了。”   展昭听着觉得自己送错了东西,若不是这书,便没这么事了。   歇了一日,展昭再也躺不住,早早往破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乔山的下落。同去的还有春妮和付云越。付云越暂且留在开封府,说是帮着降妖除魔。展昭不知他是否真能降妖除魔,但他确实帮了自己一回。春妮跟付云越处得不错,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信。   三人到了破屋,春妮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这地方哪里能藏人?乔山就算在这也死透了吧?她话一出,展昭就皱了眉。付云越踏春一般绕了一圈,嘴角噙着笑,“哟,还有池塘呐,里头有鱼吗?”   春妮凑过来,“你还想钓鱼?”   展昭扫二人一眼,突然想起包思善望天看地的模样,而如今他也不自觉地望天……付云越道:“女鬼说乔山在她这给她作伴,这儿就这么丁点大,你觉得她会把乔山藏哪?”   “挖个坑,埋起来!生不能同衾,死要同穴!”   展昭微叹,“女鬼跟乔山素不相识,作何同穴?何况已经掘地三尺。”屋里真给挖得乱七八糟,一无所获。   付云越斜二人一眼,“女鬼要人作陪便不会要死人,说不准乔山还活着。”   活着?这……可能吗?展昭立即道:“依你看乔山会在何处?”付云越指指池塘,挑眉道:“水生雾,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在水里。”   展昭几步上前蹲在水塘边查看,水平如镜唯见倒影。付云越往池塘丢了颗石子,“不是太深,找人下水探探。”   谁也想不到池塘里竟沉着一口棺材,众人围着棺材不语,乔山在里头?还活得成?棺材没有钉死,展昭试着推了推棺材盖,松动了!他示意众人退开些许,手上用力,一鼓作气掀开盖子。静了片刻棺材里没有动静,众人这才围拢过去。   棺材里躺着一个年轻人,面容安详,仿若睡着一般。春妮小声道:“他就是乔山?”展昭不语,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众人吸了口凉气,竟然还活着!付云越咧着嘴笑,“我不是说了么,女鬼不会要死人作陪。”   春妮已经试着叫醒他,可惜棺材中的人毫无反应。展昭看向付云越,问道:“怎么叫不醒?”   “你不吃不喝睡上一个月试试?谁知道女鬼对他做了什么,八成离死也不远了。”   展昭皱皱眉头,虽说付云越有些本事,但说话的腔调太过油嘴滑舌。抿了抿唇,命人先带把乔山带回去再议。乔山的情形真如付云越所言的那般,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此刻全靠人参吊着命。这回付云越不似上回那般热心,从破屋回来就闲着在开封府里闲逛。晃着晃着就撞见了包思善。   “包子!这是去哪啊?”   包思善狠狠剐他一眼,“你叫谁包子?”   “你。”付云越嬉皮笑脸的,“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恩人给你取小名你还嫌弃?”   包思善索性不理睬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他目光追着她,道:“你身上的铃铛听着有趣,能让我看看么?”   “干嘛?”包思善警惕地把手藏到身后。他道:“听声音是件宝物。”   包思善哼了一声,“不给看!”   “啧!”付云越不纠缠,挥挥手继续晃荡。包思善想了想追上去,“喂!你既然那么厉害,想个法子帮忙把那女鬼收了呗。”   付云越斜她一眼,“我又不是道士,哪里懂那些?”可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说过我天资聪颖,办法不是没有。”   “你真懂?”   “唔……这类东西大抵是一股怨念,我猜吧,除了肉身,再灭她魂魄应该可行。”   包思善眼睛一亮,“她的肉身就在开封府,先烧了?”随后她有皱了眉,女鬼的尸骸被发现的当晚整个开封都起了雾,若是贸然烧了她的尸骸会不会再起祸事?她想着便问了,付云越想了又想,最后道:“不知道,烧了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恩……就这样,付云悦城了付云越。 ☆、凡夫俗子   女尸身份尚未查明自然不能火化,故而,包思善和付云越的提议毫无意外地被驳回。付云越不置可否,横竖不关他的事。包思善觉得怪不舒服的,这么一具尸骸留在开封府多渗人,会不会闹鬼?春妮不知从哪掏出一叠符纸,说是开过光的,二话不说就贴在装尸骸的坛子上。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贴罢长吁了口气,说这下可以安心了。   包思善见状真觉得安心了不少,偏头看向展昭,“展大哥,十几年前的事真的查得出来吗?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从何查起?”这案子扑所迷离,虽跟女鬼撞了面,却没问出一星半点线索,就连她为何带走乔山也只得了个莫名的解释。只因为她觉得闷,想要人陪。   展昭抿着唇,他们如今异常被动,每日都在提防鬼雾,谈何查案?他下意识的想要除去她,哪还有功夫跟她周旋盘问。事实上,也没有盘问的必要了吧?他盯着贴满符纸的坛子,沉声道:“她既然都忘了,为何还存着怨气出来作祟?”若是怨气冲天,又为何只困了一个乔山?   春妮道:“会不会是乔山跟凶手有几分相像?她隐约有些印象。”要不然怎么就盯上了乔山?   展昭摇头表示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事了,几乎打听不到什么。包思善不这么认为,“要是那样直接索命不是痛快?留一口气做什么?”   听着几人的谈话,付云越不耐烦的挥挥手,“哪那么多废话?你们还想超度她不成?她是一只厉鬼!除掉她刻不容缓!”展昭看向他,他嗤笑,“展大人,别惜香怜玉,还记得她怎么掏你的心么?”   展昭眉头一皱,不置一词。付云越扯了笑,目光扫向他腰间意有所指,“若不是你惜香怜玉,又怎么会伤到腰?”   包思善不解地看着展昭,腰上的伤有什么不妥吗?展昭自然不会细说遇见女鬼的经过,付云越也没有继续纠缠,转而道:“她就藏在雾里,今晚起雾了我就去找她做个了结。”   “你?”展昭有些怀疑。   付云越笑着反问:“不是我,难道是你?你行么?”就他一身伤,还是好生养着吧。   展昭尚未开口,春妮便驳道:“我师兄怎么不行?要不是他身上有伤,非得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可!”包思善亦是一脸不满地点头附和,胆敢小看展大哥,改天非得叫他知道厉害不可。   “既然有伤在身,那就养着呗。再说他一个凡夫俗子,奈何不了女鬼的。”付云越不觉抬头,一群凡夫俗子凑什么热闹,只能白白送命。“喂,要是我替你们除了女鬼,是不是有赏银?”   展昭不答反问:“你懂捉鬼?”   “不懂!”他应得干脆,“但我能伤她。”   包思善白他一眼,哼,他就吹吧!   展昭一口饮尽碗中的药汁,苦涩弥漫开来,久久不散。天色已暮,怕过不了多久又要起雾了。付云越说得对,得尽快除去她,留着后患无穷。只是该如何除去她?目光落在巨阙之上,指间描摹着剑鞘的花纹,忽的拔剑出鞘,寒光乍现。他盯剑刃看得入神,不觉想以手指触碰。   突然门口传来付云越的声音,“展大人。”   展昭一惊,看向门口,他竟然没听见他脚步声,不简单!付云越带着笑,悠哉地晃进来,“找你说点事。”   “何事?”展昭说着要收起剑,余光却瞄见付云越脸色微变,不由仔细打量起他来。此人吊儿郎当,怎么突然露出忌惮的神色?付云越失常不过一瞬,旋即又挂了笑,“这是巨阙?”   “嗯。”巨阙归鞘,他几乎听见他长出了一口气,他是忌惮巨阙?眸光一转,问道:“付兄可要试试?”   付云越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此等神器不是我能使的。”   展昭嘴角一勾,似是抬杠,“我等凡夫俗子都能使,你怎么不能使?”   “展大人,你这话说得,就不怕我试了之后惦记上?哪有英雄不爱宝剑的?”   呵,他倒自诩英雄了?展昭多少已经习惯他的油嘴滑舌,替他倒了杯茶,道:“找我何事?”   付云越喝了一口茶,两眼放着光,“我帮忙除了那个女鬼,有没有赏银?”   展昭送到唇边的茶杯顿住,狐疑地看着他,他不是说笑?若真的除了女鬼,赏银自然会有,只不过他真有那能耐?想了想,道:“这不是儿戏。”   付云越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少废话!你就说有多少赏银吧!”就不能干脆一点么?   展昭皱眉,他的意思是商量一个完全之策一道行事,而不是他只身涉险。话来不及出口,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王朝猛地闯进来,急切道:“展大人!出事了!”   付云越竟还笑得出来,咧着嘴道:“来得正好!”说着身形一闪出了屋子,待展昭和王朝追出来早不见他的身影。展昭顾不上他,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得到的回答竟是女鬼大开杀戒!展昭心头一紧,健步如飞地赶到大门口,雾还是围在门外,不同的是雾里有淡淡的血腥之气。门口台阶之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刺目难当。王朝道:“雾里突然冒出个女子,见人就伤,杀了不少百姓。”   展昭咬牙,竟如此凶残!紧了紧手中的剑,毅然踏出大门。   此刻街上已经不见人影,有的也是尸体。大约女鬼无意躲藏,这一回寻到她没有费多少周折。见到女鬼的模样,展昭略有些惊诧,她皮肤乌黑枯槁,双眼凹陷,就是那具尸骸拼凑而成!付云越正跟她缠斗,见展昭寻来,躲过女鬼攻势,朝他龇牙咧嘴道:“你来做什么?别扯后腿!”   展昭凌空而起,一脚踹在女鬼胸口,替付云越化了她的攻势再旋身落地,回道:“展昭虽不才,却也能帮上一二。”   女鬼无痛无觉,被展昭一脚踢飞撞在墙壁之上却丝毫没有停顿,眨眼间再度袭来。付云越暗骂一声多事,有他在才不好施展拳脚!他腹诽之际,展昭已经跟女鬼过招,女鬼一副枯槁的鬼样,难看归难看,却刀枪不入,至少巨阙砍在她身上硬邦邦的不入分毫。他咒骂一声迎上去帮忙,“她的肉身在开封府,眼前的躯体是怨气所化,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应付不来,凑什么热闹?赶紧退下。”   女鬼被付云越引开,展昭欲再上前,突然心生疑惑,若说眼前的女鬼是怨气所化,普通的兵器伤不了她,那付云越是用的是什么?巨阙上回明明砍了她的双手,这回怎得不行了?恍神间听得一声闷哼,付云越被女鬼一掌击飞,佩剑脱手落在展昭脚边。付云越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反手抹去嘴角的血,冲展昭道:“愣着做什么?走啊!”碍事!   展昭捡起地上的剑,沉声道:“我上!”若兵器能伤她,他何所畏惧?暗暗颠了颠手中的剑,眉头紧了紧,这剑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显然不是好剑,能伤得了女鬼?不容细想,女鬼的鬼爪已至眼前,执剑格挡,竟听得一声绞裂的声响,佩剑生生被鬼爪碾碎。他一惊,忙以左手的巨阙接下迎面而来的第二招。   付云越看着地上的残剑,脸色晦暗不已。原本收拾这个女鬼不难,偏偏展昭横插一脚,这下麻烦了。展昭身上有伤,百来招过下来已经有些微喘,心知这样下去不行,拉开些距离,飞快地瞥他一眼,道:“你的剑怎么到我手上成了废铁?”   哪是剑的问题!付云越有口难言,心知自己不能再动手,只能道:“给巨阙喂血方可伤她!”   喂血?展昭蓦地忆起那夜的情形,巨阙是在他受伤之后突发神威,难不成是因为沾了血?此刻也无他法,趁着鬼手退回去的瞬间以掌握住剑刃,横划一刀抹上鲜血。几乎是立时,巨阙竟嗡得一声骤然发热,烧红了一般泛起红光,妖冶得叫人心慌。   付云越盯着巨阙,打心底泛冷,这柄剑杀人嗜血,鬼魅魍魉都畏惧三分。不自觉退了两步,深怕它会连同他一道焚烧殆尽。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砍了她的头!”   随后听见咚的一声,一刻头颅咕噜噜地滚落,顷刻间化作灰烬消散。展昭手执巨阙大口喘气,掌心的伤口不断地滴血,疲惫中带着一丝戾气,莫名地叫人胆寒。付云越愣了片刻,慢悠悠地踱到他身旁, “展大人,虽说女鬼不是我除的,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赏银多少还有点吧?”   展昭看着他,面无表情,“有。”   他咧嘴一笑,却扯到痛处,哎呦了一声,摆手道:“不行,我得歇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展昭顿了片刻,让他自己小心,转身便离去。待他走远,付云越这才换了神情在地上仔细找着什么,好半晌才从捡起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捏着珠子看了又看,最后重重叹气,“这么小,哪能顶事?真他娘的麻烦!”   又过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唉……再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像写作文,每天3000字。 ☆、辞行   昨夜于开封的百姓而言是一场劫难,雾起得迅猛且悄无声息,来不及躲的行人被凶煞女鬼夺命,横死街头巷尾。惨叫恸哭回荡在雾里,最后归于死寂静。天光驱散黑暗和阴霾,也将昨夜的惨烈呈现,整个开封肃穆阴沉。   天蒙蒙亮包拯就出府巡视,展昭等人跟在身后,谁都没有言语。来到昨夜女鬼灰飞烟灭之处,除了看到展昭残留在地上的血迹,其他的早已了然无痕。包拯叹了一声,“若是能早些除去鬼魅,何至于此……”   公孙策跟着一叹,“大人,迷雾反反复复,虽开封府早有防备,可鬼魅魍魉变化多端难以捉摸,实在是人力不可及。”   展昭定在一旁不言不语,昨夜他从付云越那得知女鬼是因为乔山被带走才暴怒大开杀戒。他想了一夜,因救乔山而死这么多无辜的百姓究竟值不值。付云越说世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他何尝不知,只不过不忍见此惨剧,若知晓会这般……呵,呼出一口白雾,索性甩了那些杂思。   包大人站了一会儿,缓缓道:“公孙先生,安置在开封府的伤员定要好生医治。死者家属……尽量安抚吧。”   “阿弥陀佛。”一个声音响起,“包大人,老衲愿替死者念经超度。”   众人回头,皆露出惊讶之色,来者是云破大师。包拯沉痛地点头,“大师慈悲。”   云破大师施了一礼,缓缓道:“命有定数,天劫难逃,此乃天意。”   闻言,包拯心中悲悯又带着怒意,“百姓无辜丧命,岂是一句天意便能化了?”   云破大师却只是长叹一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而后离去。包拯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若天意如此,他势要逆天而行!   乔山仍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公孙策也诊不出什么来,灌药针灸都试过,皆不见成效。包思善心里没底,他不会睡一辈子吧?展昭木头桩子一样杵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自然也没回应包思善的话。春妮站在床边端详乔山,暗自嘀咕瞧不出乔山哪里俊俏。   付云越倚着门,凉凉道:“他这一辈子也没剩几天了,早死早超生。”   “乌鸦嘴!”包思善剐他一眼,这人就不会留点口德?说什么降妖除魔包在他身上,结果还不是展大哥把女鬼给除了?空回说大话!   展昭回头,“女鬼的怨气已除,应该没有什么困住他,为何不醒?”   “我哪知道。”付云越懒洋洋地,“鬼魅精怪擅幻术,说不准她给这小子变出锦衣玉食,叫他舍不得醒。”   对于这种说法展昭不置可否,也无从推测。春妮终于从床边走开,看着展昭,“师兄,他是不是丢了魂?找个神婆来叫叫魂?”   展昭拧着眉,一个个都不靠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日的事就没靠谱过!包思善斜付云越一眼,“找什么神婆?付大侠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招个魂算什么?是吧?”   “术业有专攻,这个我真不会。”   “竟有你不会的事?真叫人意外。”   听着两人斗嘴,展昭突然道:“那具尸骸还没火化。”或许烧了之后乔山便能醒来。他这一提众人皆收了玩闹的心思,赶着去把那坛尸骸烧了。尸骸是放在破屋池塘边烧的,黑烟里夹杂着焦臭飘向天际。展昭盯着熊熊火焰,那头的景物在火焰中扭曲着,一如女鬼扭曲的怨念。   他一直困惑,大雪是在他去乔山家探访时压垮房梁砸碎酒坛的,而鬼雾却早在年前就断断续续出现,那时候酒坛还完好无损吧?酒坛在破屋里搁置了十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近来才有鬼魂作祟?这些疑惑无从探究,但愿这一切能随着尸骸焚烧殆尽。   待他们回到开封府,乔山竟真的苏醒过来。他浑浑噩噩地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包思善跟春妮二人挤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连珠炮一般发问,更叫他脑子发懵。最后还是展昭发话叫两个姑娘安静,这才让乔山得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他示意二人让开,自己往前迈了半步,正色道:“乔山,这里是开封府,我们在城西找到你,你还记得出了什么事吗?”   乔山木木地看着展昭没反应,付云越倒是接道:“展大人,乔公子才醒你就板着脸问案,未免太不人道?”说着挤开展昭,伸手扶起乔山,“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回话。”   展昭:“……”   乔山就着付云越的手喝了大半杯茶,回头看付云越,声音有些弱,“凉的。”   付云越尴尬一笑,隔夜水哪能不凉?展昭不想乔山竟也这样不着调,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水凉,垂了垂眼,问:“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山终于回神,困惑地看着屋里的一干人等,想着展昭刚才的话,反问:“我怎么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他是不记得了。付云越好心道:“你被女鬼关在棺材里沉塘,有印象吗?”   乔山瞪大眼,声音又虚又抖,“你,你不是说笑吧?女鬼?我何时见鬼的?”   包思善道:“骗你做什么?你的同窗邓宏来报官说你失踪了,后来是在池塘的棺材里找到你的。你真不记得了?”   乔山连连摇头,“我只记得上元节那夜我出去摆摊代笔,后来……”他脸色变了变,想起来了,他回去时起雾了,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问他要不要放灯。   “你跟她一起放灯了?”展昭接着他的话问道。果然,乔山点头,他同她一道在河边放灯,之后的事影影绰绰记不真切了。见此情形,展昭安抚道:“忘了便罢了,女鬼已除,无妨了。”   乔山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偏头见付云越笑嘻嘻地,“乔公子,你是真想不起来还是藏私?那女鬼跟藏宝一样藏着你,应该带你不薄吧?说说,她是不是幻化了锦衣玉食酒池肉林跟你……”   展昭实在难忍付云越的口无遮拦,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付云越扫一眼他的黑脸,有些扫兴地断了话题,“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出去溜达一圈。”   付云越一走屋里就静了下来,展昭无声一叹,乔山记不得之前的事,他们守在这也无济于事。再者,女鬼怨气消散尸骸火化,这桩案子算是结了。至于他是如何被困在棺材里再沉入池塘都已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过了几日,事情都缓了下来。展昭寻了个空去找包思善,这回她倒是热情,让如喜上了茶,一副要畅谈的模样。展昭得闲,也就安静地听她闲扯。过了好一会儿,他得以插-上两句,“如今女鬼已除,铜铃物归原主。”   包思善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而后慢慢阴沉,他一定要拒绝她的心意吗?展昭看她的神色便知不妙,却仍道:“你带着我才放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点头。他不要她还能勉强不成?先前不是没勉强过,最后还是这样。突然间觉得没劲透了,垂着头无聊地扭着手指,不再说话。   展昭默了半晌终于道:“别的什么都好,这铜铃你带着我才安心。”   包思善抬头瞪着他,犟道:“若我说你带着我才能安心呢?”回答她的是展昭的无声叹息,她扭过头不看他,赌气道:“不强人所难,不要便不要吧!”   展昭觉得冤枉,他哪是那个意思?偏偏遇着这种事他就笨嘴拙舌,怎么说也说不清。就这时,付云越从外头晃进来,嬉皮笑脸地,“什么东西爱要不要的?哟!这可是好东西,我要了!”这个铜铃一看就不是凡物,消灾避邪不在话下。   展昭眼疾手快,一晃眼就将铜铃取了回来收入腰间的夹层,问:“付兄怎么到这来了?”   付云越握握空无一物的手掌,笑道:“我来辞行。”   “你要走?”包思善吃了一惊,“去哪?”   “云游四海。”   展昭低头喝茶不予理睬,包思善心中的那点惊诧顿时踪迹全无,他就不能说点实在话吗?云游四海?说得跟苦行僧一样!付云越见两人半晌没搭腔,再道:“你们就不说些珍重惜别的话?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呐。”   展昭从善如流地道了声珍重,付云越翻了个白眼,他未免太过敷衍?包思善多少还是生出一些离别愁绪,“你真的要走?”   “骗你做什么?本来就只是路过开封。”   “你要去哪?”   “云游四海。”   包思善撇撇嘴,干巴巴道:“恩公,珍重!”还是展大哥有先见之名,跟他多费口舌根本就是傻!   展昭放下茶盏,问:“什么时候走?”   付云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马上。”   呃?两人一愣,却见他已经朝门外去,声音里依然带着笑,“不知师妹跑哪去了,包子,你见着她替我向她道别,后会无期。”   包思善立即跳起来,“喂!你等等!”她追出门却早已不见付云越的身影,这就走了?还后会无期?展昭跟在她身后出来,四下看了看,嘴角微沉。付云越着实不简单,来去悄无声息,他究竟是什么人?   良久,他道:“过几日护送乔山回老家,你一道去吧。”   包思善眼睛一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不更了,懒癌发作…… ☆、包子   包夫人见自家闺女这几日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感慨女大不中留,展昭一言一行都牵着她的喜怒哀乐。前些日子不知跟展昭闹什么别扭,茶饭不想的,转眼又欢天喜地了。反观展昭,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唉,她家的傻闺女可别吃亏了。   包拯听她唠叨,不由笑道:“夫人,你多虑了。展护卫岂是孟浪之人?前些日子他被案子缠身,哪有功夫多虑其他?”   包夫人脸一板,嗔视着包拯,“照你这么说,他一句查案就可以对思善不管不顾了?我可舍不得闺女受这罪!”   “夫人,你怎得总以为思善会被冷落?她又不是三岁孩童,对展护卫应当多体谅才是。”   包夫人这下真恼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总替外人说话?瞪了包拯好一会儿才道:“我看送乔山回去的差事让展护卫去太过大材小用,还是让张龙赵虎去吧。他们二人带思善去乡下踏个春也够了。”展护卫那等人才,还是留给其他闺秀好了,她的宝贝闺女才不上赶着作践。   包拯被她堵得无言以对,心想自己不过替展护卫说句公道话,他家夫人怎的就恼了?恼他便罢,还牵连了展护卫,这……就是他也难断其中曲直了。   包思善不知道爹娘如何做想,反正她是日盼夜盼,盼着早日出行。她都想好了,难得出去王,如喜是一定得跟着去,然后春妮也得叫上。不过前两日出门访友的孟若虚突然回来带春妮一道会友去了,弄得包思善一头雾水,他老人家会友带春妮去干嘛?   春妮不去,张龙赵虎竟一道跟来了。包思善又是一头雾水,不过是送乔山回家静养罢了,犯得着这么多人护送吗?这架势都快赶上她爹了。乔山受宠若惊,在马车里坐立难安,心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包小姐跟丫鬟陪他坐在马车里,驾车的张大人,跟在左右两侧随行的是展大人和赵大人。要是把马车换成囚车,那就跟押送囚犯无异了。   马车一路颠簸,乔山体弱,不好撩车帘观望,怕他受冻。包思善闲得慌,便道:“乔山,你家那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乔山在开封府养了七八日,包思善每日都去探望,一来二去熟络起来,说话也随意了。这随意自然是包思善对乔山,乔山可不敢,态度还是谨慎客气,“在我看来不过是山,不过,小姐在开封住久了,偶尔去走走大约会觉得新鲜。”   如喜道:“小姐,我们来的时间不对。刚刚开春没什么看头,雪都还没化全,冻得慌。”   乔山点头,“如喜姑娘说的对,五六月去才漂亮,山翠河清,鸟鸣蝶舞,百花盛开,那时上山下河都有趣。山上还有个小瀑布,村里的孩童夏日都喜欢去那戏水。”   包思善听得眼睛都亮了,在开封她算是最没大家闺秀模样的闺秀,可跟乡下的姑娘比还是不能比的,她哪见识过上树掏鸟窝下水逮鱼,最多也就逗逗鸟笼里的鹦鹉,喂喂水缸里的锦鲤。   乔山见两个姑娘露出向往的神情,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祖祖辈辈住在山下早已习以为常。”说着他掀开车帘看向外头,道:“虽才开春,柳枝已经开始抽芽了。”   包思善也看去,果然已经可以看见嫩芽。马车正沿着河岸前行,掀开帘子可以听到潺潺流水声,忽然有种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想了想,一头钻出马车。驾车的张龙回头看看她,笑道:“这么快就憋不住了?”三个时辰的路程,才走半个时辰而已。   展昭骑马走在前头,听到后面的谈话,放慢了速度跟马车齐头。“要不要骑马?”   包思善立即回头找赵虎的身影,她骑马,赵虎坐车。展昭笑了笑,“虽不赶路,也不好让你拖慢行程,我带你走一程。”   “可是……”跟他共乘哪还算骑马?她是谈不上骑术,可哪有人天生就骑得好的?在开封府有娘亲盯着,好不容易出门,结果他也盯着,没劲透了。展昭没等她话说完,俯低身子一把将她捞起,她低呼一声已经落在马背上,顿时浑身发僵。   她学过骑马,只在开封府里,那在展昭眼里最多算是骑在马上沿着校场闲适地遛弯。校场平坦空旷,闭着眼都出不了差。且她骑的马个头小性情温顺,从来都是不紧不慢地小跑。眼下这马高大又在奔跑,她的小心肝立即提了起来,深怕掉下去。   见她这般,张龙立即笑道:“有展大人在,摔不了你。”   如喜也从车里钻出来,见小姐正跟展昭共乘一骑,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从后头追上来的赵虎道:“如喜,要不要我也带你一程?”如喜这丫头跟思善一条心,主仆二人连性子都差不离,也是坐不住的主。   如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才不干!骑马有啥好玩的?跑起来冷风往领口灌,又颠得要命,小姐怎么尽喜欢这些男人才做的事?“小姐,骑马多冷啊,还是坐马车吧。”   闻言,展昭扯了扯自己的披风,将包思善严实地裹了起来。如喜眨眨眼不说话了,她再愚钝也知道不能再劝。包思善笑笑,“外头冷你快进去,陪乔山所说话,免得他闷。”   如喜在心里嘀咕,她一个丫鬟能陪秀才说什么啊?钻回车里见乔山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她忽然觉得一阵尴尬,想说点什么遮掩一下,乔山却道:“包小姐率直。”   如喜抿着嘴,而后叹了一声,再也不愿多想。她一个人犯愁,她家小姐却骑马骑得不亦乐乎。在她软磨硬泡之下,展昭把缰绳交给了她,两人也落到马车后头,且越来越慢,很快就要不见马车踪影。包思善有些急,“糟糕,马车都跑远了。”   “无妨,等会儿追上去。”   包思善似是想到什么,咬着唇偷笑,就这么策马缓缓跑着。河水潺潺,嫩柳迎风,叫她心情无比轻快。“展大哥,我刚刚问过乔山,他说要四五月份山里才好玩。”   “嗯,有机会我再跟你一起去。”   她回头看他,他目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极为愉悦。她忽然道:“你有没有下河摸过鱼?”乔山说乡下的孩子都皮,追鸡撵狗,摸鱼偷果子是惯常做的事。   展昭道:“我现如今还常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偶尔也摘果子。”   啊?她吃惊得瞪大眼,怎么会?他握住缰绳催马跑快些,笑道:“出门查案未必都能投宿客栈,露宿荒山野岭是常事。”   “那……”她盯着他握住缰绳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知道他在开封府是什么样的,原来在外头的他有着她截然不知的另外一面。她不由把手覆在他手上,却意外的暖和,他不冷吗?展昭手一动,把她的手裹在掌中,问道:“冷吗?”   她往后一靠,贴近他的胸膛,“不冷。”听到他在头顶笑,她道:“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去河里摸鱼,叫上春妮一块去。”展昭应了,心里想的却是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春妮应该没多大兴致,那些于她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孟前辈干嘛要带春妮去会友?”要去早就要去了,能拖到现在?   展昭淡淡道:“春妮大了。”   包思善突然悟到什么,难道是相亲?虽说少有姑娘家亲自去相看的,可孟若虚是江湖人不讲究那套规矩,又只有一个闺女,自然如珠如宝,怎么也得春妮喜欢才行。再有,他打着会友的名头,带着闺女去拜访也合情合理,并不突兀。   虽说知道春妮只当展昭只是师兄,她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春妮那么漂亮,你……”   展昭突然打断她,“我怎么没瞧出她哪漂亮?”顿了顿,再道:“大概是我瞧自己习惯了,看旁人都不过尔尔。”   包思善眉头大大地打了个结,展大哥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总是一本正经,但自从春妮跟她说过他最会装模作样,她好像渐渐发现了他不一样的地方,就好比现在。她在心中腹诽,没能瞧见展昭嘴角的笑意。好半晌,听她有些失望道:“那你想要找个漂亮媳妇还真不容易。”   展昭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淡淡道:“我媳妇可不能比我俊。”   “为什么?”   “比我俊,她就照镜子不看我了。”   包思善猛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讨厌!说了半天逗我玩呀!”   展昭终于忍不住爽朗地笑出声,喝了一声驾,开始追前头的马车。包思善吓得往后依靠,贴近他,想说点什么却被灌了满口的冷风,只能偏头往他怀里躲了。耳边的风声里夹杂着他温厚的声音,“我媳妇像个包子就够了。”   包子?她愣了愣,脸突然发烫,嘀咕道:“你说谁像包子?”   展昭笑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付云越:来来来,今天我请大家吃包子! 展昭:包子是我的,你们吃馒头! ☆、瀑布   一行人抵达乔山家已经傍晚,夕阳余晖映衬着炊烟别有一番宁静悠远的味道。乔山的爹娘兄妹在家守了一日,听到院外有动静就立即迎了出来,急促的脚步惊得满院母鸡四下奔逃。乔杉也显得有些激动,快步迎上去紧紧抓住娘亲的手,眼圈红红的。   乔母上下打量着儿子,眼泪止也止不住,声音里尽是后怕,“真是吓死娘了,听说你出事娘是吃不下也睡不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办哟!”   乔父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不太会说话,此刻也红着眼。他拍拍乔母的肩膀,哑声道:“孩子她娘,说这做啥?孩子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快,快进屋再说,外头冷。”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小伙赶紧接话,“多谢几位大人救了我弟弟,快请进屋喝被茶暖暖身子。”   进屋寒暄过后乔家人的情绪才慢慢缓过来,乔父乔母连连说着感激的话,包思善被他们弄得有些不自在,最后只能学展昭微笑以对。小山村没有酒家客栈,他们势必要在乔家叨扰。乔家人很热情,虽说晚饭是家常菜,但做得丰盛,还杀了一只鸡。   一会儿的功夫,包思善已经跟乔山的妹妹乔杏儿聊得投机,乔杏儿听说包思善是来踏春的,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村里好玩的地方,还说明日领她去瞧瞧。她说得眉飞色舞,乔母笑道:“包小姐,你别听她的,那几处不过是野菜冒头得早,去了也就是看村里的丫头挖野菜。”   包思善却亮了眼,“挖野菜?明天带我一道去,我也试试。”   因为人多,男女分两桌坐,展昭在隔壁桌听着她们的谈话嘴角挂着浅笑。一口喝掉乔父的敬酒,心想官家小姐锦衣玉食叫人艳羡,却也少了质朴的欢乐,往后有机会要多带她出来走走。这头说笑喝酒,那头的话题已经从野菜转到山上的瀑布。乔杏儿道:“那瀑布要夏日去才好玩。”   “我就是想去瞧瞧。”瀑布这东西只在书里见过,有机会亲眼一睹真容她自然要去看看。乔杏儿心想她是城里的大小姐,便顺着她的心意道:“你没见过去瞧瞧也好,不过在山腰上,有点远。”对他们来说爬山不算什么,她一个娇小姐怕是够呛。   乔母脸色微微变了变,担心道:“最近村里有两个猎户进山都没回来,小姐可千万要小心。”   展昭立即被勾起注意,回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乔父道:“前不久,两人都是老猎人了,谁想会一去不复返。”   “山上有野兽?”   乔父摇头,“不清楚,以往也有人进山便没出来的,这回一前一后两个老猎户有去无回,想来山里有大家伙。”说着看向包思善,“包小姐,这刚刚开春,山里的野兽饿得慌,还是小心些为好。”   包思善看着展昭,展昭笑笑,“我们只到山腰看瀑布,不妨事。”就算遇上大家伙,他们三个习武的男人还制服不了?也好顺手替村里除去隐患。打定了主意,一行人隔日便上山看瀑布去。   出了乔家,包思善得以一窥村子样貌,四面环山,村子被包围其中显得孤零零的。乔山算是山里的孩子,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供他念书真的不易。不知邓宏家是不是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光景,都不容易。   沿路走久了景色单调起来,不见什么人,显得冷清。赵虎道:“一下子没了人挤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龙笑道:“闲不住?”张虎挠头嘿嘿地笑,开封热闹,就是晚上都要闹到深夜,几时能有静的时候。当然,前阵闹鬼另当别论。展昭接道:“说不准能不能闲。”   张龙愣了愣,“展大人?”   “接连两个猎户进山没回来,说不准山上有野兽。”   如喜被展昭的话吓的脸色微变,迟疑地看着包思善,“小姐……”还是别去凑热闹了,要是真有野兽可怎么才好!包思善笑眯眯地,“要是遇着野兽正好为民除害。”   赵虎朗声道:“那是!”他跟张龙的身手不至于还不如两个猎户吧?况且还有展大人在呢。不过,“万一真有情况,你们两躲远些。”   如喜苦着脸,怎么说着说着成了上山除害?她突然想起小姐说过如喜喜气,是个好名。可她瞧着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虽叫如喜,却不见多少喜气。不如随了小姐的姓,叫包喜,那就万全无虞了。不论她怎么腹诽,大伙还是一路朝山是去。   展昭跟张龙赵虎是习武之人,爬山跟没事人一样,包思善虽是小姐,平日里也练写拳脚,故而也不见她露出疲态。反倒是身为丫鬟的如喜爬得腿软,包思善拉着她笑道:“如喜,你才是小姐的命啊!坚持一下,回头我给你捶捶脚。”   如喜喘着气,“小,小姐,你别打趣奴婢了。”   展昭回头看看主仆二人,笑了笑,“歇一会儿再走。”   如喜如蒙大赦,倚着树干擦汗,这会儿倒是全身热了。包思善四处转悠着,“这时候上山果然什么都没有。”乔杏儿说山上有蘑菇木耳,野菜野果,蜂窝鸟巢,这会儿是什么都没有。   展昭指着地上一串模糊的痕迹道:“有野鸡的脚印,下山时抓几只回去。”乔家昨日杀鸡割肉买酒,一顿饭怕是吃了他们两三个月的家用,带些野味回去应当的。   赵虎凑近瞧了瞧,笑道:“你们歇着,我顺着痕迹摸过去碰碰运气。”说着就往林子里钻,不一会儿真见他拎着一只野鸡回来,另一只手里还抓着几个蛋。包思善大喜,伸手接过那几个蛋,喜笑颜开:“赵大哥好身手!”   赵虎憨笑,“这有啥,不过是抓只山鸡。要是展大人去,丢个石子就能把鸡打晕,我不行,得追在后头跑。”   众人闻言都笑开,包思善看着展昭,心想等会儿要跟在他看他怎么抓野鸡。展昭见如喜歇得差不多了,便再度在前头带路,他已经依稀可以听见瀑布的声音,应该近了。如他所料,没走多久流水声渐渐显了,包思善东张西望,“声音这么近怎么不见瀑布?在哪?”   展昭指着前头的山道,“拐个弯应该就到了。”   包思善拉着如喜快步跟在展昭身后,“如喜,快些,到了!”   拐过弯道,眼前霍然开朗。对面山壁上挂着一道瀑布,水流自一丈多高的山崖上倾泻而下,砸在湖面上腾起水雾,声响震耳欲聋。这只是一个小瀑布,包思善却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她盯着那道翻腾的银白失了言语,要是夏日,她定要下去戏水。   如喜也呆呆的,“小姐,这真壮观,不枉费咱们爬这么高。”   包思善哈哈一笑,迫不及待地沿着潮湿的山路往瀑布去。展昭等人反而被她们甩在身后,张龙瞧着这景致也夸了两句,说是地灵人杰。赵虎却道:“爬了半日的山,到饭点了,我看就在这烤野味。”   张龙回头瞪他一眼,“你怎么总惦记着吃?好山好水都被你给说俗了。”   赵虎驳道:“山水再好也得吃饭不是?”张龙被噎了一下没再抬杠,只道:“一只鸡不够,我再去找找。”赵虎挥手让他去,自己则拎着鸡到河边处理去了。   展昭四下看看打算寻一处起火,突然发现一块岩石上有烧过的痕迹,靠近一看,还真是残留的篝火堆。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失踪的猎户留下?不对,从村子到这最多不过半个时辰,猎户进山不会在这歇脚,下山更不会在这歇脚。难道是其他人在这烤野味?似乎说不通,篝火的痕迹很新,老猎户都有进无回,谁还敢挑这个时候进山?   包思善见他蹲在哪半天没动,抱着柴火凑过来,“展大哥,在这生火吗?”   他回神嗯了一声把疑惑压下去,点了篝火。待火烧旺,他拍拍手,“我也去转转看。”   包思善把手头的活交给如喜,跟上去,“我也一起去。”他看看她,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以后往深处去。   冬日的树枝不好烧,白烟滚滚呛得慌。如喜真怕火被她给烧灭了,赵虎拎着鸡过来时正好瞧见她颇为狼狈地往火堆吹起,笑了笑道:“思善和展大人呢?”   “小姐跟展大人一起打猎去了。”   说着听到张龙的声音,“我逮了两只鸡还有一只兔子,够咱们吃了。展大人信不过我不成?还亲自去做什么?”   二人回头见张龙满载而归,赵虎道:“你懂什么?少废话,赶紧收拾干净。”展大人打不打猎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跟他们凑一块想跟思善说句话都不方便,自然要躲开。   张龙把兔子塞给如喜,“兔子带回去给乔家,你先看着。”如喜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怜惜的模样。赵虎撇了一眼。道:“太瘦,养肥了再吃。”   张龙立即接话,“幸好咱们明天就回去,要不然乔家得被你吃垮。”   三人说笑着把野鸡烤的滋滋冒油,眼看着可以吃了却不见展昭和包思善回来。如喜有些担心,怎么去了这么久?赵虎也觉得不对劲,再怎么谈情说爱也该回来了吧?张龙干笑一声,“莫不是展大人没猎到野物不好意思回来?”   如喜瞪他一眼,“你都猎到了展大人能落空?”   赵虎沉了沉脸,“该不会遇上猛兽了吧?”   “应该不会,没听到动静啊。”   如喜着急起来,“别说有的没的,赶紧找找看!我记得他们往那头去了。”   当夜,展昭和包思善失踪的消息传回开封府!    ☆、村子   树林间的积雪尚未全部融化,斑驳地覆在地面,其间夹杂着新生的绿意。展昭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地上脚印一路延伸到树林深处,眉头越皱越紧。包思善越过他顺着脚印走了几步,回头道:“又绕回来了!”   展昭不做声,依着记忆寻到一棵树旁,树干上的记号是他刻的,他们果然又绕回来了。包思善显得很不安,“怎么朝哪个方向走最后都绕回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离开瀑布之后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别说是野物,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明明没走出多远,怎么会连瀑布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再接着他们就迷路了,换了方向走了三次都没能走出去。难道是鬼打墙?她实在不愿往那上头想,可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解释了。   展昭盯着树干上的记号陷入沉思,那两个猎户会不会也被困在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把误入的人困死?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另寻他法?他久久不语叫包思善更加不安,她紧紧跟在他身侧,小声问:“展大哥,现在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付云越说过他们肉体凡胎看不破障眼法,眼下的情形多半还是障眼法,他们在不知不觉间绕着圈走而不自知。包思善听他这般说立即亮了眼,“这么说只要看出破绽就能出去了?”   “嗯。”按理说是这样,可是破绽在哪?一路上他已经极尽留意,却丝毫没有发现。突然,他抿紧唇。障眼法,骗的就是眼!或许他看得越仔细就越难发现破绽,入眼的景物皆是幻像,怎能当做评判的依仗?他连忙把藏在腰间的铜铃系在包思善腕间,道:“等会儿闭上眼摇响铜铃。”   “啊?”   “这对铜铃可驱邪,或许不足以破障眼法,但总要试试。”他系好铜铃牵住她的手,道:“闭上眼,摇铃。”   展昭也闭上眼,耳边响起清脆的铃声。铃声一声接一声,空灵清绝不带一丝杂质,展昭终于在空无一物的死寂中隐约感受到了气流。气流微弱,时隐时现,他辩了方向,拉拉包思善,轻声道:“跟我来。”   包思善不知道自己被展昭牵着走了多久,只觉得心中的忐忑渐渐散去,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安抚了不安,她相信他会带她走出树林。忽然,他停了下来,“出来了。”   她愣了一瞬赶忙睁开眼,吃惊地张大嘴,她竟然看到一个村子!回头看身后的树林却看不出什么不寻常来,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展昭带头朝村子方向去,“过去看看。”   “呀!等等!”包思善急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把他刚才系在她完间的铜铃扯下来塞回他手中,“这个带着。”   展昭想说不必,想到自己若说不必一定又会惹她生气,再者在这地方他也不可能放她一人独自呆在哪,少一个铜铃护身应该无妨。将铜铃收入腰间,叮嘱道:“跟在我身边,别走散了。”   “这是哪?乔山没说山上有村子啊。不会是什么山妖精怪变幻出来的吧?”现在跟她说什么她都信。   展昭朝她笑了笑,“怕了?”   她面上一紧,小声道:“心里没底。”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他心里亦没底。铜铃没有将他们引回原路,前头就算是龙潭虎穴都要闯一闯,没有退路了!不过有些话不好对她说,免得她担惊受怕。   村子很小,却并不破旧。展昭心中暗忖,村子位于山林之中,没有耕地,村民应该是以打猎为生。若如此,势必要下山换粮食布匹,或许可以打听到下山的路。包思善有些忐忑,深怕误入猛鬼荒村,走近了发现是自己吓自己。就如展昭所料的那般,村民靠打猎为生,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披挂这毛皮晾晒,屋檐下挂着腊肉,颇为富足。   他们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外站定,院里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在玩泥巴,展昭唤了他一声,他似乎被吓到,慌慌张张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这娘亲。包思善噗呲一笑,没想到展大哥也有今天。展昭无辜地看她一眼,他自认笑得温和,怎么就吓到孩子了?   不一会儿,孩子拉着一个少妇出了屋,指着院外头的人,奶声奶气道:“娘,外面的人。”少妇看着展昭和包思善愣了愣,突然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情,叫人莫名其妙。展昭跟包思善交换了一个眼神,朝少妇道:“这位嫂子,我们在山里迷了路,误打误撞到了这。请问,你知道池园村怎么走吗?”   少妇弯腰对孩子说了几句话,孩子点点头跑开了。展昭听不懂她说什么,心想大约是方言,随即又觉得有些怪异,这里跟池园村毗邻,怎么会生出迥然不同的方言来?或许她是外地嫁过来的媳妇吧。   少妇目送孩子离开后才迎出门,“除了山下的猎户,这里鲜少有人来。二位瞧着不像是山下的村子里的人。”说着大喇喇地打量着两人,女的娇娇的,男的佩剑,是个习武之人。她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接着道:“二位打哪来?”   展昭微垂眸,对她的话避而不答,反问道:“你说山下的猎户会来这里落脚,最近可有猎户来过?”   少妇脸上的笑意敛了去,“怎么?你们是上山找人的?刚开春,山里的猛兽肚子饿着呢,遇上了多少条命都不够填。咱们村里祖祖辈辈打猎为生,山里有什么一清二楚。跟你们漏个底,这山里有着不得了的东西,千万别往深了去。”   包思善被她唬得一愣,怯怯地问:“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熊?老虎?”   少妇压低声音,阴恻恻道:“山妖!”   包思善吓得后退一步,顿时觉得冷飕飕的。展昭不动声色地反问:“既然有山妖,你们还祖祖辈辈在这与山妖为邻?”   少妇收了故作的阴森,笑着,“祖辈口口相传的话就这么说的,谁知道其中真假。”   包思善拍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大嫂子,你真会唬人。”   “妹子别怪嫂子,这不是村里鲜少有人来,我一高兴就说胡话了。你们要问路的话得去找村长,我一个妇道人家常年不出门,知道山下有个池园村却不认得路。来,我带你们去村长家。”   少妇跟包思善并肩走在前头,展昭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留心村子的情况。这个村子看似没什么不妥,却处处透着奇怪。一路上遇见的村民见到他们无一不露出狂喜的神情。是的,狂喜。是什么事让他们狂喜?   村长的年纪大得超乎二人的想象,白发银须,干瘦却精神矍铄。包思善忍不住在展昭身后悄声道:“村长有没有一百岁了?”展昭瞥她一眼不作答,她赶忙抿了嘴等村长发话。村长的声音苍老又嘶哑,叫人听着浑身不舒坦,“二位从何而来?”   展昭行了一礼,“前辈,我们从池园村来,上山踏青不慎迷路。敢问贵宝地是?”   村长摆摆手,“什么宝地,不过是个破落村子,连名头都没有。你也别叫我前辈,不敢当,我姓吴。”   包思善迟疑了一下,问:“村子外头的树林是不是有古怪?我们被困在哪里走了半天都走不出去,后来误打误撞到了这。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村长的脸色变了几变,顿了许久才道:“不知道,我们下山不走那边,也从来没有村民在那边迷路过。”   包思善有些意外,从来没有村民在那里迷路过?是他们不熟悉地形迷路的?展昭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别再追问,她这才收了口,把疑问压下。展昭笑道:“你们平时走哪条山道下山?还请指路。”   领他们来的妇人看看窗外,笑道:“太阳都下山了,二位不如在这歇一晚再下山。”   展昭警觉地看向妇人,妇人笑得温和不见异样。村长点头,“阿山媳妇说得对,天黑走夜路不稳妥,还是歇一晚,明天让阿山带你们下山。”   话说到这份上,展昭只能应下。村长笑着,“阿山媳妇,你家宽敞,让两位客人在你家歇一晚,明日一早送他们下山。”   “诶,好的。”妇人欢天喜地地应下,看两人的眼神越发的欢喜狂热起来。   包思善不知怎得心突突地跳,竟有些害怕起来,她怎么觉得这里的人都怪怪的。出了村长家,她见离日落还有些时候,道:“嫂子,下山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不如让您当家的给我们指指路,我们自己下山。”   阿山媳妇显得很不高兴,“那哪成,你当是一条道直通山脚啊?还不知要拐多少弯,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听嫂子的,好好歇一晚明天下山。”   包思善还想再说,却被展昭暗暗扯了扯衣袖,她偏头,见他微微摇头。她心里咯噔一声,他是不是早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妖兽   付云越抓着一块灰突突的抹布随意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上回那柄剑被展昭折断,害他不得不破费重新添置。剑身在油灯的映衬下竟生出几分犀利来,他突然觉得这柄剑不错,或许可以用妖力养着,再给取个名,就当是儿子。唔……儿子不如闺女贴心,还是养闺女好。啧,闺女再好终归是替别人家养,看来只能当媳妇养了。   他擦剑擦得入神,坐在他对面的老头却没他的好雅致。听着外头若隐若现尖锐的嘶叫,老头沉声道:“付少侠,山洞外的结界恐怕撑不到月圆,您看是不是可以早些除去那妖孽?”   “急什么?”付云越往剑上呵了一口气,抹布拭过,光亮一片。“月圆之夜它要渡天劫,妖力最弱,我们的胜算最大。”   “可是,它日夜暴动,结界若是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付云越终于不再擦剑,盯着老头看,“你要是信不过我就继续给它血祭,你们村里的人都拿去喂它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他忽然笑了笑,“你们本来就被它圈养在这,被吃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们养鸡还不一样想吃就吃。”   老头的脸色极为难看,这个年轻人古怪得很。半个月前突然闯进村子,一开口就说有妖孽潜伏在村里。村里鲜少有外人来访,凡事误入村子的人无一例外地被血祭,喂了山洞里的妖兽。村里的人不知道山洞里的是什么,只知道祖祖辈辈流传着血祭的习俗,没有人敢破坏。   他们也试图离开,但是,通往山下的路都被布了障眼之术。他们唯有靠着祖辈传下来一条路线方能下山,但就算下得了山也有无形的诅咒如影随形,离开村子的人无一不身染恶疾落得暴毙的下场。就如付云越所言,他们就像被圈养在这,源源不断地血祭。   老头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今天村里来了两个人。”   付云越嗯了一声,笑眯眯地,“最近客人不少呐,该不是洞里的那个用勾来的吧?”他敛了笑,肃色道:“现在血祭只会助长它的妖力,有结界困着,不必担心。”   老头没说话,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出了屋,对着在屋外等候的阿山往山洞方向摆摆头,阿山意会,默不作声地跟在老头身后往山洞去。拐了三四道弯,阿山开口道:“村长,那小子可信吗?”   “暂且听他的。”月将圆,月光明亮,村长沟壑纵横的脸被冷冷的月光照的阴冷,几乎没有人气。阿山没再说话,直到隐隐看见黑黢黢的山洞才又道:“明天真的要送那两个人下山?”   山洞里传出一阵阵嘶吼,阴风夹杂着腐臭,黑黢黢的洞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着,随时会冲破结界。村长冷冷道:“留着血祭!”   阿山眼里闪过喜色,不论怎样先血祭稳住形势。他才不管天劫不天劫,他只知道妖兽冲破结界全村都要遭殃。再有,万一姓付的小子没能除去妖兽,他们还是要血祭,用外人中好过用自己人,不是么?   两人在洞口站了片刻才缓缓离去,待二人走远,暗处的树影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夜探村子的展昭。入夜他便听到嘶吼声,循声而来恰巧看见村长和阿山。这个村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山洞里面困着什么?听着洞里不断传出的嘶吼,紧紧皱眉,难道他们养着猛兽?   在洞口站了半晌,终究没有进洞一探究竟,待明日送思善下山了再寻机会回来探查,不急于一时。悄无声息地回到阿山家,特意到阿山夫妻的屋外听了听,里头隐约传出暧昧的声音,他退开回了屋。   第二天,由阿山带路,三人一道往山下去。包思善的心情松快了不少,跟在阿山身后步伐轻盈。展昭缀在后头默不作声,嘶吼声在凌晨停了,不知道山洞里是什么情况。看了眼走在最前头的阿山,试探道:“嫂子说山里有猛兽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昨晚真听到猛兽的叫声,听着不远。”   阿山呵呵一笑,应道:“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包思善奇怪地回头看展昭,“有吗?我什么都没听到。”展昭淡淡道:“大概是你睡得沉。”昨天走了一天的山路,她应该累坏了。阿山笑说没听到好,姑娘家胆小,听见了怕睡不着。   “是什么样的声音?很吓人?”   “我学不来,也听习惯了。不过,野兽的叫声肯定吓人。”   展昭趁阿山不注意飞快地在隐秘处做下记号,再快步跟上,道:“声音很特别,是什么野兽?”   阿山愣了愣,苦笑着,“不知道。”   不知道?山洞里的野兽不是他们养的?他们是把野兽困在山洞里?不管怎样,其中都必有隐情。展昭没再问,包思善话渐渐多起来,“嫂子说山里有山妖,会不会是山妖的叫声?”   阿山闷声道:“哪有什么山妖,妇道人家乱嚼舌根,没的事!”   正说着话,展昭突然叫停,两人回头见他伫立在一块石头前不动,奇怪地折回来。包思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石头上刻了个箭头,正指着他们前行的方向。阿山咦了一声,“这是谁刻的?”   箭头是展昭刻的,他却道:“这里我们已经走过,我记得这块刻了箭头的石头。”阿山皱着眉头,自然是走过,他根本就没打算带他们下山。他们来的时候误入障眼之地,现在他已经把他们重新带回障眼之地,先在这转几圈再说。   包思善紧张起来,“我们又开始兜圈子了?阿山大哥,你不是认得路吗?”   “这……我就是按着平时走的道走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了想,爬到树上假装看地形,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道:“好像走了岔路,找找看。”   这一找却没再找到路,不知在山里绕了几圈,在天黑透前七拐八弯地转回到了村口。包思善站在同一个位置目瞪口呆地望着村子,走了一天,又回来了!阿山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转回来了,要真在山里迷路,还不得被野兽撕碎。展兄弟,包姑娘,咱们先回村子。”说着带头大步往村子去。   展昭上前一步扶住疲惫至极包思善,她任由他搀扶着慢慢往村子去。忽然,她停住脚步,“展大哥,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会永远走不出这里!”   “不会的。”展昭轻声道,“就算我们被困,赵龙赵虎也会找来,放心吧。”   包思善叹气,“开封府那头知不知道我们出事了?张大哥他们上山找我们会不会也被困在林子里出不来?”   展昭沉着脸不做声,如果被困住,多少人都要折在里头。看来不能等,得弄清楚这村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还记得村民狂喜的眼神,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他们离开!他们为什么要困住他们?   阿山在村口就被村民围着问长问短,展昭悄声对包思善道:“今日阿山带我们下山时迷路了,我们在山里转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记着这些,旁的不要多说。”   包思善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没把话说透,现在佯装浑然无知最好。包思善点点头,而后紧紧抓住他的手,“展大哥,我怕。”即便他不说,村子的诡异她也能感觉到。   他握紧她的手,“有我在,不会有事。”   展昭的话虽安抚了情绪,但包思善的脸上还是显露出害怕的神情。大伙当她是后怕,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展昭客套地应对,他们的语气里透着关心和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狂喜。看的展昭心越发的沉,一直沉到底。   突然一阵突兀的嘶吼惊得众人变了脸色,包思善立刻躲靠近展昭,抓住他的衣袖,吓得声音都僵了,“什么声音?”话音未落,又一阵嘶吼,仿佛有什么猛兽被困在某处,急欲冲破牢笼。   嘶吼一阵接一阵,几乎没有停歇,狂怒的情绪透过嘶吼震慑所有人。村民们慌慌张张地躲回家中,四下顿时显得空荡荡。村长皱了皱眉,示意几个壮实的汉子去巡视,阿山看了看也跟着去了。   “你昨晚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好近,它会不会闯进村子?”   “姑娘放心,从来没有野兽闯进来过。不过,夜里还是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为好。”村长说得轻巧,却也是面沉如水。在包思善看来根本没有说服力,她记得展昭的叮嘱,便乖顺地点点头。村长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露出一丝笑意,“二位走了一天想必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下山的事明日再议。”   展昭和包思善却料不到这一歇差点让他们永远醒不过来。    ☆、棺材   包思善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睁开眼。怎么回事?眼前怎么一片漆黑?她明明睁开眼了啊!她赶紧眨眨眼,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一片漆黑!心里一慌,她不是瞎了吧?想着急忙要坐起来,她起得急,脑袋猝不及防的撞上什么,咚得一声闷响,痛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捂着痛处揉了揉,越发的不安起来,她明明睡在阿山家里,怎么会跑到这来?这里又是哪?伸手摸了摸四周,越摸心越凉,她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好像是……棺材!她吓坏了,急忙用力往上推盖子,奈何用尽全身力气盖子也纹丝不动。难道棺材板被钉死了?   她急得直拍盖子,大声叫唤:“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展大哥!展大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她被困在棺材里,棺材是不是已经被埋到底下?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展大哥呢?他在哪?他是不是出事了?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不停地叫喊拍打,急得浑身冒汗,不一会儿就胸闷气短双手发软。空气似乎稀薄起来,她是不是就要闷死了?   她蜷缩着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心中满是悲凉,这是哪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竟然会死得不明不白!漆黑中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了,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不过一刹那。她不由苦笑,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   死寂一般的黑暗中只有她的心跳声,她不由跟着心跳开始数数,不知道自己能数到几。忽然,她好像听到闷闷的摩擦声,接着是一个重物砸落的声音真切地传来。她瞪大眼,听得到声音说明她没有被活埋,她心里腾起一线希望,说不定是人,她有救了!可是,如果外面的不是人呢?   想到村子的古怪,展昭特意的叮嘱,她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或许把她关进棺材的就是那些村民!如果真是那样,外头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她在这里等展大哥找来比较好,展大哥不会那么容易着道。可是,展大哥要是没事又怎么会让她被关进棺材?她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再次拍打盖子,叫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横竖是死,她要搏一搏!   很快,有声音朝这边靠近,她屏住呼吸胆怯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听见棺材盖被叩了两下,展昭的声音传来——“思善?”   展大哥?是展大哥!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惊恐且委屈,眼泪瞬间决堤,“展大哥!展大哥!是我!我在里面!”她胡乱应着,听见展昭又说了什么,接着觉得上头掠过一阵劲风,棺材盖被打开,冰凉和腐臭扑面而来。她眨着眼,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不待她回神,一双温热的手掌已经探进棺材将她扶坐起来,展昭急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拼命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扑去,紧紧揽住他的脖颈,放声哭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活埋了!”   展昭用力搂住她,低声道:“没事了。”   她靠在他肩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软了身子放松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问:“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瞎了吗?”这会儿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了,就是瞎了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展昭的手在她背上抚了抚,轻声道:“这里一片漆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她微微离开他的怀抱,盯着他看。她猜自己看的方向是他的脸,不由伸手探去却摸了个空,左右摸索了一下才触碰到他的脸颊。手掌贴着他的脸蹭了两才,沿着颈部落在肩膀上,身体再次靠上去。终于觉得安心了。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被关进棺材?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这又是哪?”   展昭的脸颊在她额头蹭了蹭,简单道:“饭菜被下了迷药。”是他疏忽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手脚这么快,迫不及地地置他们于死地。他比包思善醒得早,不过他被捆了手脚,费了一番功夫才挣脱。“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包思善被他扶起来摸索着跨出棺材,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发愁道:“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该往哪走?”而且空气腐臭令人作呕,她浑身难受地贴近他,生怕在这种鬼地方落单。   “跟我来。”展昭牵着她慢慢前行,她奇怪道:“展大哥,你看得见?”   展昭的声音很轻,“看不见。”   “有火折子吗?”   他牵着她又走了几步,才道:“不能点火,会暴露,跟着风声走。”火折子的光不足以看清地形反倒会把他们暴露在危险之中,不如隐匿在黑暗中安全。   “风?”哪有风?她怎么感觉不到?   展昭没再说话,他的夜视能力再好也不可能在纯粹的黑暗中视物。他可以感觉到微弱的风和细碎的声响,但得凝神,故而不好分心同她解释太多。而且,黑暗中说不准有什么,过多的声音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包思善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消了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过脚下的触感叫她毛骨悚然,不知道踩着什么,有硬有软,步步惊心。突然,展昭停了下来,好半天没再动。她慌了,悄声问:“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难以辨别。接着他牵着快步往回退去,包思善心里一惊,赶紧跟上。很快,他又停下似乎在确认什么。不待她问,他便道:“先躲一躲。”   躲?她反应不过来,这么黑,随便往哪一杵不出声就好了,还躲什么?再说往哪躲啊?展昭将她往前推了一推,“躲在棺材里,快!”   “啊?”她有些不情愿,再回到棺材里去?不容她细想,已经被展昭推进棺材,接着他也跨了进去。棺材不大,两个人在里面只能侧着身紧紧贴在一起。听见一声闷想,棺材盖被展昭拉回去重新封起来。霎时,耳边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他微微调整了姿势,好让两人稍微舒坦一些,只不过一副棺材里躺两个人实在太过勉强,姿势也暧昧,他几乎半压在她身上。感觉身-下的人动了动,他尽量抬起身体,“忍耐一下。”   她摇头,不是他重,是她想尽量给他多腾点空间。想到他看不到自己摇头,开口道:“我没事。那东西往这里来了?”   “听不清。”棺材盖盖上之后外面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她没再说话,静静地靠着他,比起刚才独自一人躺在棺材里,现在她一点都不怕了。展昭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他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来了,别出声。”说着一手捂住她的口鼻。   她吓一跳,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要掩盖她的气息。这里这么黑,估计对方也要靠气息来找人。果然,展昭的呼吸一下子轻了,轻得她几乎感觉不到他喷洒的鼻息。她不敢再胡思乱想,尽量放轻呼吸。   片刻之后她也听到脚步声,甚至有微弱的光漏进棺材。她激动地抓抓展昭的手,有光,是人!难道是村民?凭着微光可以看到他下颌刚毅的线条,她莫名的安心又忐忑,来的会是谁?   听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个人,那人朝他们这边来了,火光越来越亮,她的心也越来越悬,他们会不会被发现?幸好那人没再往前,火光摇曳了一下,大概是举着火把四处照了一通。接着听到他道:“啧,这么多棺材,到底是哪一口?”   包思善瞪大眼,激动地抓下展昭的手,张口就要说话。展昭眼疾手快,再次紧紧捂住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她眼里满是焦急,外头的声音分明是付云越,他没听出来吗?展昭怕她动静太大引起付云越的注意,贴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放开你,你别出声。”   她赶紧点头,展昭一松手她也贴在他耳边道:“是付云越。”   “不可轻信。”对付云越他们了解的不多,他虽帮过他们,并不代表他可信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是这里的村民?还是跟他们一样误入此处?再者,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绝不是寻常之处,应该是村里的秘密。而付云越说话的口气相当随意,仿如入无人之境。那么,他们被下药是不是跟他有关?   展昭再道:“等会儿若有变,我去应对,你别出来。”   包思善不觉抓紧他的手,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他朝她笑了笑,张口无声地说了声放心。她顿时垮了脸,他越这么说越叫人不放心。就这当口,付云越已经开始一口一口地查看棺材,嘴里骂骂咧咧的恶,到后头实在烦了,索性大声喊道:“喂!这里有没有人?不想死就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    ☆、狐狸   包思善心焦地盯着漏光的缝隙,听付云越的语气不像是来取人性命的。展昭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得出去会会他才成。不过,在弄清他来意之前,包思善不宜现身。   推动棺材盖的闷响引得付云越回头,火把的光随着动作摇曳,他眯了眯眼看清三丈开外的人,立时有股想骂人的冲动——“展大人?怎么到哪都有你啊?”怎么会是他?真是阴魂不散!上回害他废了一柄剑,这回到了深山老林还是遇着了?真他娘的孽缘!   就着火光,展昭朝四周看了一圈。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棺材,有新有旧。旧的已经朽烂,新的当属装他跟包思善的那两口。这个洞窟的入口应该就是村子里的那个山洞,他先前怀疑村民在山洞里饲养野兽,难道他们是被送进来喂野兽的?相较于饲养野兽的猜测,他更在意付云越为何在这。“付兄怎么也在?也被装在棺材里送进来的?”   付云越扬着头,“你当我是你吗?”被一群山野刁民迷倒装在棺材里献祭,展大人真是好样的!他是怎么混上四品护卫的?不是靠美色上位吧?   展昭无视他言语中的挑衅,“你怎么也在这?”   “云游四海,游到这。”付云越举着火把四处照,“喂,我说你不在开封府待着跑这来做什么?”存心来添乱的是不是?还有,不是说两个人吗?怎么就只见到展昭一个?   “路过此处不慎迷路,误打误撞闯进来。”   付云越挑眉,路过?“展大人好本事,哪有事往哪凑。”   展昭问道:“这村子怎么回事?”这人看着随性,对自己的事却不透露一星半点。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付云越朝他咧嘴笑,猜一猜,看看他能猜对几分。   “猜不到。”   “啧!”付云越扫兴地挥挥手,“你这人真没意思!村长那老头说来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是谁?赶紧找出来,我送你们下山,迟了就来不及了。”   “迟了怎样?”   付云越不耐烦地踹着棺材盖找人,“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先帮忙找人,迟了都要喂野兽!”   “他们在山洞里饲养野兽?”被他料对了?   “被饲养的是村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它的食物。”   展昭惊愕,野兽饲养村民?他来不及细问,突然一阵嘶吼声灌满整个洞窟,付云越脸色一变骂了声娘,该死的畜生,已经闻到人的味道。环视一圈,咬牙道:“来不及了,我们先撤。”他原本想等它渡天劫时趁虚而入,偏偏那些蠢蛋不听劝,送来两个人血祭。好不容易断了它的粮,这会儿血祭功亏一篑,他这才冒险进来救人。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那畜生已经堵在出口,麻烦了。   展昭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是狐狸?狐狸的体型会这般大?几乎跟牛一样大!付云越同他并肩而立,飞快道:“早叫你少废话,看!坏事了吧?”说着他又往棺材堆里看去,“赶紧把另外一个人找出来,它吃了人妖力大增,我们都得死。”   忽然,冲他们嘶吼的狐狸转头望向右边,目光炯炯。展昭暗惊,思善!急忙回头看去,思善从棺材里探出半个脑袋,正对着那只体型巨大的狐狸发怔,显然是被这只野兽惊住了。付云越也顺势看去,倒吸了口凉气,“包子?!”还说不是孽缘,上回是他们两,这回还是他们两!   包思善被巨狐盯得不敢动弹,深怕自己一动它就会狂奔而至,猛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管。展昭和付云越不约而同沉了脸,一边戒备一边往包思善那头靠近。展昭心思急转眼探四方,他的剑和袖箭都被村民搜了去,得寻个武器,否则难敌眼前的巨狐。   此时此刻就是付云越也挂不住没心没肺的笑,皱眉道:“等会儿我引开它的注意,你带包子先走。”   包思善有些腿软地从棺材里爬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狐狸?”它体型巨大,皮毛油润光亮,似乎还隐隐发着微光。若不是此刻呲牙咧嘴从喉间发出低吼,真的可以魅惑人心。   付云越冷着脸,“活了三百年的狐狸能不大吗?”   “狐狸精?”包思善吃了一惊,满肚子的疑问不知道从何问起。付云越紧盯着巨狐,补充道:“还是只公狐狸精!你别盯着它看,小心它的魅术。”   “啊?不能看?”还有这种说法?他不是说笑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展昭说着把她拉进怀里,单手扣住她的腰,眼睛紧盯着巨狐,“等会儿抓紧。”   付云越忽然压低声音,“说不准它听得懂人话。”   包思善一惊,本能地要回头看,被展昭困住动作。听他低沉道了声走,顿感到身体轻盈而起,双手急忙环住他的脖颈,闭了眼埋在他肩窝不敢多看,只感觉被他抱着急速移动。忽左忽右,或是在洞壁借力,或是腾空旋身急避。   黑暗的洞窟里尽是巨狐的咆哮和碎石的声音,嘈杂中隐约听到付云越吼了一声快走,直觉展昭猛地从空中落下,她的心随之狠狠砸落,惊魂为定地睁开眼查看战况。视线颠簸不停,展昭手臂一紧,急速往后撤了数步,一块巨石坠在他刚才站立之处,溅起的碎石纷乱地打在身上,异常凶险。   付云越咒骂一声,这畜生成精了,死盯着展昭和包子,看都不看他!展昭连着躲过几回攻势,冷着脸对怀里的人道了声抱紧了,接着朝出口急冲而去。巨狐怒吼着发力向展昭直扑而来,包思善不忍再看,紧紧埋首在展昭怀里,心想完蛋了!   展昭浑身绷紧,在巨狐扑到的瞬间突然身子一矮,足下一蹬,一鼓作气往前蹿去,将巨狐甩在身后。他这一险招叫付云越替他捏把冷汗,要是晚上一瞬,他们两人都要葬身狐口!不过眼下顾不上后怕,三人急忙往外头撤去。山洞内四通八达,付云越急道了声前头往右,而后回身朝身后的洞口挥了一剑,震塌洞壁,把洞口遮挡了七八分,暂缓了巨狐的追击。   出了山洞付云越喘着粗气摆手示意安全了,展昭看了看四周,果然是村外的那个山洞。包思善一路被展昭护着出来却觉得腿软,方才几次命悬一线,她都以为活不成了。心跳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巨狐的咆哮声从洞里传出来,要吃人一般撕扯着。她刷得白了脸,“它会不会冲出来?”洞里的地形很复杂,不知道它认不认得路。   “有结界,应该出不来。”说实话付云越心里也没底,他循着妖气来到这个村子,大致摸清了村子的情况,只知道这的村民被困在山里,每隔一阵就要把活人放进棺材送进洞里血祭。至于他们从何时开始血祭,洞口的结界是何人布下的就不清楚了。   见暂时没有危险,展昭这才开始审视付云越,付云越浑不在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长吁了一口气,“天一亮我就送你们下山。”   包思善也跟着坐下来,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知道下山的路?我们在山里转了一天都没能找到路。”   “你们肉体凡胎识不破障眼法,走不出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展昭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正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付云越痞痞一笑,“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横竖我没有作奸犯科。至于我怎么知道下山的路,我只能说既然我知道怎么来,就自然知道怎么离开。”   展昭皱眉,绕来绕去就没一句是实话!包思善不满地瞪着他,“付少侠,你是特意跑到这深山野岭来为民除害?还是特意等着给我们领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这种人?就不能给句实话?”   付云越摸摸下巴,“实话?实话就是来为民除害!”   闻言,包思善脸上立时浮现鄙夷的神色,他怎么能这般厚颜无耻?动不动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刚想刺他两句,突然洞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力撞击,一下两下三下……怒吼中夹杂着暴怒,但从外头看只有一片漆黑。展昭急忙拉着包思善退到远处,付云越也跟着后退,隐约可见漆黑的洞口有几丝如裂纹般的红光若隐若现。   展昭再退了几步,“恐怕撑不住。”就这么几下,裂纹越来越多,巨狐的身影影影绰绰的,随时要冲出来。   “不能让它出来!”付云越面沉如水,“否则我们都得死!”   “那怎么办?”包思善吓得躲在展昭身后不敢探头,“要不我们先逃吧。”这是一只活了三百年的狐狸精,光靠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展昭摇头,“来不及。”他们三个脱身简单,要全村的人一起脱身难!且村民未必配合,他们宁愿再送两个人进去血祭也不会举村逃亡!   付云越沉声道:“它若冲破结界必定屠村,我进去收拾它,你们自便。”   “你……”包思善着急地看看他再看看展昭,说什么他去收拾,要是能收拾他们刚才就不用那么狼狈了,分明是去送死!展昭显然也想到这点,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付云越怀疑地打量着他,展昭面无表情,“难不成狐狸也刀枪不入?”   这回的情况跟上回不同,不至于伤不了它。付云越撇撇嘴,“不是狐狸,是狐狸精!我原想趁它明晚月圆渡天劫妖力最弱的时候收拾它,如今看来不成了。”要不是展昭和包思善误入村子,村长那个老货哪里有人血祭,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坏事!“说实话,今晚动手我只有五成把握,你想清楚了。”   “我跟你一起进去。”哪怕只有三成把握他也要去。   付云越哼了一声,“上赶着送死!”    ☆、杀   今晚这个寂静的小山村难以入眠,野兽的咆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凶残,哪怕是早已习惯与野兽为邻的村民也感到惊恐。他们祖祖辈辈胆战心惊地供奉着那只妖兽,随着妖兽越发的频繁地索要血祭,他们已经无以为继。故而村长才把希望寄托于付云越,哪怕这个人来路不明。他们终究无法全然信任他,还是送了两个活人进洞。只是已经血祭,为何它的嘶吼反而更加狂暴?   阿山望着山洞的方向沉吟良久,迟疑道:“村长,要不要请付少侠去探探情况?”   村长坐在上首纹丝不动,半晌才哑声道:“不必。”动静闹得这般大,付云越不可能听不见,他既然说要等月圆,现在恐怕不会进洞冒险。   有几个村民焦急道:“村长,我们不该轻信姓付的小子!现在好了,惹怒了那畜生,他道时候拍拍屁股走人,我们可一个都逃不掉!”   村长抬眼看着他们,“你们有更好的法子?不想办法除掉那畜生拿你媳妇孩子血祭?”以前一年血祭一两回倒还好办,近来它越来越暴躁,虽被困山洞,但方圆百里的鸟兽皆被吓走。他们被困障眼之地靠打猎为生,没有鸟兽势必是断他们的活路。然而血祭要用活人,误入村子的外人并不多见。   屋里一时陷入僵局,突然院门被人推开,众人从洞开的房门望去皆一脸惶恐——送去血祭的人回来了!   村子猛地站起身,这怎么可能!从来没有送去血祭的人能活着回来!展昭径直进到屋里,冷眼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定在村长身上,声音无波,“我的剑在哪?”   “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阿山赶紧护在村长身前。   展昭眉头一皱,压不住心头的怒意,咬牙再道:“剑在哪?”简直不知死活!结界随时会被撞破,若不快些只怕都活不到天亮!   几人被展昭的气势怔住,心虚又慌乱,他被迷晕在棺材里都能逃脱,要是让他取回剑只怕不会放过他们。村长挥挥手让阿山退下,“就算你能从里头逃出来,没有我们给你带路你也下不了山!”   “山洞里的那只巨狐随时可能出来,它出来的后果想必你们清楚。”   闻言,村长脸色大变,对阿山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取剑,展昭看看阿山慌乱的背影,交代道:“你们最好找个地方避一避。”不论他们先前如何他都不能见死不救,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村长却是一脸惨白,避?若是有地方可避也不至于此!展昭无心顾及其他,取了剑便匆匆离去。回到山洞前,只见包思善在洞口焦急朝洞里张望,不见付云越的人影。   “展大哥!”包思善见他回来急忙迎上来,“付云越进去了。”   展昭看向洞口,巨狐被付云越引到深处去了。点了点头,叮嘱道:“你找个地方躲着等我,别轻信村民。”想了想,退下一把袖箭交给她,“这个留着防身,小心些。”   “展大哥……”不知怎得,包思善突然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来,眼里顿时满是水气。她多想跟他一起进去,可是她去了除了拖后腿根本无济于事。   展昭揉揉她的头顶,轻笑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洞里依旧是一阵阵的嘶吼,他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再次叮嘱她小心,这才毅然往山洞去。   一进洞展昭就皱了眉,洞里漆黑一片,跟巨狐在洞里搏斗实在毫无优势。他循着声去,没走多远就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付云越被一股巨大的劲道甩飞撞在洞壁上,震得土渣簌簌地往下掉。他用手挥散尘土,咳了几声,“咳咳咳……不好对付,小心点。”   展昭点点头,又见付云越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土领先往里头去,他不禁暗惊,被那样的力道撞击竟然毫发无伤,他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他很快便没心思探究付云越的来历,那只巨狐此刻正在前头阴狠地看着他们,火红的皮毛像要烧起来一般鲜艳。它眯了眯狐媚的双眼,展昭竟觉得它在笑他们不自量力。   巨狐缓缓抬起前脚用力一跺,竟然地动山摇起来,头顶上泥里混杂的碎石纷纷砸下。左闪右躲中付云越道:“这畜生狡猾得很,速战速决!”他话音刚落就扑面而来一阵腥臭的劲风,随着巨狐的咆哮,他们手中的火把熄灭了!   展昭暗道了声糟糕赶紧后退贴着洞壁不敢再轻举妄动,这畜生果真狡猾,竟然熄了他们的火把!看不见的话那些落下的石头就足以把他们砸死。过了片刻漆黑中似有微弱的光在闪动,随着打斗的声音响起,展昭才意识到那是巨狐皮毛发出的光。   显然,黑暗对巨狐而言丝毫无碍。展昭只能勉强看见微光晃动,接着传来打斗的声音,它冲着付云越去了。趁着这功夫,展昭提剑从背后袭去,那畜生却灵敏异常,尾巴一甩,硬生生把他的攻势化解了。   偷袭似乎激怒了巨狐,金色的眼眸霎时染了血色。展昭方才被甩开几步,刚稳住身形便感觉到妖戾的视线,抬头一瞬突觉劲风袭来,本能往后避,后背撞上硬物——是砸落的碎石!这么一来相当于被逼到角落,来不及侧翻闪躲,两排森森的白牙已扑到脖颈处。   千钧一发之际,巨阙横亘在巨狐口中死死挡住。那双妖异的金色眼眸眯得更紧,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气息灼热腥臭。展昭紧绷着身子,手臂微微颤抖着,渐渐扛不住压迫的力道。巨狐颌间用力,咯咯的声音在牙齿间磨蹭。冷汗自展昭额间滑落,力量悬殊太过,他就要撑不住了!突然间想起先前给巨阙喂血,不禁后悔忘了这一茬,现在巨阙卡在它齿间,想喂血已经不可能。就在此时,巨狐猛得再一用力,企图咬碎巨阙,咯咯的声音听得展昭头皮发麻全身发冷。   付云越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是巨阙,换做其他的早已经被一口咬碎。眼下不是庆幸的时候,他更不是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人,手上一紧,将妖力灌入佩剑,趁着一人一兽对峙突袭而至。他要一剑砍下巨狐的头!   就在他蹿身上前一瞬,巨阙猛地绽放妖异的红光,展昭一诧,顿时恍过神——巨狐想咬碎巨阙反被刀刃所伤见了血!喂了要血的巨阙威力大增,他亦觉得手上迫力轻了几分,手腕毫不迟疑地一番,绞断巨狐咬合在剑刃上的尖齿。   这突变不过一瞬,巨狐吃痛旋即松口后撤,也叫付云越的突袭落空,划过它的脸颊。不过这一口子带着妖力,又用足十分的力气,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见展昭脱险,付云越不由松了口气,瞥了眼发着妖光的巨阙,暗忖这柄剑再这般下去也要成妖!   他还在想入非非,展昭却眼都不眨一下提剑冲了上去。他暗暗咋舌,这家伙还真不要命,多少也该后怕一下,擦擦汗吧?巨狐身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依着浓浓的血腥味即便在黑暗中也容易找到它的所在。不过,也比刚才更加狂暴起来。   喂了妖血的巨阙比往常凶猛数倍,看不清混战的形势,只听见飒飒风声和利刃割破皮肉的声响,洞里的血腥味更加浓烈。付云越心惊了一下,没想到展昭竟如此凶猛,修行三百年的狐狸精都被逼得连连后悔。   突地腥风卷来,巨狐再次咬合住剑刃,将展昭往洞壁狠狠撞去。撞得山石松动,碎土扑簌砸落。展昭胸口一疼,喷出一口鲜血,溅得巨狐一脸斑驳。付云越蓦地瞪大眼,糟了!巨阙虽厉害,展昭却是血肉之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撞击?再来几次非得内脏破损而亡不可。   巨狐眯了眯眼,看着就像在狞笑。付云越心知机不可失,隐去气息提剑凌空而起,灌满妖力的剑刃断开巨狐脖颈。鲜血如注喷溅而出,立时将展昭然成血人。随着巨狐轰然倒地,洞里只余下粗重的喘息,二人皆疲惫不堪。   看着发着妖光的巨阙,付云越轻佻的道:“展大人,你这宝剑哪得来的?”   展昭抹去脸上的血渍,捂着心口席地而坐,喘了两下,“祖传的,具体来历不知。”   付云越呵呵笑了两声,点亮火折子找回火把重新点亮。四下一片狼藉,巨狐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漂亮的皮毛上混杂着泥土和血污,早已没有方才的妖媚之色。展昭看看他,他身上血道子不少,灰头土脸看着狼狈。再看自己,咳了咳闭了眼,自己比他更惨。   听见付云越拖着脚走了几步,火光顿时亮了起来,鼻尖弥漫这毛发烧焦的气味。睁开眼见他点燃了巨狐的尸体,很奇怪,竟然烧得异常旺。他扶着洞壁起身退开一些,盯着灼灼火光久久不语。上一回那个女尸也是这样灰飞烟灭。   付云越就站在尸体前纹丝不动,似乎感受不到灼热的热气。突然,他猛地眯了眯眼,右手中的剑迅如疾风刺穿巨狐心口,手腕一动,挑出一个东西来。顾不得烈火熊熊,伸手进火里一把抓住。   “什么东西?”展昭盯着他紧握的手,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以身相许   付云越摊开手掌让他看个清楚,他就知道有些事势必瞒不住。展昭看着他手中那个圆润的珠子,满心疑惑,这是什么?他来着猎杀巨狐就为了这颗珠子?付云越重新合拢了手,“内丹。如果明天晚上杀它,省事不说,内丹的妖力比现在强十倍不止。可惜了。”说来说去还是被坏了事。   “你云游四海就为了找内丹?”   “是啊。”   隔着火焰,付云越的身影扭住变形,展昭突然想起先前种种,迟疑道:“难不成你也是妖?”   付云越勾着嘴角,从容不迫道:“不是。你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找精怪内丹。”   “你为什么找内丹?”   “啊哈!展大人,你的问题太多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展昭皱皱眉头,说话间巨狐的身体已经烧成一坨黑炭,空气中尽是烧焦的臭味。付云越往后退了几步,靠着石头盘腿坐下,笑道:“内丹是精怪吸收的天地精华,服用可功力大增,你要不要试试?三百年的内丹可不常见,若是吃了它,依你的能力一剑足矣。”   “……”   付云越看他板着脸立即挥手表示扫兴,“我对称霸武林,江湖第一高手没兴趣,找内丹是另有所用。”看展昭还是一脸凝重,啧了一声,再道:“我又没作奸犯科,犯得着摆脸色吗?”   展昭终于收回目光,确实如他所言,他并未作奸犯科,相反还帮了大忙。静了一阵谁都没再说话,巨狐的尸体渐渐成灰。或许是因为失了内丹精魄,那么大的尸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烧光殆尽,火苗细弱起来。付云越盯着火苗不知在想什么,展昭歇够了准备起身,突然听他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展昭收住动作,奇怪什么?   “那个怨魂的杀意并不重,她早已忘却前尘往事,照理说不过是一缕游魂不知所谓的游荡,为什么会突然现身?你可曾想过?再有这只巨狐,它在山里渡过百年的光阴,吃肉喝血是天性使然,终归算不上凶残。可近来却异常嗜血,这是为何?”   展昭讶异,他是想说背后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付云越叹了一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付云越兀自笑着,“你说的对,满肚子不找个人说说实在憋得慌!”突然他收了笑,正色道:“有东西要出来了!”   “什么东西?”没头没脑的叫人怎么懂?   付云越摇摇头,很茫然,“我也不知道。”   展昭拧眉,他不是故弄玄虚吧?巨狐终于只剩下一层灰烬,洞窟里闷热焦臭。重重一叹,缓缓起身,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静观其变吧。付云越坐着不动,目光追着他,“你怎么样?”他一身血污,不知道是巨狐的还是他自己的,看着渗人。   展昭捂着胸口,淡淡道:“断了三根,”   “肋骨?”   展昭看他一眼,依旧淡淡的,“头发。”问得不是废话吗?不是肋骨是什么?   付云越一愣,龇牙咧嘴地起身跟上,“喂,你还是不是人啊?断了三根肋骨还这么轻描淡写。要不是知道你是人,我都怀疑你是妖了!你都不疼吗?”娘的,他被巨狐挠了几抓就疼得要命,他怎么就能若无其事?   展昭没理会他的唠叨,思善还在外头等着。出了洞,四下一片静寂,远远望去村子那头不见灯光一片漆黑。他往前走了几步,四下找寻包思善。很快一旁草丛里冒出个人朝他唤了声展大哥,正是包思善。   包思善匆匆跑过来,眼看着就要扑进展昭怀里,突然被人扣住肩膀生生扯住。展昭张着手臂颇为尴尬地定着,斜眼见付云越将包思善扯离,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他想干什么?付云越无辜地松开手,“他肋骨断了三根,你这么扑上去,还不得把他撞残。再说,你们别当我是死人好吗?”   包思善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赶紧上前扶住展昭,关切道:“展大哥,你怎么样?”   付云越撇撇嘴,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想着还是学不乖的嘴贱,“除了三根肋骨其他的应该没大碍,身上的血大半是狐狸精的。”   包思善再瞪,肋骨断了三根还没有大碍?他当是胳膊脱臼接一接就好了?不过看他浑身山下也是血污泥巴的,她也不好跟他斗嘴,专心对展昭嘘寒问暖。付云越给自己邀功,“喂,包子,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恩人,你怎么好这样瞪我?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砍了那畜生的头,你的展大哥可不止肋骨断三根,只怕人都要断成两截。”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断成两截,他怎么不断成两截?   付云越举手做投向状,“先回村子吧,黑灯瞎火的想下山也不成。”   展昭咳了咳,咽下口中的腥甜,“巨狐已除,林子里的障眼法是不是也失效了?”   付云越点头是,闻言,展昭松了口气,除了便好。包思善望着村子方向担心道:“村子里怎么一片漆黑?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大夫。”展大哥方才回去取剑,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要进洞杀狐,就这样的形势,他们居然能做得住,没一个人前来查看情况。   “我无妨。”展昭安抚一笑,没有大夫应该有药,先凑合这上些伤药,下山了再做打算。付云越不知想起什么来,凑上前来,笑嘻嘻的,“展大人,要不要我替你疗伤?”   展昭冷冷看他一眼没有接话,他讨了个没趣,干笑两声,转而道:“师妹怎么没来?”依春妮的性子,游山玩水的事应当少不了她才是。   “谁是你师妹?”展昭的声音也冷冷的。   付云越的笑脸一僵,“喂,怎么说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展昭打断他,“就算你是我救命恩人,以身相许谢恩的也是我,轮不到我师妹。”   “……”鬼才要你以身相许!好个展昭,你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啊?   大晚上的,两个人都挂着伤,只能抹黑回到村子。付云越领着展昭和包思善到自己的落脚处,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硬是没找到伤药,只能打水擦洗了伤口包扎起来应付了事。展昭一身血污叫人看不下去,付云越出去摸了件衣衫回来给他。   都说人靠衣装,不过就展昭俊朗的模样,穿什么都不差。就算现在一股子猎户味道,也是个俊朗的猎户,那股英气藏也藏不住。看得付云越直摇头叹气,怎得人家断了三根肋骨外加面无血色看起来都还她娘的玉树临风?不甘地叹了叹,道:“我顺道看了看,村里没人。”   包思善泼了木盆里的血水转身回来,“会不会连夜下山了?”   付云越耸耸肩,鬼知道。看看外头的漆黑的天色,起身道:“离天亮还远,睡一会吧。包子,你就睡这,我跟展昭对对面那户人家看看。”   展昭迟疑了一下,摇头,“一起去阿山家。”怎么也不能把包思善独自一人留在这,谁知道村民会不会从哪冒出来。付云越没意见,由展昭带路往阿山家去。包思善紧紧跟在展昭身旁,有些害怕,“展大哥,那些村民真的连夜下山了吗?”现在没了狐狸精的嘶吼却仍可以听到一些不知名的野兽嘶吼,少了狐狸精震慑,山里的野兽会不会趁着夜色潜入村子?睡着睡着就被野兽给撕了。   正说着话,村外有火光晃动,说话声渐渐传来。付云越几步越过展昭,踮脚看去,“难道是村民回来了?”   展昭皱眉,“人数不对。”来人显然不多。   包思善心里没底,“我们要不要躲一躲?”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只怕来者不善。他们两个人都带着伤,还是小心为妙。不过两个男人都不为所动,火光渐近,来人的模样渐渐看清。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姑娘,她疾步而来,满脸的惊喜——“师兄!”    ☆、有古怪   一声师兄叫展昭诧异,春妮?她怎么来了?开封府自然会派人来找,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春妮会来。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身旁的付云越一脸欢喜地朝春妮招手,大声应道:“师妹!你可算来了!”   “……”展昭绷着脸,到底谁跟谁是师兄妹?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付云越回头,笑得无害,“我这不是替你高兴么?多么乖巧的师妹,我怎么就没有?人生憾事呐。”   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斗法,包思善早已迎上去,“春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春妮激动地爪着她的手,“说起来也险,我们在山里迷路了,心想完了,没找到你们反而把自己也丢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然后就撞见了你们。你们呢?怎么到这来的?”   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包思善一阵后怕,叹道:“说来话长。”再看来的几个人都面露疲惫之色,道:“大家都累了,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再细说。”   进了阿山家,几人稍作休整,找了些吃食出来,就着凉水吃了些,这才坐下说话。春妮等人听展昭娓娓道来都吃惊不已,竟然会有这番奇遇。张龙讷讷道:“这么说我们迷路是中了障眼法?要不是狐妖被你们杀了,我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里面?”   付云越把玩着巨狐的内丹,对着油灯看了又看,嘴上应道:“八成是了。”   包思善驳道:“我跟展大哥怎么就出来了?”   “我说八成,不是还有两成的余地么?”他说着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是什么人,哪里那么容易困住?何况他们还有铜铃辟邪。展昭没理会付云越,径直朝张龙道:“巨狐已除,我们明日下山。”忽然,他想到不见踪迹的村民,皱了皱眉,他们真的连夜下山了?压下心头的疑虑,随口道:“开封府里可安好?”   张龙迟疑了一下,“呃……没什么大事。”见展昭投来询问的眼神,笑了笑,“展大人你就是爱操心,真没什么事。”   赵虎附和道:“就是,王家的母猫下了三只猫仔,陈家小儿子上树掏鸟蛋摔断了脚,东集张婆子的菜摊被地痞踹了……无非就这些琐事,跟你们下落不明比起来根本不算事。”   春妮想了想,补充道:“只有一件怪事。”   怪事?几人都看着春妮,春妮思忖着,“李记糕点铺把隔壁闲置的铺子一并租了,我前些日子去买糕点时听伙计说要挖个大地窖,你们猜怎么着?”   包思善提了一口气,头一个抢道:“挖到宝了?”   展昭思忖着不说话,付云越捻着内丹等她的下文。春妮环视一圈,娇嗔道:“你们怎么都不猜?多没意思!猜猜,都猜猜!师兄,你先来!”   展昭面无表情,“猜不到。”如果挖到宝,那么事情肯定藏不住,不出半日就传得满城风雨。如果是挖到不好的东西,那更不得了。能轮到春妮显摆,想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春妮扫兴地哼了一声,转向付云越,付云越装模作样的思忖了一番,笑道:“难不成又挖到一坛尸骨?”   包思善斜他一眼,“要真挖到尸骨找就报官了!”   张龙等不急了,“春妮,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挖到什么了?我们怎么没听说?”他们可是天天在开封巡街,他们都没听到风吹草动,怎么她会有第一手的消息?   春妮得意一笑,“猜不着了吧?告诉你们,伙计偷偷跟我说挖到了一个洞!”   啥?挖到一个洞?挖地窖挖出个洞?付云越哈哈一笑,“得,省事了。师妹,你是故意逗我们玩吧?”   “哪啊!”   “那就是店伙计逗你玩。”   春妮瞪他一眼不再说话,展昭轻叹一声,打发大伙自己找地方睡觉,反正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方便。   第二日天蒙蒙亮,屋外头传来动静,展昭警觉的睁开眼。巨狐已经被除,村民不知所踪,外头会是什么东西?想着立即起身查看,气的急了免不得伤口一阵疼痛,极力压下咳嗽,小心凑到窗户查看。借着朦胧的天光,他竟看到消失了一夜的村民!   村民看到一身猎户打扮的展昭时也愣了,好半晌双方相视无言。村民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他竟然没死!还是展昭先开的口,“你们没有下山?”   静了好一会儿,村子才缓缓开口,“我们没有下山。”即便他们中有人知道如何穿越障眼之地,但连夜下山还是不稳妥。且一时间难以安排,只能退而求其次,一起躲进村里避难用的地窖。   展昭点点头,“巨狐已死,外面的障眼法应该也破了。”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巨狐死了?被他们杀死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不是没听见过送进去血祭的人发出惨叫,可见其凶残,他们两个人竟然把巨狐杀了!有几个妇人忍不住哭起来,呜咽着,“苍天有眼啊,终于叫人收了那畜生!只是我可怜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我的孩子啊……”   这一哭,男人们也红了眼角。村外头有障眼之地,村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多半也进不来。巨狐却越发频繁的要吃人,没有外人只能用村里的人。可谁也不愿意去送死,只能抓阄,于是人一个一个少了下去。   外头的动静吵醒了屋里的人,大伙出来一看都心有戚戚。展昭和包思善心里最不是滋味,他们险些命葬狐口,可眼前的情形又叫人心有不忍。包思善想问那两个下落不明的猎户是不是在洞里,看看展昭的脸色没问出口。默了默,小声道:“展大哥,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展昭看向村长,良久低头对包思善道:“让大伙收拾一下,马上走。”   付云越看看两边,笑道:“不急,下山费劲,怎么也得吃饱了再上路。包子,你家展大哥断了三根肋骨呢,经不起饿。”说罢朝村长走去,毫不客气地把胳膊搭在村长肩上,也不管人家百来岁的高龄,半压在老头子身上,嬉皮笑脸道:“走,我带你去看看那畜生的骨灰,也好让你们安心。”   阿山怒视着他,忍了几忍才道:“我跟你去!”付云越更往村长身上靠去,“要去就一道去呗,谁也没拦着。”说罢又道:“村长,你家酿的那啥酒不错,够劲。等会儿给我弄两坛,也不枉费我替你们出生入死一回。”   展昭看着他跟村长勾肩搭背晃悠悠地走远,不由嘴角微勾,这付云越磨人有一套。他说得在理,殊死搏斗了一场,是该吃饱了再下山。咳了咳,胸口火辣辣的痛,不止胸口,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   阿山媳妇招呼他们进屋,手脚麻利地熬了一锅粥。粥里加了腊肉和野菜,别有风味。展昭无甚胃口,喝了小半碗就靠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付云越跟阿山前后脚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嚷嚷着肚子饿,毫不客气。   展昭闭着眼,听见他追着春妮师妹长师妹短的,不禁皱皱眉头,他该不是真对春妮有意思吧?忽然,眼前的光被挡住,他疲惫地睁开眼,见包思善正看着他,不由笑了笑,“吃饱了?”   包思善在他身旁坐下,偏头看他,“你才吃一点。”   “没胃口。”满口的血腥味,喝口水都疼,实在吃不下。   包思善往屋里探了一眼,见大伙都在里头说话,这才回头朝他抿嘴一笑,握了他的手。展昭也是一笑,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低声道:“我没事。”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要来看瀑布,哪会生出这些事?”   展昭摇头,“不关你的事。”不论她来不来,村子迟早要出事。“别胡思乱想,这不都好好的吗?”   “伤成这样哪里好?”   他看着她,笑得舒心,“你没伤着就是好。”她脸一红,低头没再说话。展昭也不再说话,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闭目养神。忽然头顶传来调侃的声音,“哟!说什么悄悄话呐?看把包子羞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包思善一惊,赶忙抽回手,展昭懒洋洋地睁开眼瞄了一眼,没有搭理。付云越左右瞧瞧,也搬来小凳子挨着包思善坐下,“你们继续,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包思善往展昭那头靠了靠,谁跟他自己人了?没一句话着调的!付云越浑不在意,扭头看着展昭,“师兄,我跟你去开封府怎么样?”   展昭皱眉不想搭理他,耐不住他一口一个师兄,叫人烦不胜烦,“谁是你师兄?”   “沾亲带故好办事不是么?”   包思善挪挪身子,挡住他看展昭的视线,“你不是要云游四海吗?去开封府做什么?”   “师妹不是说那什么糕点铺子挖地窖挖出了个坑,如此奇观,我怎么也得去凑个热闹才成。”   包思善鄙夷地看着他,无言以对,这都什么人啊?展昭却睁开了眼,炯炯对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只见他意味不明地扯着笑,用口型道——有古怪。展昭眉头动了动,复又闭上眼,淡淡道:“你还是叫我展昭吧,师兄二字担不起。”    ☆、夜明珠   路上的琐碎不提,回到开封府,一行人各归各位。展昭自是先找公孙策查看伤势,包思善则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如喜给拽回后院去。一进门就见包夫人神色憔悴肿着双眼迎出来,未语泪先流,张口却是责备,“你这丫头,怎么没个轻重,真是吓死娘了!”   包思善赶忙讨饶,这回确实凶险,走失了两三日才被找着,怨不得娘亲生气。可撒娇讨饶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包夫人面带怒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架势,“往后你给我离展昭远点!别他说什么就什么!要不是他叫你去能遭这罪?”   “娘!这怎么能怪展大哥?他哪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包思善急了,“他还断了三根肋骨呢,你当他喜欢不成?”   包夫人愣了愣,脸上立即浮现关心之色,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就算这是不怪他,他就不懂得小心行事?三天两头的受伤!年前伤了眼,年后中了毒,这会儿又断了肋骨!这都什么事!现在他伤着,你也给我好好呆在府里别乱跑!”   包思善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嘴角压不住笑,娘亲这么念叨一下算是过去了。果然,打发她回去休息之后就叫人送药材过去给展昭,她躲在窗外一边偷听一边偷笑,娘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待她梳洗了出来,如喜刚好端了一盅汤进来,“小姐,饿了吧,先喝点汤垫垫,离晚饭还好一会儿呢。”说着搁下汤开始嘀嘀咕咕地说着这几日的事,包思善嗯嗯嗯的应着,也不知听进去几分。她倒不怎么饿,不过掀开盅盖闻到香气倒有几分馋,拿起汤匙正要喝,突然想起一路上展昭都没怎么吃东西,随即又放下汤匙,还是给他送去吧。   如喜见她急急忙忙把汤收进食盒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来不及出言阻止就被她一溜烟蹿出屋去,急得她直跺脚,小姐真是急性子!也不问问就跑去找展大人,也不想想人家这会儿哪有空跟她你侬我侬。再说了,夫人也叫人给展大人送吃食去了,她急个什么劲!   就如如喜所料,展昭屋里这会儿热闹着。还没进门就听见付云越调侃的声音,“展大人,要不我再替你疗疗伤?”   紧接着听见春妮嚷道:“少来!别吵我师兄休息!”付云越立即嬉皮笑脸道:“师妹,我也浑身伤,虽没有伤筋动骨,可皮肉伤不仔细养着留疤呐,你们姑娘家心细,帮我包扎一下?”   包思善推门而入,凉凉道:“大男人还怕留疤?”   付云越盯着她手中的食盒,笑嘻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先天不足了再不小心养着怎么成?我还指着这皮相讨媳妇呢。”   包思善没搭理他的浑话,把食盒搁到桌上,想说给展昭送汤来,却发现展昭面前已经有一盅汤,不免泄气,“你已经有了啊?我还巴巴地给你送来。”   付云越凑上来,“我还饿着呢,不如赏给我吧!”春妮一瞪眼,拽了他往外头去,真是的!有点眼色好不好?别想坏她师兄的好事!   目送二人离去,展昭这才看向包思善,包思善被他看得有些脸红,愣了半晌才生硬道:“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赶紧趁热把汤喝了吧。”   “你怎么过来了?”这几天没少受罪,他以为她会倒头就睡。即便不睡,包夫人势必也盯得紧,不会让她出来溜达。她趴在桌上痴痴地看着他,一如往常那般,“给你送汤,谁想你已经有了,留着迟点喝吧。”   展昭见她眼神有些迷离,想来是倦了。笑了笑,柔声道:“少不了我的,你喝吧,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挂心我。”   她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在开封府还能少一口吃的不成?笑了笑,取出汤来跟他同桌而食。见他几乎没怎么动,不免担心,“怎么了?还是没胃口?”   展昭仍是笑言无事,她却不放心,“是不是伤口疼?要不要我喂你?”他忍不住笑出声,摇头,“我的手又没受伤。”   她嘟嘟嘴,接道:“那你下回伤个手,我喂你。”   他看着她,“下回我伤得不能动弹了任你摆布可好?”   “我哪是那个意思……”   展昭不再逗她,“别光顾着说话,汤要凉了。”见她乖乖低头喝汤,他端起汤盅一口饮尽,而后长吁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如喜的声音,包夫人不放心,让她来找人。他笑笑,送她出了门才歇下。   养伤的日子于展昭而言应当是无趣的,不过,开封府现在热闹,单一个春妮就足以闹腾他半日不停歇,加一个付云越那一日都不得安宁了。对付云越这个人,他不能说不喜,但也确实有些看不惯。来历不明,一身痞气,粘着春妮不放,叫他怎么放心?好在春妮对他并不上心。   不过,这两个人实在闹腾得紧,难道不知道他需要静养么?吵得他头疼。所以,趁着包思善送药来的当口,他借口喝了药要睡一会把胍噪的两人请了出去。春妮嘀嘀咕咕的不情不愿,付云越乐颠颠地说要陪她去常乐茶馆听书,好回来讲给师兄解闷。展昭看他一眼,这小子还真滑头。   包思善见他皱眉,以为是药苦。捏了颗蜜饯,“吃个蜜饯去去苦味。”他回神,低头就着她的手将蜜饯卷入口中,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指尖,唔……果然很甜。她将沾了蜜汁的手指含在口中吮了吮,弯了眉眼,“李记不仅糕点做的好,蜜饯也做的好。”   展昭的目光不由追这她的指尖,竟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头喝了口茶,冲淡口中的甜腻,默默听她说话。他们在一块时,多是她说他听,照着往常那般即可。口中的甜蜜卷去了药汁的苦涩,连心里都甜起来,他不由微翘嘴角,养伤也并非全无好处。   包思善把蜜饯推到他眼前,“再吃一个?”   他摇头,“够了。”   “展大哥,你还真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疼。”她调侃着把蜜饯收起来。展昭反问:“谁说我不怕?”   她抬头,“你也会怕?从来没听见你喊疼喊累喊苦。”   “喊了就不疼不累不苦了?”   “唔……至少我会知道。”   展昭垂眸,“我舍不得叫你心疼。”再抬眼果然见她耳根都红透了,不由笑了起来。包思善满脸的羞涩顿时转为嗔怒,“你……又逗我玩!”   “你不心疼?”   包思善被问得哑口无言,怎么回答都不是,只能藉由抬头看横梁躲开来。展昭也抬头看横梁,所有所思道:“横梁上的蜘蛛长得比我还好看?”   她不由自主找起蜘蛛来,反问:“哪有蜘蛛?”随即悟道他逗她玩你,亮晶晶的眼眸瞪着他,春妮说得对,他惯会装模作样。他还看着横梁,煞有其事道:“爬走了。”见她气鼓鼓的,忍不住低笑了几声,“你不是说要给我将《妖夜志》里的故事么?现在得闲,跟我说说吧。”   包思善嘟嘟嘴不跟他计较刚才的事,“那书缺得厉害,很多地方读不通,我托林大哥和邓大哥添补。上午才去看过,没什么进展。”   展昭哦了一声,又道:“缺便缺吧,别耽误了邓宏的学业。”   “嗯,我跟他说了。改天我抽空把这回的遭遇说给林大哥听,也能编一段奇闻。”   “嗯。”展昭不置可否,忽然想到什么,“你也别总往外跑,不然你娘亲该生气了。”接二连三的遇险,包夫人如何放心的下,还是拘着她点。   包思善不乐意了,“哪有往外跑?不就去茶馆坐坐么?都在你们眼皮底下。”展昭叹气,性子野了,关不住了。她被他无可奈何的表情逗乐,笑道:“春妮上回说李记挖地窖挖出坑来,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又猜?他很干脆地摇头。   “呀!猜猜嘛!”   他索性不说话,包思善拿他没办法,自顾自道:“算了,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嗯,挖到什么了?”   她故作神秘道:“夜!明!珠!碗口那么大的夜明珠!”   什么?碗口那么大的夜明珠?展昭显然不信,夜明珠哪是随便就能挖到的?要真这么好挖,大家还不都一窝蜂地挖地窖去了?见展昭不为所动,包思善有些急,“你别不信,虽然李记没有声张,可在他家帮工的人可都知道,碗口那么大,还不止一个呢!”   “你打哪听来的?”   “林大哥说的。”   展昭了然,林宝啊,三分假都给说得十分真。不故弄玄虚怎么招揽生意?这事多半是坊间以讹传讹,龙眼大小的能传成碗口大,一颗能给说成百颗。他笑笑,附和道:“茶馆的生意又要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症发作……我要请假一周发呆!! 懒癌症发作……我要请假一周发呆!! ☆、地窖   包思善嘟嘟囔囔地绕在展昭身旁显得很不高兴,才休息几天伤刚刚好了些,他就迫不及待地换上官服。真是的,又不是没他不行,逞什么能嘛!昨日就想出门了,被她拦着才硬憋了一日,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了。   展昭含笑瞥她一眼,她气鼓鼓的模样确实像个包子。伸手想平拍拍她的头,却在落下前顿住,把发髻弄乱少不得要惹来她的的抱怨。只能转而抚向她红润的脸颊,手掌擦过脸庞,修长的手指穿入发丝之间,稍一用力将她的脸抬起。她呆了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拇指在她脸颊蹭了蹭,低笑道:“我带你去李记看夜明珠。”   包思善一诧,随即后退一步,离了他的手掌。双手叉腰,一副恼火的模样。“哼!想变着方哄我放你出门,我才不会上当!夜明珠有什么好看的?”看着展昭的因小把戏失败而略微有些无奈的表情,她软了声,“夜明珠哪有你好看,我在家看你就够了。”   展昭失笑,如今她都会拿这话打趣他了。“看了这么些天也该腻了。”   “不腻不腻!”   “那也不能这么看,都被你看糙了。”   包思善料不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又被堵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春妮说得对,展大哥实在太会装模作样!展昭不再逗她,“不过是去巡街,累不着,你要不放心就同我一道去。”   包思善左思右想,最后只能默默点头。拦是拦不住了,除了跟去还能怎么样?出了院子没多远就遇见付云越和春妮,付云越朝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展大人,你可算出门了。怎么跟娘们似的,梳妆打扮大半天。”啧,一个男人,穿红色也这么好看!   春妮狠狠剐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师兄伤还没好,就得慢慢来!”   付云越立马指着自己脸上的小伤,“我也伤着呐!”   春妮恼了,“你还要不要脸?”这点皮肉伤好意思拿出来说事?付云越摊摊手,“要是留下疤,这脸不要也罢!”   包思善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付云越就没一句话是靠谱的!不过听他的口气倒像跟展大哥约好了一起出门,狐疑地看一眼身边的人,果然见展昭淡淡道:“现在过去也不迟,走吧。”   春妮眉开眼笑地围过来,狗腿地虚扶住展昭,“师兄,您慢点。”展昭一抬手避开,“我自己能走。”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包思善终于忍不住道:“你们这是约好了去看夜明珠?怎么不跟我通个气?”春妮绕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昨晚才说动师兄带我们去,来不及跟你说。反正你成日跟师兄腻在一块,少不了你。”她确实有心不告诉她,虽说是凑热闹,可万一出什么岔子那可不好办。   包思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她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春妮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展昭面无表情,付云越不知所谓地笑着。她狠狠拧着眉,也就春妮漏了些心思,展昭装模作样的本事她已经领教。付云越嘛,成日挂着笑,就是看到一只野狗跑过去也能感慨一番,完全不知所谓。   这不,他笑嘻嘻地凑过来,“包子,我跟你说,都是他们两要瞒着你。我当时就反对了,这种大开眼界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你?奈何我人微言轻。不过,我对你可是一片赤诚,你千万要记得我的好!”   好什么好?他还不是一样瞒着她?包思善对着那张笑脸眉头皱了又皱,这人脸皮真厚!   李记挖地窖闹出的动静颇大,他们远远地就瞧见铺子门口围着一圈人。展昭眉心微动,步子仍不紧不慢。春妮着急,见状急忙拉着包思善疾步凑上去看热闹。付云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朝展昭笑道:“瞧着热闹劲,你猜会不会是挖出海碗大的夜明珠来了?”   “你对夜明珠有兴趣?”   “那可是宝贝,谁不喜欢?”斜展昭一眼,接着道:“虽说无甚大用,可是能换银子。展大人,你当年混江湖,劫富济贫的事没少干吧?”   展昭目不斜视置若罔闻,付云越轻笑一声,“板着脸做什么?我就喜欢大侠劫富济贫的豪气!”   终于,展昭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微微一僵,扯扯嘴角不再说话。前头的春妮和包思善在人群外踮脚探头,能听见里圈有争执的声音却挤不进去。正急着,终于见展昭缓缓而来,连连朝他招手示意他快些。   付云越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展大人路过,这儿怎么回事?”包思善瞪他一眼,他干嘛啊?狐假虎威!付云越朝她扯了抹笑,补了一句,“哦,还有包小姐大驾光临,闲杂人等回避!”   “付云越!”包思善恨不得扑上去堵了他的嘴,这个痞子!不招摇过市不舒坦是不是?   不过他这么嚎了一嗓子,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真让出了一条道。付云越痞痞一笑,瞧,这不好了?人一散开,里面的情形就清楚了,包思善忍不住皱起眉头,“庞丽?你在这做什么?”真难得庞大小姐会屈尊来这种小店,她不是来买糕点的吧?   庞丽显然也看到了她,当下就朝她冷冷一笑,趾高气昂道:“本小姐不能来?”紧接着看到缓缓而来的展昭,她脸色一变,大相国寺那一幕不快涌上心头,语气更冷,“展大人,好久不见。”   展昭淡淡点头个算是应了她,庞丽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不知在想什么。付云越左右看看,琢磨着这个庞丽八成是哪家大闺秀,要不然能有这飞扬跋扈的气派?对于攀附权贵这种事他向来……不排斥的。眼下气氛有些僵,他是不是说点什么缓和缓和?   李记掌柜动作比他快,见展昭来,连忙道:“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小店只是挖个地窖,实在无甚稀奇。坊间传言挖出夜明珠纯属无稽之谈,都散了吧,散了吧。”瞧这事传得,竟然把庞府的千金小姐都给勾来了,还硬要下地窖看什么夜明珠。   庞丽立即回头想说什么,展昭在她之前先道:“都散了吧。”庞丽不由一恼,他什么意思?展昭对上她的眼,目光清冷,“庞小姐也信传言?”   “展大人不信?”庞丽反问,总归是挖出了些东西,若不然怎么能传得那样活灵活现?李记自然要瞒,帮工的人可管不住嘴。没捞到好处还不让人茶余饭后拿出来说嘴不成?   包思善插话,“有没有夜明珠暂且不提,你硬要闯民宅怕是不妥吧?”就算真有,那也是李记的东西,有本事你到自家地窖挖去。   “还怕我抢他的不成?区区几颗夜明珠本小姐还不放在眼里。”   付云越挤过来狗腿一笑,“那是,瞧姑娘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不稀罕这等俗物。碗口大的夜明珠算什么?怎么说也得有海碗那么大才值得姑娘赏眼一看。”   庞丽上下扫了付云越两眼,这人又是谁?付云越见她打量自己,笑道:“我叫付云越,你叫我付大哥吧。”   不仅庞丽,就是展昭都对他冷眼相看。付大哥?他未免太过自来熟了?庞丽懒得搭理他,盯着展昭道:“展大人,不管传言真假,这事古怪得很,你不觉应该下地窖查看一番吗?”   春妮好奇得紧,悄声道:“师兄,下去看看吧。”付云越附和着点头,他有预感,下头有东西,得下去瞧瞧。李记掌柜连忙摆手,“几位,几位!这就是一个地窖,不过是挖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坑,省了些力气。也不知道那个嘴碎的添油加醋说挖到了夜明珠,这都哪跟哪啊?”   庞丽冷哼一声,“既然只是地窖,让我们下去瞧瞧有什么关系?藏着掖着,一定有隐情!”   付云越就是为这个坑而来,流里流气地伸手搭在李记掌柜的肩上,“庞小姐说得是,既然没什么,让我们看看呗。”   李记掌柜欲哭无泪,“这位小哥,一个两个都往我家地窖钻,我还要不要做生意?”   “你脑子怎么这么不灵光?想钻可以,交银子!可不比你卖糕点赚?”付云越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展昭道:“不过,我们是陪着展大人执行公务,你可不好收我们的银子。”   李记掌柜叹了叹,罢了,展大人都出面了,他哪还能推脱?看就看吧,反正就是个地窖。包思善跟展昭对视一眼,展昭勾勾嘴角,示意她跟上。她琢磨着他是不是也想下去看看,碍于身份不好直言,就由着庞丽和付云越闹腾。   再看前头,庞丽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李记掌柜点头哈腰的落在她身后半步指路。付云越跟在掌柜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挖地窖的事闲扯,春妮神神秘秘地凑在展昭身边嘀嘀咕咕。展昭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包思善不由叹了叹,怎么都喜欢淌浑水?   很快到了地窖入口,居高临下只觉阶梯陡峭,下面黑乎乎的。这会儿庞丽有些退缩,她一个千金小姐哪下过地窖?包思善也有些迟疑,她也没下过地窖。春妮探头看了看,道了句还挺深的。展昭不动声色跟付云越对视一眼,付云越耸耸肩。   李记掌柜率先下了地窖,点了里头的灯,招呼大伙下去。    ☆、暗门   正如掌柜所言,地窖并无特别之处,最是刚刚挖好尚且空着。墙上的灯已被点亮,照得一室昏黄。这下头憋闷,庞丽嫌弃地长吁了口气,对眼前所见难掩失望之色,怎么会只是个普通的地窖?   春妮四下打量一圈,问道“不是说挖到一个坑吗?”掌柜哭笑不得,地窖不就是一个大坑吗?这些养尊处优的姑娘小姐尽爱说傻话。可见庞丽投来质疑的目光,赶忙道:“是有个坑,挖开来里头并没有东西,倒是省了些力气。”   “是吗?”庞丽眯了眯眼,就怕有什么也被说成没什么。   展昭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四下查看,这里怎么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地窖,空空荡荡,一目了然。不过,若只是个寻常的地窖怎会凭空冒出那么多的传言?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他不由回头看了眼掌柜,他的话有几分真?然而,不论真假这都是李记的私事,只要不伤天害理都同旁人无关。即便真有碗口大的夜明珠那也是李记的运气。   突然,他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脚下的方寸之地。这里不对劲!付云越瞧他脸色有异,凑过来悄声问:“有发现?”展昭退了半步,以眼神示意方寸所立之处。付云越会意,踩上去试了试。咦?下面是空的?看来立即确实挖到了什么,东西就在下面!为了避风头特意把地窖修得平常,实则留了暗门。   不过,就算知道有暗门也下不去啊!抬眼看看展昭,他能想出个名目来彻查此事么?展昭却不动声色地去那头同掌柜说话。付云越微叹,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展昭可不会听他说感觉到下头有妖气就下去查探,可靠他自己一个人夜探?他心里没底呢。   夜探就得神不知鬼不觉,他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挖开人家的暗门?到时候李记把暗门一堵,他还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下头?不成!   出了李记,庞丽似乎还不死心,直勾勾地盯着展昭硬邦邦道:“展大人,你有什么发现?”   “没有。”展昭倒是坦然。   “开封府就是这么办事的?要真是个寻常的地窖能传出夜明珠来?李记一定有所隐瞒!”她才不信。   展昭不为所动,“李记有心隐瞒你又能如何?”飞来横财任谁都要隐瞒,免得惹祸上身。   庞丽挑眉,一字一顿道:“我要把这间铺子盘下来,包括地窖!”   展昭看着她,良久才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浅笑,“若是那般,庞小姐得跟李记好好商量。”庞府财大气粗,庞丽如此行事倒也不稀奇,只是她想买也得李记愿意卖才成。   付云越暗暗咋舌,瞧瞧这姑娘的气魄,这事跟她没啥关系吧?可人家就是愿意花钱买个明白。流言真假难以分辨,大小姐索性买下来,挖开了看个明白,霸气!大家闺秀就得这样嘛。是以他立即搭腔,“庞小姐果然聪慧!李记要是不乐意卖,那其中绝对有猫腻!”   这话庞丽听着舒坦,赏了付云越一个得意的笑。展昭朝付云越投去一个眼神,他就不能少说两句?虽说他无心下去查探,可付云越似乎对下头的东西上心。若地窖落到庞太师手里,拿便更没有机会下去了。   看着庞丽折回李记,春妮跟付云越面面相觑,她这就要去卖铺子了?展昭看一眼李记的门面,带头先迈开步子离去。   春妮跟上,“师兄,这铺子要多少银子能拿下?庞小姐不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她做得了主吗?”   展昭淡淡道:“李记不会转手铺子。”   “被庞丽看上了,只怕不愿意也得愿意。”包思善暗暗撇嘴,庞丽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李记敢不卖,等着家门宁日吧!   展昭的伤没几日便好得差不离,瞧着没事人一样。对此,包思善怀疑他伙同公孙先生哄她,断了三根肋骨能这么快长好?他才是那个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的旷世奇才吧?春妮见她碎碎念地抱怨,索性拉她去常乐茶馆,喝喝茶听听书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包思善想着有一阵没去茶馆了,也该去看看妖夜志添补的情况。   到了茶馆又见宾客满棚,包思善心想开封近来是非真多,先是鬼雾再有李记的夜明珠,倒是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正愁没座位,春妮看见付云越在中央的桌前朝她们招手,脸上一喜,拉着包思善过去。   包思善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在这?”   付云越懒洋洋的,“闲得呗。”他又没啥事,只能来这打发时间。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地窖,始终没有头绪,总不能有去无回吧?包思善心里很好奇,他跟着他们回开封,说来看李记的地窖,鬼才信!打量的目光被他逮个正着,他扯着嘴角笑,“怎么?看出我的俊来了?”   包思善知道他向来不着调,撇撇嘴转开眼。春妮喝了口茶,“能俊过我师兄么?”   付云越不服,“你师兄天下第一行了吧?”展昭还真不是盖的,也没瞧见他给春妮什么好脸色,春妮却始终对他敬若神明。他说他的佩剑不是凡品,她说比不过师兄的巨阙。他说他这套剑法精妙,她说比不过师兄的剑法卓绝。他说他游离四方见多识广,她说她师兄早已踏遍大江南比。总归啥都比不过她师兄。   这不,她认真道:“不敢说天下第一,至少比你强吧?”   付云越抿抿唇,灌了杯茶消火。包思善在心里暗乐,春妮有时候一根筋得可怕,瞧把付云越给气得。见他猛灌茶消火,她好笑地叫小二再上茶。不一会儿茶送来,是林宝亲自送来的。林宝笑眯眯的,“思善,好一阵没来了,今日怎么得闲?”   包思善也正要找他,连忙请他入座,简单说了最近的事。末了笑道:“林大哥,你把这事写成段子说说,不过,得把我写成降妖除魔的女侠!”   付云越不乐意,“你成了女侠,那我呢?”他才是那个去降妖除魔的侠客好吧?   “就是!你连武功都不会,当什么女侠?”春妮也不乐意了,女侠非她莫属!   林宝在脑中编排着故事,哪有空理会三人的斗嘴,半晌才道:“这个我得仔细想想,不急不急。”   三人一顿,都用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眼神看着他,林宝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呵呵笑了两声赶忙转开话题。“思善,我跟邓宏对妖夜志添补了一些,那篇蝎王算是完整了。”   “咦?真的?快说说!”她记得那篇蝎王不仅没头没尾中间还破损残缺,看得云里雾里。付云越也来了兴致,“什么蝎王?”   林宝喝口茶,娓娓道来。蝎王五眼百足,形似蜈蚣生有鳌钳,栖居在无底之渊。它们互相残杀,最终存活下来的才是蝎王。书中记述了一段蝎王破土而出肆虐一方的事迹,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却并未交代后事如何。他跟邓宏对故事稍作整理,关键是添补了降服蝎王的部分。   付云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这种妖兽还是头一回听说,要是真有这东西,取其内丹的话……不过,他去哪找无底之渊?想着他又一脸愁苦,真他娘的麻烦!接下来林宝他们说什么他没心思听,直到听见邻桌有人提到庞家要买李记铺子时才收回心思。庞小姐手脚还真麻利,这才几天就跟李记交锋好几回了,奈何李记紧咬不放。   包思善也被转了注意力,她就说嘛,庞丽难缠。春妮莫名其妙,“不就是个普通的地窖么?庞小姐较什么真?”   林宝摇头,“我看未必。”李记这回麻烦大了,好端端惹出祸事来。春妮不解,“那天我们下去看了,就是一个地窖,她买了铺子要继续往下挖?既然如此,她直接从庞府挖条地道直通李记地窖下头好了。”   包思善斜她一眼,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法子她都能想到!跟偷有什么区别?付云越却大受启发,是啊,他可以挖条地道进去!不过,要挖地道得有房子做掩护,且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还有挖出来的土该往哪堆?这法子耗时耗力,也不成。   春妮又道:“你们不觉得挖到夜明珠的说法有些玄乎?碗口大的夜明珠能随便挖到?会不会是故意用夜明珠做幌子,其实他们是在地窖下埋尸!”   付云越驳道:“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杀了人?埋就埋了,扯什么夜明珠?”   春妮一脸纠结,不是埋尸么?包思善沉吟道:“不会又挖出什么干尸吧?唔……这个干尸怀里揣着碗口大的夜明珠。”   付云越啧了一声,能靠谱一点么?要他说八成是挖到了什么妖怪的内丹,就跟碗口大的夜明珠一般……林宝看着他们三个各怀心思冥思,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听一个在李记帮工的人说,李记挖地窖挖出一个深坑,下头有发光的珠子嵌在墙上。至于是不是夜明珠就不好说了,反正大伙都这么传。”   三人不由抬头,这是说真的还是说书啊?    ☆、屠杀   三人喝了一肚子茶从茶馆出来,别的没有,只觉得李记的事经林宝一说,简直成了一段传奇。付云越和春妮不了解林宝,包思善却知道他喜欢言过其实,见两人深信不疑,赶紧出言澄没那么玄乎。话虽如此,李记的事本就已经太过玄乎。   没走多远,见王朝领着几个衙役匆匆忙忙地迎面而来,三人对视一眼,又出事了?一群人面色凝重带着劲风疾步而过,包思善本想叫住王朝打听出了什么事,谁想他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垂下来,讷讷道:“王大哥急匆匆的干嘛去啊?”   春妮望着匆匆而过的一伙人,猜测道:“出命案了?”   付云越皱皱眉,那个方向……是李记!李记出事了?想着紧紧跟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你们先回去。”   诶?包思善跟春妮对视一眼,他能有什么事?有猫腻!两人极有默契地追上去,包思善笑眯眯的,“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一道去吧,说不准还能帮上忙。”   付云越左右看看,啧了一声,要跟就跟呗。果然,王朝带着人进了李记。包思善脚下一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庞丽对李记下毒手了?三人急匆匆地进了李记,还真看到庞丽。只不过今日的庞丽没了往日的飞扬的神采,竟脸色惨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惶恐模样。   展昭听见门外的动静回过头来,见是包思善等人,脸色更加阴沉,朝跟在后头的衙役投去凌厉的眼神,“怎么随意放闲杂人等进来?”   春妮嘟着嘴,小声道:“师兄,我怎么算是闲杂人等?”   她的嘟嚷招来展昭一记眼刀,她赶紧闭了嘴躲到包思善身后。付云越痞笑一个,“你我兄弟一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有麻烦,我自当鼎力相助。”   展昭扫他一眼没说话,将目光落在包思善身上,这些人里,她最不该来。她若再卷进奇奇怪怪的案子,包夫人恐怕真要怨上他。包思善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若是四下无人,她撒个娇也就敷衍过去了,这会儿她可没辙。   好在外头有衙役进来,“展大人,后院的人也全部毙命。属下在掌柜屋里发现了这个。”   几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是一堆玉石碎片一样的物件。展昭捏起一片瞧了瞧,薄而透,似玉非玉。包思善小心地蹭到展昭身边,看看一桌的碎片,再就着展昭的手找了个角度看那碎片透光而亮,好奇道:“展大哥,这是什么啊?李记出了什么事?”   展昭斜眼看看她,无奈一叹。她赶忙狗腿地笑笑,“来都来了,你别赶我!下不为例!我保证!”终于,展昭收回目光,默许了。再看手中的碎片,缓缓道:“李记上下十几口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包思善倒吸了一口冷气,屠杀?就算挖到几颗夜明珠也不止于此吧?犯得着灭门吗?想着不由看向呆坐在一旁的庞丽,心里刚冒出头的念头立即被掐去,庞丽还做不出买凶杀人的事来。展昭也看看庞丽,叹了叹,“是庞小姐报的官。”庞丽始终没放弃说服李记,几乎天天上门软磨硬泡,谁想今日撞见了凶杀现场,吓得她魂飞魄散。   包思善有些意外,庞丽还挺会来事的,上回被困在雾里,这回扯上李记的灭门惨剧。她凑近小声问:“她怎么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谁想展昭却正了脸色,“你也该回去了。”   “啊?”什么啊?她才来好不好?刚刚不是默许她留下看热闹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展大哥好善变。   忽然,春妮咦了一声,招呼展昭,“师兄,你瞧!这些碎片拼起来像个球。”展昭闻声看去,只见春妮小心地护着勉强拼了一些的碎片。虽只是一部分,但就此形状推断,应该是个球形物件。付云越捡起几块碎片试了试,突然道:“难道这既是传言中的夜明珠?”   众人一惊,就连失神的庞丽都看了过来,她突地起身挤开包思善凑到近前。眼睛眯了眯,喃喃道:“碗口大的夜明珠……”   徒手拼凑显然难以复原原貌,春妮手一抖,碎片便稀里哗啦的再次散落在桌上。付云越拍拍手,放弃了徒劳的拼凑,道:“什么夜明珠是空心的?”   春妮捏着碎片左看右看,而后抬头看着展昭,“师兄,夜明珠长这样?”不等展昭回答,她就身子一矮钻到桌布下,想这那里暗,若是夜明珠应该会发光。众人愣了愣,退开一步。很快,春妮钻了出来,一脸纳闷,“不亮。”   庞丽这会儿脸上有了些血色,飞扬跋扈的性子又冒出来作怪,颇为不屑道:“这不是夜明珠。”   春妮对她的高傲的态度不以为意,反问道:“那是什么?”庞丽被堵了一下,瞪瞪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大概是什么石头吧?”   展昭沉吟一阵,道:“王朝,把这些碎片带回去拼好看看是什么东西。”而后再道:“我们去掌柜屋里查查。”   他们方才待的屋子是前面待客的花厅,这会儿跟在展昭身后往内院去才看到沿路的廊下墙壁上沾染着血迹,叫人触目惊心。包思善不由缩缩肩膀,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歹毒?谋财害命还手段毒辣,要怎样才能血溅三尺?这血腥的场面叫所有人脸色阴沉下来,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春妮都面色凝重。付云越更是少见的面沉如水,惊得包思善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是怎么了?突然间起了悲悯之心?   付云越不是被眼前的惨状触动,越往里妖气越重,恐怕李记的人是被妖物所杀。这样凶残的妖物他还是第一次遇着,会是什么呢?看看在场的三个姑娘,不由皱了眉,这些姑娘家怎么就喜欢掺和这些破事?尤其是那个庞丽,根本就是上赶着找死!   跨进掌柜的屋子,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展昭和付云越只是眉心微动,三个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捂住口鼻几乎要干呕。   屋里还是案发当时的情形,掌柜他双目圆瞪身穿里衣倒在床榻之下,肚子被破开,里头的内脏被搅得一团乱,白色里衣被鲜血浸染成红色。除了展昭和付云越,三个姑娘都不太敢靠前。庞丽进了屋就显得心神不宁,她虽见过李记伙计死时的惨状,可这会儿见到掌柜的死相仍吓得腿软,终于忍不住干呕着冲了出去。   包思善也忍不住小退半步,这,这……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歹徒?春妮迟疑了一下,还是凑上去,看着展昭小声道:“他的内脏好像被吃了。”包思善一听几乎要吐出来,吃,吃了?   展昭抽出把匕首挑开掌柜的里衣仔细查看伤口,“死法和其他几个人一样,都是肚子被破开,内脏被啃食。”   付云越点点头,“这伤口不是兵器所致。”就是他也觉得太恶心,嫌弃地屏住呼吸继续道:“看样子死了有几个时辰了,他是起夜时被人开膛破肚的?”   展昭沉吟道:“相较其他尸体,他的内脏最完整。可能他是第一死者,临死前挣扎呼救引来家丁,凶手一不做二不休,把李家灭门了。”这个推论并不严谨,寻常的歹人见引来家丁多半是逃走,不可能动灭门的念头。杀光李家上下十几口不是简单的事,也不可能没有动静,凶手是怎么办到的?   春妮受不了恶心的尸体,退开几步,“杀人只要捅一刀就够了,可外头墙壁地板血迹斑斑,那得捅几刀?都被发现了自然逃命要紧,哪还有功夫耍花样。”   付云越朝展昭使了个眼神,以口型道:“妖!”展昭皱眉,没有说话。   忽然,包思善指着博古架下方敞开的柜门道:“你们快看!这个柜门怎么破了个洞?”   展昭回头,果然见柜门靠地面的一角破了一口洞。在一旁待命的衙役道:“展大人,方才的碎片就是在里面发现的。”展昭点点头,仔细查看破洞,博古架用料破讲究,柜门不薄,想凿个洞并不容易。不过,如果是想取得里面的东西直接撬开锁头不是更快?为何要凿洞?且里头的碎片不知是何物,不见得值钱,这般费劲难不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想着,展昭利索地撬锁头开了柜门。几人好奇地围拢过来,里面的东西却叫人失望,还是那些碎片。再开柜门背面,布满了划痕,展昭心里一动,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凿洞?   付云越捡起一片大的碎片凑到鼻尖闻了闻,立时嫌弃地别开脸,好腥!展昭奇怪,也捡起了一片,发现碎片底下有一层半干的粘液,略凑近一些,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迫使他也紧紧皱了眉头。   付云越随手把碎片丢回去,骂咧咧地,“恶心死老子了!狗屁夜明珠,臭鸡蛋壳吧?”    ☆、探   听他这么说,包思善不由屏住呼吸往后避了避,春妮则拍打着付云越的手臂,“这是重要的物证,砸坏了怎么办?”   付云越受不了那味道退开来,“原本就是碎的,碎八片和碎四片有什么差别?”春妮不理他,捏着鼻子凑近看,里头果然一堆蛋壳一样的碎片。“这要是蛋,那得是多大的蛋?什么东西的蛋会有这么大?我见过最大的蛋就只有鹅蛋。”   展昭从柜子里拨出一块比较完整的碎片,就如春妮所言,这要是蛋,那未免太大?都快抵上半只鸡大小了。付云越搜肠刮肚地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也没听说什么妖怪下蛋啊。唔……突然灵光一闪,犹疑道:“会不会是蟒蛇的蛋?”蟒蛇体型大说不准蛋有这么大。   展昭摇头,“不太可能,还不到蛇产卵的时节。再者,汴京太冷没有蟒蛇。”付云越想了想,心道也是,不过,“会不会是修炼成精的蟒蛇下的蛋?”   包思善瞥他一眼,觉得他越发的不靠谱,“李记掌柜从哪又是怎么把这些蟒蛇精蛋弄回来的?不能吃不能卖弄回来做什么?他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把妖怪养在家里吧?”   “说不准他偶然发现了草丛里的巨蛋,就捡了回来。”春妮的话叫付云越频频点头,就是这样,一时好奇带了回来。他接着道:“捡回来之后就放在这柜子里,屋里暖和,蛇破壳而出,然后杀了掌柜。”   展昭用手指叩叩柜门,“门上面的划痕怎么解释?蛇可没有爪子。还有,修炼成精的蟒蛇会随便把蛋下在路边的草丛里?”说罢他仔细查看地面,既然有东西从柜子里出来,说不准会留下痕迹。忽然,地上几道浅浅的血迹引起他的注意,心中一动凑近仔细查看。   “怎么了?”包思善在他身边蹲下,目光落在那道血迹上,“咦?这是什么?”看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爬过。   “什么?”付云越瞄了一眼,“蟑螂爬过?”   痕迹太浅看不出所以然,展昭皱着眉头起身说了句去地窖看看就带头出了屋。包思善和春妮对视一眼不明白去地窖看什么,付云越一心想进地窖的暗门,机会就在眼前心里却没来由的涌上不好的预感。看看前头展昭的背影,定定神大步跟上去。   候在外头的庞丽见他们往地窖去也立即跟上,跟李记耗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那个地窖,自然要跟着去一探究竟。几人下了地窖,展昭点亮墙上的灯,付云越立即发现不对劲,指着暗门处道:“看来有东西下去了。”   庞丽立即凑近, “有暗门?”想到付云越的语气,眉头皱了起来,回头质问展昭,“你们早就知道有暗门?”若不然怎么能一眼就看出这里不对劲?   展昭没有回话,径直来到暗门处看了看,示意大家退开一下,伸手扣住暗门的破洞处猛地发力掀开,扬起一片尘土。庞丽被呛得咳了几声,连连挥着眼前的尘土,想开口斥责又怕吃进尘土,只得瞪着展昭往旁边退了一些。   叫人意外的是暗门之下并非想他们先前预想的那般漆黑,反而隐隐透着光。包思善吃惊地瞪大眼,难道李记挖到夜明珠的事是真的?下头发光的就是夜明珠?付云越有些迫不及待,尘土还没散去就跳了下去。   展昭抬眼看看三个姑娘,春妮知道他八成要劝她们回去,当即利落地跳下去。包思善想跟着下去却没有春妮的身手,迟疑间险些摔下去,被展昭眼疾手快地扣住肩膀拉回来。庞丽二话不说沿着架着的梯子略显笨拙地爬了下去,展昭眉头一紧,她添什么乱?包思善好歹还会点花拳绣腿,庞丽爬个梯子都磕磕绊绊的,下去不是添乱是什么?   不过,即便他好心劝阻她也未必听得进去,但眼前这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劝的。包思善抢在他开口前道: “大家都下去了,我也要去!”他眉头刚皱起又被她抢白,“庞丽都能去我自然也要去!”   “你跟她不一样!”他劝不了庞丽,不过,料想庞太师应该不想见自家闺女掺和这些事,回头他得跟庞太师好好说说,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来找开封府麻烦。   包思善故意扭了他的意思,俏皮道:“那自然,我有你护着嘛。”这撒娇的言语叫展昭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她便一溜烟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展昭微微一叹,看着她在下头稳稳站定才轻巧地跳下去。付云越三人已经去前头探路,能听见他跟庞丽套近乎,可见没走多远。展昭抬头看了眼顶上的暗门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收回目光,“跟紧我别走散了。”   “不就是个地洞吗?能有什么危险?展大哥,你担心过头了。”她嘀嘀咕咕地跟在他后头。展昭不置可否,且不说这下头有没有危险,他只知道包夫人若知道他带她到这来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想想也应当,若是有哪个混小子带着他闺女闯龙潭虎穴,他心里估计不比包夫人好受。   前头传来付云越的叫唤,催促他们快点,二人这才赶忙跟上。付云越指着脚下的洞窟道:“下面有光,会不会是夜明珠?”   展昭往下看了看,这个洞很深,地下隐隐发着荧光。其实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让他们多少能瞧见东西。春妮咋舌,“要真是夜明珠,李记不是发大财了?可惜有没这命。”   “我下去探探。”展昭说着就攀上梯子往下爬,是不是夜明珠下去看看就能知晓。包思善有些紧张,“展大哥,小心。”   展昭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往下爬。这个洞很深,到底时他抬头望了望上面,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上面的人。借着荧光沿着逼仄的通道走了一段,这里应该原本就有一条缝隙,被人为拓宽了。半晌,他折回来朝上面道:“下来吧。”   这一趟下来庞丽显得有些焦躁,忍不住抱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按理说发现这么一处地洞寻常人都会报官吧?李记却不声张,里头一定有诈!付云越耸耸肩,“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还要下去?”庞丽不禁犯愁,她不比包思善和春妮穿得利落,衣裙碍手碍脚的很不方便。包思善有些幸灾乐祸,“庞小姐,要不你先上去吧,你的丫鬟在上头也该等急了。”   庞丽冷哼一声,带头往里头去。展昭伸手拦住去路,道:“跟在我身后。”庞丽看他一眼,默默退到他身后。沿着弯弯绕绕的通道缓缓前行,除了沙沙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庞丽抿了抿唇,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这些人里除了付云越会对着她拍马屁,其他人对她都淡淡的。当然,她也不屑与他们为伍。胡思乱想地出神没留意展昭停下,一头撞上他的后背,顿时红透了脸。好在四下只有莹莹弱光,叫人看不真切。   展昭盯着右手边的洞壁,对身后的动静仿若未觉。包思善心里有些不舒坦,挤上来,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展昭指着墙:“这里被挖过。”   付云越看了看,“挖得还挺深的,你们猜他们挖走了什么?”春妮指着另外几处,“快看,这里也有挖过的痕迹。”   庞丽粗略数了数,有七八个洞,犹疑道:“夜明珠是从这里挖出来的?”展昭伸手到洞中探了探,有半臂深。用手指抠了抠洞壁,是很实的土层。捻着手中的碎土,“埋得这么深还能看见夜明珠的光?只怕是别的什么?”直到手中的土屑尽数洒落他还是想不通什么东西埋得这么深还能叫人一眼看出这里埋了东西,扫了眼其他几个洞,再次迈开脚步,“走吧。”里头应该还有东西。   付云越盯着洞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迈开步子,再往深处不好吧?有妖气呐!不过这会儿劝她们回去也劝不动,进去看看也好。下头的妖孽要作祟找就把开封闹翻天了,还能等他们下来?   通道曲折且有缓缓向下的趋势,周遭昏暗逼仄叫人压抑难当,就连一向嘴贫的付云越也没多少闲扯的心思。包思善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春妮在后头嘟嚷,“你也觉得热?”   付云越嘴贱道:“我们一路往下,有三千尺了没?会不会马上就到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正在下头等着咱们?”   春妮回头瞪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到了。”展昭出声打断他们,春妮赶紧小跑着跟上,朝四周一打量,嘴巴张得合不拢。通道到了这突然开阔起来,整个洞壁不分上下左右皆星星点点的透着幽幽荧光,仿若繁星点缀,说不出的诡异之美。包思善和庞丽看着四周也不约而同道了声好漂亮。付云越踱步而来咋舌道:“地狱长这样啊……”   展昭伸手摸摸洞壁上光点,李记要藏的就是这个地方吗?角落里还散落着挖凿的工具,随手拿起一把镐朝光点敲去,随着土块簌簌落地,光点越来越亮。这时其他几个震惊于眼前美景的人才回神围过来。    ☆、失足   庞丽冷冷道:“李记的心可真大!发现这样一个地方竟敢瞒着不上报!小小一个商户还想昧下这些宝物?”   “不好说是不是宝物。”展昭没几下就把埋在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团柔和的荧光被他托在掌心取了出来。拭去上面的土,几人吸了口冷气,碗口大的夜明珠!包思善伸手摸了摸,低呼道:“不是真的吧?这么说那些亮点都是夜明珠?”要是这样李记不是发大财了?   展昭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继而放到地上,示意大家退开一下,接着一镐敲了下去。庞丽惊得一跳,忙伸手去拦,“你做什么!”付云越也蹲下来指着那东西道:“庞小姐,你还没想明白?李记挖出来的根本不是夜明珠,这鬼东西应该就是柜子里的那些蛋。”   想到上面的惨景,庞丽脸色一变退了半步。包思善也跟着退开一下,有些迟疑,“难道说李记误以为这些是夜明珠,挖了带上去,结果里头的东西破壳而出把李记上下十几口的人都杀了?要是这样……”她盯着裂纹,“里面会不会蹦出个妖怪来?”   “不好说。”付云越瞄着展昭,“手感如何?”   展昭手上再施了几分力,“有东西在动。”包思善紧张起来,什么东西啊?看了看堆放在地上的工具,摸了把铁铲摆出防备的姿势。展昭看看她,不由浅笑,“你们退后一些。”紧接着他举起嵌入圆石里的镐狠狠往地上砸去,这一下发光的圆石顿时裂成几片灭了光芒,一股腥臭弥漫开来。   “唔!好臭!”春妮捂着鼻子退开。展昭眉头微皱看着被钉在土里的不断扭曲挣扎的东西,那东西约莫一尺长,被铁镐刺穿身子还异常凶猛地挣扎了良久才渐渐失了力气。付云越受不了地用手在鼻端扇了扇,“臭鸡蛋都没这么臭,什么鬼东西?”   包思善有些怔住,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蝎王五眼百足,形似蜈蚣生有鳌钳,栖居在无底之渊。这个像不像蝎王?”她这么一说,春妮忍着臭凑近仔细查看,果真是五眼。付云越跳起来,“不是吧?这里有这么多蝎王的蛋?要是全都破壳而出那还得了?”几只就灭了李记全家,都出去还不得灭了开封城?   “蝎王是什么?”展昭问着用镐把那只不能动弹的蝎王砸得稀烂,而后挖了些土连同壳一道埋了。包思善嫌恶地看着他毁尸灭迹,展大哥眉头都不皱一下,不臭吗?她捂着口鼻瓮声瓮气道:“你送我的那本妖夜志里头一篇就记载着蝎王,是一种凶残嗜血的妖兽。没想到真有这种东西。”   忽然,庞丽哼了一声,“民间怪谈岂能当真?”   包思善不服,“你不是也亲眼看见了么?”亲眼见了还要唱反调,她是不是非要跟别人对着干才舒坦?展昭打断她们,“行了,回去吧。”到了这里也没瞧见到溜下的那几只,再往下不知道会有什么,她们几个跟着多有不便,还是先撤回去吧。   “展大人,你还想用民间怪谈哄我们回去?下面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亲眼瞧一瞧!”这回不等包思善开口庞丽就先不干了,到了这叫她回头,不可能!说着就朝前头的光亮处大步走去。   “庞小姐!”展昭未能叫住她只能追上去,“探查的事还是交由开封府来办,你还是回去为妥。”   庞丽仰着头看他,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我要是不回去呢?”展昭皱着眉,她到底想怎样?何苦拿自身安危开玩笑?顿了顿,他道:“展某会让人告知案子的进展,小姐实在不必涉险。”   “呵呵……展昭,都说你正直,我怎么觉得你比谁都滑头?先是企图拿民间怪谈糊弄人,接着又用蹩脚的由头搪塞,你当我傻吗?”什么让人告知案子进展,派不派人告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他要说涉险机密不宜透露,她能怎样?扫了眼包思善,笑道:“包小姐也想下去看看无底之渊吧?”   包思善不想她会扯上自己,愣了愣,难得没有反驳。展昭回头看看付云越,后者朝他挤眉弄眼地摇头,用口型叫他劝她们回去,就这功夫庞丽又大步朝前去。展昭暗骂一声赶紧去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身手矫健起来,刚才明明走得磕磕绊绊的。   付云越骂了声娘,喊道:“喂!喂!庞小姐,你悠着点,你身娇肉贵的,伤了个毫毛我们都赔不起。探路的活让展大人去,他瓷实。”他一嗓子没喊完,另外两个姑娘也疾步追去。得了,他不敢耽搁,紧紧跟着,这几个姑娘不论哪个出了事他都担不起责任。   庞丽铁了心要探个究竟,小跑着朝前头的光亮处冲出去。随着眼前一亮伸手挡住光,身子一时停不住往前迈了两步,却骤然失重地往下坠去,惊叫冲出喉咙,天旋地转起来!展昭就跟着她身后看得心惊,前头竟然是个断崖!她就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庞丽”他来不及思索,发乎本能地一跃而起追着她跃下断崖,藉由俯冲之力追上下坠的庞丽,伸手揽上她的腰紧紧抱住。庞丽被他猛地一勒有些喘不过气,有些难以置信,他就这么跟着跳了下来?可是跳下来又如何?不过是从一个人掉下去变成两个人掉下去,忍不住道:“展昭,你疯了!”   展昭丝毫没留意她说什么,眼疾手快地攀住突出的一块岩石,闷哼着停住下坠的势头。在空中晃了几晃,他已经满头冷汗,身上的伤尚未好全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大动作。   “展大哥!”包思善半个身子都探出来,春妮在后面死死拉住她,深怕她不小心跟着下去。付云越看着眼前的深渊倒吸口冷气,下面红彤彤的一片翻着热浪,一池子的岩浆,展昭他们不是掉下去连渣都不剩了吧?到包思善旁边探头往下看,依稀看到两个人影,稍微松了口气,“展昭,你还活着吗?”   下头传来声音,“没事。”   包思善松了口气,左右看看,找到下去的路。说是路不如说是沿着断崖突兀而出的石头土块,付云越仗着功夫好,几下就溜了下去,春妮照顾着包思善慢慢往下爬。   此时展昭也稳住了身形,所幸右手边有个缓坡,不至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抓紧,我们跳过去。”   庞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打了个突,“跳?”少说也有两丈远,怎么跳过去?“展昭,你不是说笑吧?”   头上有些碎土洒落,展昭眉头一皱,石头开始松了!见庞丽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不由再皱皱眉头,他不是叫她抓紧衣襟……罢了,拦住她腰肢的手略紧了紧,右手猛的施力身子弹起跃到攀附的石头上方,足尖借了力腾空往右侧而去,再踩上另外一块突出的石头,一个翻身稳稳落在缓坡之上。   庞丽惊魂未定,腿软的半挂在展昭身上,刚刚就好像再一次经历了失足惊心动魄。展昭不待她站稳就松了手,她立时瘫软在地,一张脸煞白,而展昭则退开一些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你们怎么样?”付云越几个起落跳了下来,看展昭捂着胸口心道他就是爱逞强,伤没好救什么美?别是肋骨又磕断了。瞥见包思善的身影,展昭低咳了几声放下手去接应她。付云越龇牙咧嘴的,看着都替他疼!回头见庞丽还瘫着,不由叹了叹,这千金小姐何苦呢?找罪不是?   “庞小姐,有没有伤着?”瞧这小脸白的,我见犹怜啊。   庞丽呆呆地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去看展昭。展昭正有背对着他们,从紧紧缠在他身后的那双手不难看出在干嘛。付云越两头看看,干笑着不知道要说啥。他能说啥?展昭跟包子那点事谁都看得出来,不过,庞小姐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展昭拍拍包思善的背,轻声安抚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把握我也不敢往下跳。”包思善把脸埋在他胸前,蹭去眼里的湿意,“你吓死我了!”   “嗯……没事了。”虽安慰她说有把握,实则就算没十足的把握他也不能眼看着庞丽掉下去。再拍拍她的肩膀,“你勒疼我了。”   啊?她一惊,连忙松手,“对,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展昭摇摇头,压下要冲出喉咙的咳嗽,回头朝庞丽道:“回去吧,再走下去太危险。”   庞丽的目光在展昭和包思善身上来回,两人的手还拉在一块,她顿时冒出无名火来,腾地站起来,怒道:“我要走下去!你们开封府不是无所不能吗?那就护着本小姐走到底!”   包思善也恼了,“庞丽,你还讲不讲理?刚刚要不是展大哥救你,你早就到摔到底了!”    ☆、庞丽   气氛一时僵住,庞丽气红了眼,口不择言道:“我求着他救我了吗?”包思善气极,往前跨了一步要理论,被展昭拉住用眼神制止了。这时候火上浇油只怕她更要往下去,还是息事宁人为好。可拦了包思善却拦不住春妮,春妮最见不得有人对展昭不敬,庞丽一路上对展昭的态度都傲慢得很,她这会儿也毫不客气,“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师兄,干嘛还要我师兄护你?师兄身上的伤没少全,怕是难以护小姐周全,难担此重任!”   庞丽脸色的怒意敛了几分,怀疑地打量着展昭,他受伤了?瞧不出来。付云越打着哈哈,“展大人上回肋骨断了三根,刚接上没几天,经不起劳累,要不今天就先这么着回去吧。”见庞丽还是寒着脸,继续道:“刚才他不要命地跟着你跳下来,殉情似的,搞不好刚接上的骨头又断了,戳没戳到内脏就不好说了。”   展昭眉头隐隐跳了跳,显然对这说词不满。好在庞丽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扭头看看身后崎岖得连路都称不上的路,心知就算硬要下去也够呛。付云越怪里怪气道:“展大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内伤吧?包子,春妮,你们扶着点,别摔了大人。”   庞丽虽没瞧出展昭哪里脸色不好,却也借着付云越的话下了坡。“既然展大人身体不适,今日就作罢吧。”   包思善狠狠剐她一眼,她还有脸说?要不是她鲁莽,能连累展大哥跳下去救人?春妮同样没有好脸色,最后还是付云越打圆场,这才顺利地出了地洞。   他们这一趟下去有一个多时辰,王朝等得心焦,点了几个人准备下去接应,他们刚好上来。其他人还好,庞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模样把王朝吓了一跳,庞小姐这是怎么了?她这副模样回去太师府的人又要找开封府麻烦了。   展昭回身把暗门关上,“王朝,派人守着,未经允许不得任何人下去。”王朝面上一凛,看来下面有重大发现,当即命人看好地窖入口。展昭这才看向庞丽,“庞小姐,我送你回府。”旁人送他不放心,还是亲自押送她回去为妥。   包思善急了,“展大哥,你的伤……”话说一半被展昭打断,“不过是往太师府走一遭,不碍事。”   “我跟你一道去。”包思善不死心,庞丽咄咄逼人,展大哥不会跟她计较,可心里憋屈啊。   展昭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你跟春妮回去。”包思善还想再说,被付云越拦住,“太师府的人不待见你,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回去等也一样。”说着一把拽了她,叫上春妮走了。   庞丽冷眼看着,轻哼一声迈开步子,展昭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忽然,庞丽回头,展昭顿住脚不急不躁,像是一个忠诚的护卫等着她的指示。她心头突然冒起火来,他装什么谦逊?明明态度比谁都强硬。眯了眯眼,道:“展大人,你说会派人告知案子进展,可算数?”   展昭看着她,“自然算数。”   他应得爽快反而叫她心里没底,撇撇嘴,“希望你言而有信。”   展昭轻笑一声,垂了眼眸不应答。庞丽恍了一瞬,有些心慌地别过脸。哪怕他是开封府的人还是难以叫人讨厌,眉目如画过眼难忘,好似世上的好都被他占尽了一般。想着自己与他仅有的几次接触都剑拔弩张不由有些气恼,她也不想怒目相对,可他总是几句话就能激怒她。想着想着,胸口发起闷来,有句话在嘴边颠来倒去的转就是开不了口。一路憋到太师府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他道:“展昭,我说的那些是气话,多谢你舍身相救。”   展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淡淡道了句无妨揭了过去。庞丽对他的不以为然顿感不悦,哼了一声又板起了脸,片刻后忍不住再回头,见展昭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不禁愈加恼火起来,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啊?   李记的案子相当棘手,杀害李记上下十来口的凶手无疑是那几只不知去向的蝎王,不过至今不知它们的去向。展昭的伤没好全,经过昨日那番大动作胸口一直闷痛,按照公孙策的意思他最好静养几日,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静养。   付云越难得的脸色阴沉,沉思了良久,道:“那些东西在下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养两天再下去吧。”   “无妨。”展昭淡淡地回应,不亲自下去看他不放心,再说,这伤再养半个月也不见得会好全。盯着眼前的冒着热气的药汁,出了一会儿神,抬头问:“对下面的东西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付云越叹气,“只觉得有妖气。包子不是说是蝎王么?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展昭皱皱眉,一口饮尽碗里的药,再道:“你是怎么感觉到妖气的?那只狐狸的内丹你做什么用了?”   付云越扬起痞笑来,“怎么?你想要?”   展昭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他耸耸肩,“你该不是怀疑我是妖吧?”见展昭还是没搭腔,有些为难道:“说来话长,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我看就不说了吧。那啥,你歇着,我去找包子拿妖夜志,看看蝎王究竟是什么东西。”说着起身往外去。   展昭叹了口气,眼里染了一丝倦意。他不是怀疑他,只不过他对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未免知道的太多了?听见付云越的脚步停在院门口,接着又听见他开口说话——“庞小姐?真是稀客呐。”   庞小姐?庞丽?她怎么来了?展昭立时头疼起来,这千金小姐怎么突然起了兴致到开封府来?而且还是来找他?他和她似乎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但来者是客,他也只能出门相迎。才踏出房门就看见付云越意味深长地回头对他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正了正脸色,道:“庞小姐是为李记的案子而来?”   庞丽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冷傲,“等不到消息本小姐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庞小姐误会了,展大人旧伤复发正养着呢。”付云越笑嘻嘻的,这姑娘的性子也是别扭,说什么都带着刺。庞丽冷冷地看着付云越,“开封府没人了吗?就指着展大人一个?”一转眸朝展昭投去目光,干巴巴道:“那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这药对你的伤大有益处,你留着吧。”   看着递到眼前的瓷瓶,展昭略略沉吟接了过去,“多谢。”   庞丽还是冷傲的面孔,“还望展大人言而有信告知案情进展。”忽而她笑了笑,“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也免得大人忙得抽不出空派人去太师府。”   待到庞丽离去,付云越才贼兮兮道:“展大人好本事,太师府的千金都栽在你这了。”展昭投来的冷眼于他而言不痛不痒,继续道:“她哪是来打听案情,分明是来送药的。”   “我救她一命,难道还受不起一瓶药?”他何止救过她一次?   “这种事让丫鬟来就够了,哪用得着她亲自来?醉温之意不在酒呐!诶,你说要是包子知道了……”那就热闹了。   展昭立即投去警告的眼神,付云越干笑两声,哎呀,他还要去包子那里讨书。以为这回出门会顺畅,谁知竟叫她遇见包思善跟庞丽狭路相逢。他心里一乐,隐到暗处听墙角。拔了根杂草在手指间绕着,庞小姐这张嘴真不会说话,一开口就一副你们这些贱民的口气。唉……哪里有包子讨喜。   包思善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日在开封府见到庞丽,不过稍一想想也猜得到她是为何而来,两人可谓积怨颇深,她自然语气也称不上好。“有什么事让丫鬟来传个话就成,怎么亲自来了?你要是在开封府磕着碰着了,庞太师可又要借故生事了。”   庞丽冷笑,“那日展大人出手相救,我怎么也得亲自登门道谢以示诚意。再有,你们开封府的人说话办事总是一套一套的,谁知道对我用的是哪一套。”   “开封府坦坦荡荡,何来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说法?真论起来案子也不是你能插手,庞小姐还是莫要仗着是太师府的权势妨碍公务。”   “你……”庞丽气恼,“说到妨碍公务又有谁比得过你?包大人的千金,就连展昭都要让你三分。”说着说着,她忽然笑道:“你要不是包小姐,你猜,展昭还会不会搭理你?”   包思善脸色一沉,庞丽的话刺到她的痛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庞丽得意的挑眉,“你不是也对那下头的东西好奇?不如一起想办法再下去看看。”   付云越吓一跳,庞小姐到底想什么呢?竟然想跟包子联手?千金小姐的闺阁日子无趣至此?叫她迫不及待地去送死?   包思善觉得简直荒唐,冷冷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这桩案子?”   庞丽低头笑了笑,缓缓道:“如果我说是因为展昭呢?”    ☆、吞食   庞丽似是而非的话在包思善心里七上八下的翻腾,虽然不断提醒自己庞丽的话不可信,可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唉声叹气的模样叫如喜都看不下去,如喜停下手中的针线探头去看她手中正在绣的帕子,一看吓一跳,“小姐,你这绣的是什么呀?乱糟糟的一团,夫人见人肯定又要说你了。”   包思善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现在哪有心思做针线,娘亲特意把她困在家里绣花,自然乱七八糟了。如喜接过帕子,剪了杂乱的线团,劝道:“小姐,夫人也是为你好。李记的案子凶险,你怎么也不能掺和进去。”   包思善叹了口气不说话,她哪是为案子发愁?如喜看她双手托腮蹙眉,笑了笑,“小姐是为庞小姐的话发愁?那就瞎操心了。庞小姐心高气傲,对咱们开封府的人一个都看不顺眼,能对展大人生出什么心思来?”   “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包思善嘟嚷着,“简直莫名其妙!”   “我看她就是图个嘴上痛快!就算她真对展大人有什么心思,展大人也不可能对她有心。太师府的人怎么都那么讨人嫌,存心给人添堵。”   包思善又是一叹,真是烦死了!反正是没心情做针线了,不如去前头打听打听案子进展。这次的案子特殊,包拯下令不得泄露案情,就算是她想打听也没那么容易。远远瞧见王朝往包拯书房去,她抿嘴一笑,正好!她就在外头等守株待兔等他出来,怎么也要探出几分消息来。   如意算盘还没打完,就听后头有人慌她,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回头见展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你在这做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哪有?”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展大哥,案子怎么样了?你今天下去了吗?”   展昭敷衍着,“你操着心做什么?”   “问你话呢!别想糊弄我!我也下去过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改日得空了再跟你说。”   她看着他,“庞丽那头你也打算这么说?她会就此罢休?”展昭笑笑,他不说她又能如何?无非是说些无关痛痒的狠话,难不成还能让庞太师亲自过问此案?包思善忽然想到庞丽根本就是以此为借口接近展昭,案情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顿时她觉得浑身不舒坦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展大哥,你对庞丽有什么想法?”   “嗯?”展昭一头雾水,对庞丽的想法?他对她能有什么想法?   她的目光躲了躲,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展昭笑了笑,“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若问他对她的印象,实在难以想到褒奖的词来。不过或许因为他是开封府的人,令她的态度偏激,又或许她有不为他所知的另一面。不论如何他都不想对一个姑娘妄加评论。   “我……”包思善哑口无言,果然是她钻牛角尖了,展大哥能对庞丽有什么想法?她问些岂不是质疑他?还是不提为好。想通了心里轻快了许多,笑道:“我就是觉得她有些奇怪,竟然屈尊到开封府来,叫人不由多想。”   “开封府坦坦荡荡,还怕她来不成?”   包思善笑成一朵花,“说的也是。不过,展大哥,你是不是可以透露一点案情给我?”   展昭弹了弹她的额头,“还想套我的话?不自量力!”   “展大哥!”   “不可能!旁人也不会对你多说半个字,回去吧。”说罢径直往书房去,留她捂着额头在原地跺脚。   地洞下发光的蝎王蛋被一个个挖出来敲破剁碎,令人作呕的腥臭困在洞里久久不散,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碎壳残肢都要焚烧。张龙赵虎忙完这一通领着人从地洞上来时一个个面无血色,想来是熏惨了。   张龙捂着胃,一脸菜色,真的是肠子都要吐出来了。“展大人,接下来怎么办?”下头逼仄憋闷再焚烧一场说有多臭就有多臭,想要散去腥臭恐怕没那么快。   展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辛苦了。不过,还要再下去探探情况。”   赵虎忍不住干呕一声,连连摆手,“不行了,让我缓缓。”再下去会要人命。付云越啧了一声,“怎么跟娘们害喜似的?”   “你下去试试?”赵虎擦了擦眼角挤出的湿意,看来他可以两天不用吃饭了。   付云越打着哈哈,下去肯定要下去,不过想到下头的惨烈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展昭没有说笑的心思,让张龙赵虎先回去休息,再命马汉带上几个身手好的衙役准备准备,稍后下去探查。破壳而出的那几只至今下落不明,留着是祸患。   不多时一行人蒙着面巾遮住口鼻陆续下了暗门,才一下去便觉得闷热恶臭,大伙都嫌恶的皱眉,怪不得张龙赵虎他们吐得面如菜色。焚坑里的东西都已烧得炭黑,冒着恶臭的黑烟。展昭指派两个衙役留下掩埋焚坑,其余的人继续往下。   下去的路那日走过,并无特别之处。不过展昭的眉头却越锁越紧,马汉见他脸色阴沉,忍不住问:“展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在想或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蛋。”他随手摸了摸洞壁,把这里挖开会有另外一个洞穴吗?马汉显得有些吃惊,随即意会过来。下来的路一半是天然的一半是李记挖的,就像是在蝎王的巢穴里搭了梯子一路往下。   付云越同样没有头绪,不过他向来看得开,“你还想全部挖开来瞧?倒不如把洞填上来得快。按照书上的说法,蝎王只有一只,幼兽厮杀仅存的一只才是蝎王。要不我们先回去等几天,等它们自相残杀完了下再来收拾最后那只。”   马汉点点头,又摇头,“万一蝎王上去了怎么办?谁拦得住?”展大人武功是好,可是也不懂降妖除魔啊。   展昭头也不回道:“必须在下面除掉它!”   说话间已经到了断崖处,那日未能仔细查看,今回再看,发现这里极为空旷,底下一塘翻腾的岩浆,热浪不断上涌。马汉等人头一回下来,见此情景无一不大呼稀奇。展昭带头往下去,“警醒些,下面有什么不好说。”   一行人都是伸手矫健的,下行的速度很快。忽然,展昭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指着前面的洞壁,沉声道:“这里的蛋破壳了。”   看着嵌在洞壁上密密麻麻破碎的蛋壳,付云越感叹道:“光这一处就有上百只了吧?蝎王还真能生!”   马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既然破壳了,它们都去哪了?”   “说不准这里已经厮杀过一场,把兄弟姐们杀了吃了,再去找其他兄弟姐妹厮杀。想当上蝎王可没那么简单。”付云越用剑戳戳地上的碎壳,幸好它们喜欢自相残杀,要是这么一群围上来,他们这几个人还不够分。   展昭一把扯下面巾,到了这底下臭味已经淡了许多,因为接近底下岩浆的缘故,洞里越发的闷热起来,几个人额头都渗出了汗。“不可掉以轻心,破壳之后的蝎王怕是不易对付。”   马汉等人闻言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剑,付云越深深地吸了口气,何止是不易对付,那可是妖啊!若是真遇见蝎王,除了展昭有巨阙可以勉力一敌,其他人……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搞不好蝎王一脚就送他去见阎罗王,哪还顾得上其他人怎么样。   洞里昏暗,怪石嶙峋张牙舞爪,加上洞壁上零星的荧光,实在有些渗人。此时此刻就算知道那些荧光是蝎王的蛋也无人理会,要把这些全部销毁显然不可能。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咔嚓咔擦的声音,众人四下张望,马汉指着侧前方的洞壁,“那里!”一点荧光慢慢黯去,随着裂纹扩大一只蝎王冲出半个身子,扭动着要破壳。   付云越脸色发沉,低声道:“展昭,你说这些玩意被困在底下多久了?怎么就挑这个时候破壳?”这底下的洞穴总不会是这半个月才成形的吧?它们长眠于此是什么让它们突然开始破壳?   展昭心里有个极为不好的猜测,只怕这些妖兽是感受到了地上的人气才渐渐苏醒破壳。刚破壳的蝎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他正欲提剑上前,却见一道黑影迅速蹿上。一只强有力的鳌钳猛地擒住尚未脱出的幼兽狠狠拽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只鳌钳制住尾部。   来了!蹿出来的这只蝎王体型是幼兽的三五倍,身下百足稳稳地攀附在岩壁之上,头顶的五只眼闪着妖异的红光。展昭暗惊,没想到它们真的互相残杀吞食同类,且渐渐长成蝎王一看便知不是善茬。他身后的人纷纷拔剑围拢上来,只待它从岩壁下来便围攻。   那只蝎王三五下吞食了幼兽,身子扭转看向展昭这头,沙啦一声从岩壁上跃起。随着一声小心,大家各自避开。不过,蝎王灵巧得出人意料,从高处落下的冲力丝毫无碍它的动作,才一沾地便往前蹿去。猝不及防地以鳌钳为利器,瞬间没入猎物的腹部划开血淋淋的口子,紧接着一头扎进血窟窿里张开不满利齿的大口啃噬起来。   惨叫声回荡在洞窟之中,事发突然在场的人都怔了一瞬,展昭头一个回神,毫不迟疑地飞身救人,一剑砍断鳌钳再一脚踹开布满细足的躯体。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蝎王被踹得飞撞在岩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地动   受伤的捕快瘫软在地上,已经昏厥。马汉急忙上前查看伤势,其他人丝毫不敢松懈,紧紧盯着蝎王提防它反扑。展昭面色凝重,说不准还有其他的潜伏在这。洞穴地形复杂且昏暗,实在叫人防不胜防。马汉声音有些发抖,“伤势严重……”肚子被剖开血肉模糊一团,回想蝎王满口的利齿,叫人不寒而栗。   展昭略回头看了一眼,朝身边的捕快道:“你们两个先把人带上去医治。”   付云越退后几步到伤患边上,瞥了眼伤口,眉头锁死。伤成这样就算上去了只怕也……不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见死不救。帮着马汉把伤口简单包扎了,叮嘱道:“虽然一路下来相安无事,凡事还是小心为好。”尤其是见了血,血腥味容易引来妖兽。   话音才落,那头已经飞沙走石一般扑来劲风,碎石飞溅打得人生疼。展昭大喝:“快走!”付云越抬头,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蝎王是舍不得到嘴的肉还是怎的?疯了一样要往这边冲。他连忙跟马汉一起护着两人退出战圈,往上撤了一段路才折回来帮忙。   回来一看,只有展昭一人在对敌,其余的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退到以旁干着急。好在蝎王已被砍断一只鳌钳,展昭应对起来游刃有余。一个重劈断了它另外一直鳌钳,蝎王瑟缩着后仰了一下,就着这个空隙巨阙一记横扫,将其拦腰截断。断成两截的躯体在地上挣扎扭动,似乎还会一跃而起。展昭喘了口气,一剑扎进蝎王眼里,接连扎了五剑,把五只眼全部戳瞎,这才罢手。   付云越有些目瞪口呆,这厮下手真狠。马汉心有余悸,“展,展大人,它死了吗?”还在地上扭,心想后半截没嘴不会咬人,过去补了一剑,却发现剑几乎难以刺穿外壳,不免惊讶,“这么硬?”   “你还当是没破壳的?这只还不知吃了多少兄弟姐妹,寻常兵器已经不能轻易伤着它了。”付云越一剑插入半截躯体之内挑起来丢下旁边的断崖,看着残躯掉入岩浆才道:“把那半截也丢下去,省得喂了其它的蝎王。”   待两截身子都掉落熔岩之中,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付云越回头看看展昭,他正准备收剑入鞘。只见剑身华光流转,丝毫没有沾染污秽,不禁暗赞,果真是宝剑。打住思绪,再想下去他都忍不住要来一句宝剑配英雄了。再看看余下的人,微叹一声,“接下来怎么办?继续下去?”他是肯定要下去的,马汉他们嘛……还是得展昭做主。   展昭往断崖下看了看,不远了。“马汉,你带着人先退出去。”他们跟着一道下去帮不上什么忙,到不如上去接应。   “展大人!”马汉大吃一惊,他一个人下去岂不是更危险?   付云越摆手,“你们的剑连蝎王的壳都扎不穿,跟下去凶多吉少。”刚才只是一只,要是多来几只,光靠他跟展昭根本周全不了。展昭点头,“你们在上门接应,万万不可让这些妖兽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马汉想着方才的情形,也知道自己跟着多半会拖后腿,只能点头答应。“也好,我先上去守着,你们小心点。”   别人马汉几人,展昭和付云越继续下行。底下的道路并未单一一条道到底,只不过他们要到底下那塘熔岩处,那些旁支岔道皆略过不探。忽然,展昭开口道:“等会儿借你的血用用。”   付云越愣了愣,“什么?”   “巨阙饮血才能与蝎王对抗,你的血比我的好用。”   “喂!喂!喂!”付云越不乐意了,“这是什么话?我也是血肉之躯好不好?你刚才就该弄点蝎王的血喂巨阙。”   展昭摇头,“蝎王没有血。”砍断之后流了一些墨绿的汁液,巨阙也丝毫没有反应。回头看他一眼,“你跟我不一样,想必你的血更能激发巨阙潜能。”   付云越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呵呵,你打哪看出来我不一样?除了没你俊没你高之外,你有的我一样不少。”   展昭不再说话,付云越一脸的苦相,他还什么都没说了呢,他就猜得七七八八了?连他的血好用都知道了?看来是少不得挨一刀了,割哪好?大拇指还是小拇指?唉,割哪都疼啊。   此刻开封府里也不怎么太平,无他,庞大小姐又登门拜访。听闻展昭不在,大小姐脸色很不好当场就对门房发起火来。包思善问询赶来时就见庞丽举着茶盏要砸,被她一声喝止,“庞小姐,这儿可不是太师府,由不得你撒泼。”   庞丽冷冷一笑,“开封府言而无信还不许人上门讨说法了?展昭呢?叫他出来见我!”   门房擦擦额头的冷汗,“展大人一早就出门查案了,这会儿都没回来。”   “哼,借口真多!”   “你不信就尽管在这守着!”包思善朝门房使了个眼色,“老张,上茶,我陪庞小姐一块等。”   庞丽不依不饶,“开封府偏门角门何其多,谁知道他会从哪出去。哪怕没门,区区一道墙也困不住人,你当我三岁小孩么?”包思善恼火,“你既然不信,我就是让你进去搜府你也有万种借口说他躲了起来,你就直说吧,你想怎样?”   “展大人亲口答应我要告知案子进展,可我等了好些天却毫无音讯,这才不得不上门讨说法。”   包思善怒视她,“你是为案子而来吗?”   庞丽挑衅地笑着,“不是又如何?谁让他给了我这个借口?说不准他是有意为之,你说呢?”   “你别胡说八道!我爹下了令,谁都不得私下外泄案情,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你!现在整个开封府都在为案子奔波,你要添乱也别挑这时候!谁都没空陪你玩!”   庞丽几乎气得发抖,手中的茶盏终于被她狠狠砸得粉碎。包思善恶狠狠地瞪着她,门房被两位小姐剑拔弩张的架势弄得不知所措,当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惹不起庞小姐,却也不能叫自家小姐忍气吞声啊。   这当口,外头传来马汉的声音,“快!快!叫公孙先生!有人受伤了!”   包思善脸色一变,顾不上跟庞丽置气,冲了出去。“马大哥,谁受伤了?”不会是展大哥又受伤了吧?他旧伤未愈,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马汉喘着气,“是小李。”他们从洞里退出来时追上了先行的两人,这才一道回来。不过小李的情况不乐观,一路上血都没止住。   庞丽看着小李被抬走,而一道回来的几人身上都血迹斑斑,都是小李的血。她不禁心里打鼓,紧张道:“你们下地窖了?展大人呢?”   “展大人跟云越下去了,我们先带小李回来。”话毕,马汉惊觉多嘴了,深怕庞丽和包思善追问,赶忙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去。   庞丽几乎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包思善吃了一惊,她怎么这会儿走得这么干脆?随即想到什么,追了上去,“你要去哪?李记早已戒严,连我都进不去,你更别想了!”要是能进去她早就进去了,哪还会乖乖在开封府坐着?   庞丽答非所问,“那个小李伤得那么重,八成是底下的东西弄得!展昭还有伤在身,你怎么坐得住?你就不担心他也被那东西伤到?”   包思善被说的一愣,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庞丽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展大哥的?说的好似她不关心他一样。“他自有分寸,再说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要真跟着去反倒要展大哥保护,岂不是拖后腿?   “包思善!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是那种会为自己着想的人吗?如果他有分寸,当时他就不该跳下去救我!”   “你这是什么话?救你还错了不成?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节骨眼你能不能别添乱?”展大哥的性子她自然知道,可是,她能怎么办?劝他别去救人?别去涉险?别说她开不了口,就是开了口他也不会听。   “我还偏要去了!地下的东西那么危险,万一展昭挡不住它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蒙在鼓里等死?”庞丽今日穿得利索步子也比往日大了许多,任凭包思善磨破嘴皮也不为所动。包思善恼得不行,太师府的人果然都蛮不讲理!就算再想见展大哥也犯不着硬闯命案现场妨碍公务啊,退一步来说,硬闯进去见着了人,展大哥会给她好脸色吗?简直不知所谓!   突然地面似乎晃动了一下,包思善不觉顿住脚步,前头的庞丽也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困惑。紧接着又是一阵晃动,这下两人都有些脸色发白,难道是地动?   “糟了!”庞丽低呼一声,顾不得千金小姐的做派,拔腿朝李记跑去。包思善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追了上去。展大哥和付云越还在地窖下!突如其来的地动会不会把他们活埋在下面?   前两次的震动还轻微,接下来就地动山摇起来,地面毫无预警地裂开了一道缝,且随着晃动越裂越大。庞丽一个身形不稳直直地朝裂缝栽了下去,包思善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拉住她。可惜她没有展昭的身手,力气也差得远,反而被带得一起跌了下去。   两个姑娘手拉着手一起堕入深渊。    ☆、重逢   开封府。   赵虎几乎是闯进包拯的书房,一脸急迫,“大人!李记地窖坍塌,展大人和付少侠被困!”   满屋的人脸色都刷得沉了下去,包拯更是面沉如水阴得可怕。地动刚歇就有人来报外面的情况,现在赵虎又带回另一个噩耗,展护卫和付少侠被困在底下!就方才的感知,地动猛烈,他们身处底下只怕凶多吉少。   包拯皱眉沉吟片刻,猛地抬头,“本府要亲自去看看。”   刚刚地动过,街上挤满了饱受惊吓的百姓,有的劫后余生的,也有痛失亲人的,整个开封笼罩在悲痛之中。张龙一边护着包拯一边道:“大人,已经安排人手救人。”顿了顿,再道:“这次地动蹊跷,几乎是以李记为中心往外震动,李记那儿受灾最重。”   包拯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路走来果然是越靠近李记受灾越严重,地面上被扯开的裂缝一路延伸,途经的房屋也一道被扯成两半,摇摇欲坠的立在裂缝边缘。以李记为中心?莫不是底下的蝎王作祟?若是这样,蝎王破土而出那将是灭顶之灾。单靠展护卫和付少侠能除去它吗?   此时的李记早已成了一堆废墟,几个衙役在清理埋在地窖入口处的碎石砖瓦。包拯定定地看着,心却一沉再沉,可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挖!活要见人,是要见尸!   忽然,身后传来喧哗吵闹声,回头望去,见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正跟守卫的衙役理论着什么。他不禁皱眉,“何事喧哗?”这里本就不许人随意出入,他们来这作何?   家丁见到包拯立即道:“包大人,我们是来找我们家小姐的。”   “你们家小姐?”包拯不解。   “我们是太师府的,刚刚地动,我们夫人担心小姐,特让小的来接小姐回府。小的方才去过开封府,门房说小姐同包小姐一道出门了。因小姐关心李记命案,所以小的才来这寻人。”   包拯听得眉头大皱,庞小姐和思善在一块?“这里不许闲杂人等入内,庞小姐不在此处。”张龙接道:“说不准两个姑娘家相约游玩去了,怎么会跑来这?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话虽如此,张龙也不太相信庞小姐能跟包思善去相约去游玩,不过人确实不在这。   家丁一脸为难,“可是,我家小姐是来找展大人的,怎么会跟包小姐一道去玩?”   “庞小姐找展护卫作何?”包拯听闻此话更觉得莫名其妙,太师府与开封府的人向来不睦,庞小姐对思善的态度更不友善,说她们一道出游就叫人怀疑,更何况是展护卫?她一个闺阁千金跟展护卫能有什么牵扯?即便是为了配合查案,那也是开封府上门请她来才是。   家丁迟疑了一下,摇头,“这个小的不知。”   包拯略沉吟,道:“庞小姐不在这,你且再去别去找找,本府也派人去寻,一有消息通知太师府。”   打发了庞府家丁,包拯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门房既然说庞丽跟思善出了门那应该是真的出门了。家丁说的有道理,她们进来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李记的命案,多半是冲这来的。可守卫却未见她们来过,那她们会去哪?揣着满腹心事回到开封府,刚进书房就见马汉来报,小李重伤难以回天,已经断气!   似为了应景,天空阴霾晦涩,乌云如潮涌而至,压得人透不过气。这是要变天了。   展昭和付云越从岩洞里钻出来时外面的地形已经迥然不同,刚刚的地动震得厉害,要不是他们找到藏身之处,只怕早已被乱石砸死。付云越抖落身上的碎石杂土长出了一口气,“差点死在这了。”   展昭环顾四下,脸色不太好,“只怕最后还是要死在这。”上去的路多半被封了,徒手挖不知要挖到猴年马月,更遑论他们连水都没,最多也就撑个五六天。   “别说晦气话好不好?”付云越驳了一句,往断崖边看了看,“下头地形变了,熔岩塘成了熔岩河。”展昭也过来看了眼没说话,径直往下去。付云越跟上,“还真是无底之渊,看着挺近,走起来却没完没了。”   没走多远,突觉得有一股风若有似无地灌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讶异,这底下哪来的风?有风岂不是有出口?顺着风走,走着走着地面上的岩土渐渐成了沙子,展昭用脚踢开面上的沙子,底下的颜色略深。伸手抓一把捻了捻,潮的,以前有一条地下河?   突然付云越紧张地拍拍他的肩,指着前头的昏暗处:“快看,那是什么?”展昭眯着眼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底下虽不说一片漆黑,但也是模糊一团。他们先时带了灯笼,刚才地动时丢了。这会儿只能瞧见前头有个人形的影子,还模模糊糊不真切。   头顶一阵风灌入,展昭不由抬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付云越也跟着抬头,从上面掉下来的?还活得成?展昭却已在他分神之际上前查看,走到近前他整个人都怔住了,竟然是庞丽!   付云越倒吸一口凉气,阴阳怪气道:“展昭,她追你都追到这来了,你是不是得有点表示?”展昭没理会他的调侃,伸手探探她的鼻息,还活着,便试着唤道:“庞小姐,庞小姐!”   “你这样叫的醒人才怪!”付云越伸手就摇了庞丽两下,见没反应,又道:“要不甩她两个耳光?我看你挺恨她的,你来。”   见展昭一脸肃色,他悻悻地笑笑,掰过庞丽的脸,死命的掐人中,嘴上还是不老实,“要是这都不行那就只能渡气了,你来还是我来?”就在他以为展昭不会回答之际,展昭吐出两个字来——你来。   啥?付云越的笑都僵在了脸上,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厮竟然会说笑?还是在这种时候?好在庞丽醒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她要不醒他们还得背着她上路。毫无疑问,肯定是他当苦力。虽说是温香软玉,可他真吃不消庞大小姐的脾气,还是春妮师妹来得讨喜。   庞丽眼神放空,显然还没缓过神来。等了片刻才渐渐看清眼前的人,惊得她急欲坐起,奈何才一动就受不住浑身上下的痛楚跌了回去。展昭没有说话,等她脸上的痛苦之色缓了下来才问:“庞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庞丽不敢再大动作,只动动手脚,虽然疼却还能动,看来没断。她扭头看看两旁,问道:“思善呢?”   展昭脸色骤变,“思善跟你在一起?”如果说庞丽是从上面摔下来,那么思善应该也跟着一块摔下来了!等不及庞丽回答,他急忙起身往更黑的深处去,这一片都是沙地,摔在这还有一线生机。   看着展昭急切找寻的身影,庞丽的脸色一沉再沉。付云越叹了叹,低声道:“庞小姐,你这是何苦呢?掺和进来真的会要了你的命啊!”   庞丽恶声恶气地,“要不是展昭糊弄我,我能去开封府找他算账?能在地动中摔下来?”付云越撇撇嘴,得了,人家千金大小姐怎么会错?都是别人的错!他也懒得跟她争论,“行吧,你先缓缓,我去找包子。”刚起身就听见展昭那头找到人了,他连忙过去查看。   包思善的没有庞丽那么幸运,额头上有一个血口子还在渗血。付云越心里一惊,“她怎么样?”展昭一言不发,小心地检查她的手脚,随后似乎松了口气,付云越见状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这时庞丽也缓缓走过来,“刚才地动,我们一起掉了下来。”   “上面什么情况?”付云越一边看着展昭给包思善包扎伤口一边问。庞丽摇头,“不知道,地上裂了好大的口,应该乱成一团了。”   “你们从哪里的裂缝摔下来的?能掉到这来?”付云越就想不通,难道开封府裂成了两半?开封府离李记颇有些距离,怎么掉也掉不到这来吧?   庞丽看看展昭,莫名地生出一丝胆怯来,低声道:“来李记的路上。”   付云越无力的抹了把脸,自作孽啊!没事来李记做什么?找死不是?展昭索性别过脸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她非得缠着这事不可?事情经过如何他几乎可以想象。僵持中,包思善幽幽醒了,展昭暂且缓了脸色。   “思善,你怎么样?”   包思善还晕乎乎地,皱皱眉,低声道:“好痛……”眨了眨眼,眼前多重景象才慢慢重叠。“展大哥?”她是不是在做梦?付云越探过来,“喂,包子,我也在呢,怎么就不瞧我一眼?”   “你……”包思善摸了摸额头,好痛,“我在哪?庞丽……”猛得一惊,瞪大眼,“庞丽呢?她怎么样了?”   庞丽也凑过来,“我没事。”想到刚才她扑过来拉住她,她想道谢来着,话到嘴边却是,“真是不自量力,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也摔下来了,是不是傻啊?”    ☆、眼睛   展昭皱紧眉头,“好了,这些等出去了再说。”   庞丽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付云越两头看看,干脆先去前头探路。展昭叹了一声,小心地扶她坐起来,轻声道:“有没有哪里伤着?”   包思善皱着一张脸扭扭身子,龇牙咧嘴回道:“全身都痛。”展昭一脸担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不知道磕磕碰碰了多少次,不痛才怪。伸手抚上她额头的伤处,心里犯愁,现在怎么办?带着她们下去吗?   “展大哥,我没事。”   “唉……”展昭又是一叹,“你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包思善扁扁嘴,觉得有些委屈,“我……”瞄了眼不远处的庞丽,终究没替自己开脱。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底尽是无奈,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已经无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能走吗?我们还要下去。”   包思善点头,展昭笑了笑伸手拉她起来,“那走吧。”正巧付云越也在下头唤他们下去,三人不好再耽搁,先后往下去。经过刚才的地动,地势更加崎岖,包思善多少有些底子,还能应付,庞丽就显得狼狈了。   两个姑娘的加入拖慢了行程,付云越心急跑在最前头,展昭在后面照应。忽然,付云越急切地声音传来,“他娘的!这里翻锅了还是怎么的?展昭,快下来瞧瞧,我们大概闯进蝎王的老巢了。”   闻言,展昭二话不说一跃而下,落了地才知道付云越指的是什么。这里的地面像被犁过一样底朝天翻了个遍,土块里夹杂着破碎的蛋壳,四周的岩壁上也嵌满蛋壳,都已经空了。空气中充斥着腥臭,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屠杀。展昭显得忧心忡忡,再往下恐怕危险,可留两个姑娘在这也不稳妥。   突然地下传来一阵震动,众人脸色骤变,难道又是地动?好在只晃了几下就缓了下来,付云越踩踩脚下的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钻动。”   展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道:“有东西要上来了。”随即挥手示意包思善和庞丽后退,付云越屏气凝神的同时还不忘在心里念叨展昭耳力太过敏锐,怎么练的?静了片刻,又一波震动从脚下传来,接着有东西猛地拔地而起,溅起无数土沫碎石。还不待他们看清,又一波震动由远及近,急促且有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而上。泥石如落雨一般砸落,叫人睁不开眼。不得已,几人皆退到岩壁旁躲避。   从地里蹿出来的东西扭打成一团,看清眼前的情况叫几人出了一身冷汗——两只体型巨大的蝎王在厮杀!包思善躲在展昭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发抖,“怎么长这么大?这才几天啊?吃什么长这么快?”   付云越脸色也很难看,“说不准地动就是蝎王互斗引起的。”这么大的躯体,不知道外壳有多厚,这下恐怕连巨阙都扎不进去了。展昭一脸凝重之色,他的想法跟付云越差不多,眼下这两只还不是最终的蝎王就已经让他们倍感压力,万一蝎王现世,恐怕难敌。   扭打撕扯在一块的两只蝎王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刺得人耳膜生疼,浓重的腥臭弥漫开来。其中一只被另一只开膛破肚颓然倒地,接着另一只一头扎进伤口啃食五脏六腑。展昭略转头向付云越,眼睛却还盯着蝎王,“血!”   付云越愣了愣,再看看底到眼前的巨阙,顿时觉得浑身肉疼,哪哪都是肉,割哪哪疼啊。迟疑间展昭已经反手握剑从他手臂上掠过,巨阙霎时微微鸣动涨起光芒。付云越还来不及感觉到疼,就见展昭已经如箭离玄直冲蝎王,当即敛了心神跟着提剑而去。   确实要趁这个机会把蝎王除去,不然它妖力大增,他们的胜算更小。蝎王埋头啃食尸体浑然未觉有人偷袭,展昭一跃而起,双手握剑狠狠刺下,听得铿锵一声,巨阙猛地一顿被坚硬的外壳化去力道,刺入三分不到!展昭一惊,手上再施力却难嵌入分毫。他不禁有些愣神,巨阙伤不了它?   这一剑对蝎王而言虽无甚大碍,却还是惹得它回首,展昭咬咬牙,抽剑后退。他这一撤吸引了蝎王的注意,让付云越得以再次偷袭。付云越的剑是妖力所养,非巨阙能比拟,一剑砍断蝎王腹下几只脚。蝎王疼得甩动庞大的躯体,五只眼滴血一般通红,鳌钳张合,嘴里发出怒吼,腥臭扑鼻而来。   付云越也撤了回来同展昭并肩,刚才的情形他全看在眼里,不禁道:“看来我的血不顶用。”展昭目不转睛地盯着蝎王,脑中急转,“它太过庞大我们耗不起。”若不找出弱点,他们毫无胜算。   付云越也思量着从哪下手好,这鬼东西现在足足有一丈长,立起身子后眼睛就像红色灯笼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叫人不寒而栗。身形似蜈蚣,外壳坚硬无比。不说难以伤它分毫,区区剑伤于它也不痛不痒。反倒是它那两只巨大鳌钳,一下就足以把人拦腰绞断。   庞丽觉得双腿发软,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小只的妖怪会变成眼前的庞然巨物。见展昭和付云越一击之后再没有动作,蝎王又一副要扑上来一口吞掉他们的架势,她又急又怕,催促道:“你们在做什么?等着它扑过来吗?”   展昭没理会她,付云越回道:“这么大的个头怎么硬拼?激得它发狂乱撞就足以要了我们的命。我跟展昭还好,你们能躲得开吗?”他可不是胡说,这东西钻地都不成问题,撞下几块岩石土块下来,砸都砸死人。   包思善更多的是担心展昭,上回对付那只狐狸就已经凶险,这回的蝎王比狐狸大上好几倍呢。付云越的话多少透着虚,展昭刚才虽然冲了出去,却未能伤到蝎王,可见形势严峻。硬拼不行,智取又要如何取?它身上连个软的地方都没有,外壳泛着淡淡的光泽好似铸铁一般,怎么办好?   还未理出头绪,蝎王一个猛扎直扑而来,包思善觉得一道黑影掠过,回神时已经被展昭带着躲过攻击。蝎王不紧不慢地把嵌入岩壁的鳌钳收回,而后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包思善后怕不已,大气不敢喘,小声道:“它怎么了?怎么不动了?”不是撞傻了吧?   展昭把她推到身后护着,沉声道:“它在看我们。”刚才那一击把他们冲散到两边,此刻它大概在思量先拿下谁。之所以定在原地不动,那是因为它有五眼,根本无需转头!   包思善愣了片刻才明白展昭的话,心说糟糕,它这样不动声色,他们根本无法预料它下一步要做什么。展昭和付云越为了顾及她和庞丽也抽不手来对敌,而且它有五眼,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等等!五眼!她突然灵光乍现,“眼睛!它的眼睛!”   虽然话未说全,展昭却立即领悟了她的意思。蝎王从头到脚覆着坚硬的外壳,唯有眼睛暴露在外,失了眼睛就好对付多了。思及此,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深深了一剑。   “展大哥!”包思善大惊。   展昭顾不上滴血的伤口,反手把她往后推了推,“你自己小心!”说罢再次提剑而上。包思善心高高地悬齐,看着他犹如一道火光冲向蝎王,似要与它同归于尽一般燃烧。蝎王虽体型巨大,动作却异常灵巧,鳌钳一挥格开展昭的攻势。展昭顺势落地化了冲击而来的力道,随即又绷紧身子再次袭去。这一回他不仅避开了格挡的鳌钳,更借力跃起俯冲而下。   眼看就要刺破眼球,蝎王怒吼一声,竟从嘴里又伸出一张嘴来,展昭猝不及防勉强收剑格挡却终归晚了一步。从口腔中伸出的嘴一口咬住巨阙,鳌钳猛地袭向腹部,把他狠狠甩在岩壁上。   “展大哥!”包思善惊叫着冲过去,展昭本就有伤在身,这一下顿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撞个粉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无力地跌落在地。听见包思善的惊呼,勉力撑起身子想叫她别过来,开口却连连咳嗽,鲜血一口接一口地呕出。   包思善从未见过他伤得这般重,顿时掉下泪来,“展大哥,你怎么样?”展昭摇头,含糊地说了句无妨,可粗重的呼吸怎么也遮掩不住。包思善扶着他,“我们先回去,你这样……”   “不成!”展昭打断她,先不说他们走不走的成,留下蝎王绝对后患无穷。他咳了两声,道:“你跟庞丽先走。”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明白她跟庞丽出去的机会渺茫,但总好过在这丧命,总归要搏一搏。包思善咬着唇拼命摇头,她怎么能丢下他独自逃命?   形势危急,根本不容她多说什么,展昭推了她一把,“快,趁云越引开它的注意,你带着庞丽快走。”   包思善看向正跟蝎王缠斗的付云越,咬咬牙毅然起身朝庞丽跑去。她们留在这只是拖后腿,至少要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短短的几步路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随着一声撞击的闷响,付云越也被摔打在岩壁上,一脸痛苦之色。   展昭暗道糟糕,少了付云越的纠缠,蝎王的目光集中到了包思善的身上。包思善被通红的眼睛盯得不能动弹,石化了一般定在原地。    ☆、生死   “思善!”展昭心急如焚,且不说他现在伤势严重难以一动,即便没伤也赶不及去救她。这一急又吐出一口鲜血,喘了口气,颇为费力地抬手射出袖箭。连巨阙都难以伤及它分毫,袖箭那点力道简直连挠痒都谈不上,所幸蝎王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故去。   包思善也随着袖箭撞击蝎王硬壳的声响回过神,声音不算大却在她心里掀起掀然大波,展昭是要引开蝎王好给她争取时间!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他,蝎王就已将咬在口中的巨阙朝展昭方向甩去。本能地想回头,却听见展昭叫她快逃,鼻头一酸,慌乱地迈开脚。   于蝎王而言,她跑开几步根本无碍,在这地底没什么东西能阻扰它。感觉着身后的劲风,包思善几乎绝望,展大哥赌上性命给她讨来的一线生机就这么断了?难道他们都要丧命在这?突然付云越一跃而起将她往身后狠狠一推,挡在她身前替她顶住那道劲风。这一回她再也忍不住,惊骇地回头。付云越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身,死死扛着蝎王落下的鳌钳,鲜血顺着发颤的手臂滴落,身子不断地下沉,显然撑得辛苦。   “云越!”她怔住。   “走!”付云越咬着牙,“我快撑不住了!”   心一抖,转身朝庞丽跑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后腿!庞丽已经吓的腿软,包思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费了半天劲才扶起她。谁知庞丽突然挣开来,“我不走!”   “你……”包思善没想到这节骨眼她还要使大小姐脾气,顿时恼了,“你疯了!展大哥和云越几乎赌上性命才拖住它,你别任性!”   庞丽指着蝎王,“他们就是在拼命!你觉得有几分胜算?他们会死!你怎么能丢下他们自己逃命?他们死了我们一样活不成!既然活不成为什么要逃?我要留在这!”   包思善咬着唇不敢回头,展昭什么情况她清楚,那样重的伤,即便现在就回去医治也凶多吉少,更遑论还要面对蝎王?可是,他拼死也要她们先走,难道她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我以为开封府的人别的没有,气节总该有一些,哼,我真是看错你了!”庞丽面若冰霜,一字一句都让包思善心如刀割。   “你以为我想这样?”包思善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抓住她的手,“展大哥让我带你走,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走!”   庞丽不知哪来的力气,又一把甩开包思善,连退了数布,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包思善!你就忍心看着展昭死在这?忍心就这么丢下他?”   “展大哥不会死!”   “不会死?怎么不会死?谁又不会死?他武功好你就以为他刀枪不入吗?难道他不会伤不会痛不会累?他不说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躲在他身后吗?要走你走!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块!”   包思善愣在当场,全身冰冷,仿佛连心脏都止住不动。庞丽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她总是躲在展大哥身后,哪怕这种时候也一样,除了躲,她就不能和他并肩吗?这样的她,不配说喜欢他吧?反观庞丽,她什么时候有了和他一起死的念头?   突然,蝎王那边传来付云越一声惊呼——“展昭!”   二人骇然回头,只见付云越还苦苦撑着,而展昭手持巨阙越到蝎王上方,剑刃直指通红的眼睛。包思善不由揪紧胸口的衣襟,仿佛连心也一道揪住,紧得喘不过气,痛得不能自已。巨阙被鲜血染得通红,没有一丝留白,红的就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展大哥伤得那么重还放这么多血,他是不要命了吗?   “展大哥!”   随着她的呼唤,巨阙狠绝地刺破蝎王眼球,蝎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疯狂地嘶吼扭动想要甩开扎在头顶的剑。展昭一刻不敢松手,紧紧握住剑柄,身子像狂风骤雨中摇摆的树叶一般甩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付云越一个翻身躲开一块落石,朝展昭大声喊道:“快闪开!”   展昭伤得极重,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略喘了口气之后还是强撑着拔剑跳开,不过落地就显得狼狈了,摔落在地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爬起来。蝎王被他刺瞎了一个眼睛哪里会善罢甘休,周遭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杀气,残余的四眼里透着怨毒的光芒。毫无疑问,它要展昭的命!   不等展昭稳住身形,巨大的鳌钳已经砸落。展昭一个侧翻躲过,瞧准它腹下的百足挥剑而去,哪怕不能取它性命,能让它行动不便于他们也是有利的。不想这一剑下去竟不费多少力气就削去数只脚,蝎王又是一阵痛苦的嘶吼,刺耳的声音刮人耳膜。   展昭愕然地看看巨阙,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锋利?困惑一闪而过,此时不是深究缘由的时候。既然巨阙突有神力,他得趁着还有一口气拿下蝎王!身上的痛似乎麻木了一般,拼着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直取蝎王的眼睛。   这一回蝎王有了防范,在他跃起之际鳌钳也迎击而来。展昭难以回避,咬牙将巨阙掷出刺入眼睛,之后便再无力气有一丝动作。鳌钳如期而至,重重砸在他胸口,血如雾一样喷出,他闭着眼仰着头吐出最后一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结局了。   可是,思善……努力睁开眼想最后再看看她。只可惜天旋地转,叫他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隐约间见一个红色的光点朝自己落下,他脑子一片混沌,那东西落到嘴里时还茫然无知。突然后背又是一记重捶,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那东西也顺势被咽了下去。   天地都在旋转,身体已经不能动弹。眼前闪过包思善和付云越的脸,他们惊慌失措地喊着什么,他无从分辨。指间擦过了谁的指间,那丁点的温暖转瞬即逝,而后是无尽的冰冷。思善……她作势要扑进他怀里,可他却连抬手抱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疲惫像一团浓雾将他团团包裹,眼皮渐渐发沉。在闭合的瞬间,透过微小的缝隙,似乎有什么闯了进来,他倦极了,没有看清。   “展大哥!展大哥!展大哥!”包思善在断崖边上撕心裂肺地喊着展昭,要不是付云越拉住她,恐怕她早已经一头扎了下去。付云越扣着她的肩膀,急切道:“你疯了!你也想学庞丽没头没脑地跟着跳下去?”   包思善转过头看着他,透过泪水,眼前的景物模糊扭曲,“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拉住他了!怎么会让庞丽捷足先登?她凭什么跟展大哥同生共死?凭什么?凭什么!说我贪生怕死,说我只会躲在展大哥身后,说我不顾他的生死!她懂什么?懂什么!”   付云越紧紧扣着她不敢松手,庞丽那样跳下去叫人猝不及防,他来不及阻止,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包思善也跟着跳下去。“你既然懂就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展昭拼了命暂且击退蝎王不是为了让你殉情!”   道理她懂,可是身处其中叫她如何冷静?展大哥被蝎王打落断崖,下面还有熔岩……她甚至不能骗自己说他还活着!他会死!会死!会死啊……那一瞬她探下身去想拉住他,拼尽全力也只是手指相擦而过。而庞丽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下去,且不说她言语上咄咄逼人,她真的说到做到了——就算是死,她也要跟他死在一块!   相形之下她对展大哥是不是空话多于真情?说什么喜欢,最后却是庞丽追在他身边!   付云越趁她愣神之际将她脱离断崖,正了正脸色道:“包子!庞丽已经赔进去了,你千万不能再做傻事!听着,现在我下去找他们,你退出去!出去的路可能被堵了,上面的人一定在下来救人,你在原地等。”   包思善好半晌才听明白付云越的话,急忙擦去泪,“我跟你一块下去!就算,就算下去了……”就算只是冰冷的躯体她也要带他回开封府!   付云越点了点头把展昭遗落的巨阙递给她,“带下去给展昭!”   包思善鼻头又是一酸,付云越痞笑一个,“先别急着哭丧,说不准他正在下头跟庞丽聊得正欢,等你去捉奸呢。”他说浑话不过是想宽慰她,她忍痛点了点头,他要是真在下头跟庞丽谈笑风生那便好了。    ☆、逆转   庞丽醒来时有些惊讶自己的好运,连着两次从高处摔落都还侥幸活着,看来她命不该绝。不过这是哪儿?吃力的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趴在展昭身上,刹那间她恍过神来,原来还是他救了她。但是他……   周遭是炙热的熔岩,烤得砂石发烫,他身下是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她抖着唇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伤得那么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呆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展昭。再接着无数个展昭从她口中唤出,却没能唤醒他。她盯着他惨白的脸,僵硬地伸手探了探鼻息,微弱的几乎难以觉察。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稳了稳心神,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耗在这个地方迟早还是死!眼下他们被熔岩包围,任由他躺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足以把人烤干。再者,蝎王负伤暂退,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现在境况不要说对敌,就是闪躲都做不到。   她抬头看了看四下,至少先把他移到凉快一点的地方。付云越和包思善一定会下来找他们,只要他们来了就有出去的希望。可事到临头才发现不易,两次跌落再怎么侥幸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她只觉得浑身疼痛站起身都勉强,更遑论把展昭带离熔岩的包围。   这可怎么办?突然间她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冲动地跟着下来,那他还可避免给她垫底少受点伤。这一刻她有些理解包思善的心情,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所以才做出那样看似无情的抉择。他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确保其他的平安吗?她为什么非要为了无谓的坚持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既然无法移动他,她索性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多少离炙热的地面远一些。他嘴唇干得起皮,没有一丝血色。脸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几缕发丝杂乱地粘着。她伸手轻轻理顺他的发丝,心中莫名酸楚。是因为他救过自己所以才会莫名地牵挂吗?他是开封府的人,跟她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的,她对包思善说就算是死也要跟他死在一块,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谁想在那一刹那竟然真的跟着下来了。   这是何必呢?徒劳罢了,他也未必领情。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隐隐传来动静,庞丽怔了怔,是那只怪物还是包思善他们?展昭还昏迷不醒,要是有危险她根本无力反抗,倒不如去引开,也好给他多争取一点时间。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往声音那头去。一边跑一边想,或许展昭当时心中所想也跟她一般,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熔岩蜿蜒流淌映得周遭微微发亮,两道人影闯入眼帘,是包思善和付云越!他们也瞧见了她,三人眼里皆是惊喜。包思善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展大哥呢?”   庞丽此刻彻底失了锋芒,焦急道:“他伤得很重,我又挪不动,你们快跟我来。”   再回到展昭身边,庞丽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气色竟然比她离开时好了些许,至少嘴唇有了一丝血色,这怎么可能?包思善几乎是扑到他身旁连连唤着他的名字,她想伸手摇他被付云越拦下,“别动他!还不知他断了多少骨头,万一戳伤内脏就糟了。”   包思善被烫到一般缩回手,随即眼泪又掉下来,说什么怕伤及内脏,前胸后背被蝎王那样重击,只怕已经粉身碎骨。“那怎么办?重不能就这么让他躺在这吧?地上这么烫,他怎么受得住?”   付云越叹了叹,确实,他们总要想办法出去。与此同时地面又传来异样的震动,三人面面相觑霎时白了脸,蝎王卷土重来了?当即顾不得会不会让展昭的伤势家中,付云越赶紧把他移到隐蔽的角落安置好。“你们看着他,我去对付蝎王。”   包思善一把拉住他,眼里尽是担忧。付云越笑了笑,取过她手里的巨阙,“借我用用。”说罢头也不回地朝震动最凶猛的那处大步走去。他刚才也受了重伤,不过服下狐狸的内丹之后已经好了七八成,半妖的体质非凡人所能比拟的。同样,巨阙非凡物,灌入妖力应该能与蝎王一较高下。若不敌,他们便只能葬身于此!   地面在震动,震得熔岩翻腾。付云越停下脚步看着地上不断蹦跳的石子,扯了个笑。从他误食精怪内丹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归隐山林潜心修炼,二是被同化,嗜血成性。他耐不住深山的寂寥又不敢堕落,于是只能剑走偏锋,用修炼更久的精怪内丹压制体内的妖气。他不知此法凑不凑效,说不准会让加速同化,鬼知道!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吧?   熔岩突地冲天而起,失了两只眼的蝎王破土而出,妖戾之气比方才更甚。片刻之后那些被它拱起的熔岩纷纷砸落,它不闪不躲,浑然不觉得烫。付云越暗暗咋舌,水火不侵的妖怪叫他从何下手?   此刻的蝎王已是狂怒,他不敢有半分松懈,半挡半挨的引着它远离展昭的藏身之处。服下内丹再加上巨阙助理,对付起蝎王来多了几分底气,但几个回合下来都未能抓住机会攻击。心中暗骂这畜生成精了,仗着自己体大力盛想耗空他的力气。不得不感叹展昭的功夫是真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刺瞎它两只眼,实在不易。   一个恍神被撞飞出去,瞥见炙热的熔岩,惊得他出了一声冷汗,旋即腰身一扭转了方向堪堪避过那一滩熔岩,掉下去皮肉都要烫化!身形未稳又见蝎王尾部横扫而来,他脑子一空,失了判断,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仿若疾风而至,蝎王被那影子踹翻摔在身后的熔岩之中。他一怔,抬头竟见展昭身形挺拔如松,稳稳地挡在他身前。展昭没有回头,只伸手向他,道:“巨阙!”   巨阙?他有些呆地把手中的剑递给他,“你……”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突然神勇起来?且怎么看都不像胜负重伤垂死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容他细思,蝎王已经翻身而起。若方才是暴怒,现在则是狂暴了。   “小心……”付云越也赶紧起身,话音未落就见展昭冲了上去,身形快得连成一片影,他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就见他已经跃起,对着挥至眼前的鳌钳面不改色地劈下巨阙。他深深地替他捏把冷汗,然而那坚硬的外壳居然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随着展昭手臂施力被削去一块。断口处喷溅出浓稠腥臭的液体,蝎王痛得激狂,口中那张小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像展昭。   付云越已经目瞪口呆,呆呆地看他们交锋。展昭早有防备一般,一剑砍断那张满布利齿的嘴,瞬时跃起在嘴落地之前已经将剑刺入它的第三只眼中,旋即抽身后撤。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疑和勉强,强悍得叫人害怕。   “展昭……”付云越不知自己能说什么,死里逃生之后他脱胎换骨了一般,简直所向披靡。   展昭依旧背对着他,低声道:“还有两个!”   “什么?”   “眼里藏着内丹。”展昭说着又迎上去。   付云越突然明白了什么,刚才在上面巨阙之所以突然威力大增怕是因为吸收了内丹。虽所不曾听闻兵器能吸收精怪内丹的事,但巨阙非寻常的宝剑,有些诡异之处也能理解。那展昭会不会也是误食了蝎王的内丹?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在那样重创之下起死回生?吞食了内丹的人和吸收了内丹的巨阙,他几乎不敢深思。若不是展昭这样心性耿直的人得了这样的力量,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跟蝎王重现人间有何区别?   失了三个内丹的蝎王早已不是展昭的对手,随着第四只眼睛被刺瞎,已经落到只剩任人宰割地步。就在展昭要刺瞎第五只眼之际,蝎王猛地一个翻身扎进熔岩之中,失了踪迹。过了半晌不见有异动,付云越有些不确定,“逃了?”   展昭死死盯着熔岩久久不动,付云越不由担心,“喂,你不是要跳下去追吧?”就算他吞了蝎王内丹也还是血肉之躯,他敢保证跳下去就是一个死!除非他也能长出蝎王那样的外壳。展昭摇摇头,道:“留着终归是个祸患。”   祸患是祸患,可是让它逃了又有什么办法?默了默,付云越扬起一贯的笑脸,“它要敢卷土重来你也能杀它个片甲不留,怕什么?”   展昭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处,过了良久才叹道:“太深了,追不上。”   付云越一惊,难道他站在那还能感觉到蝎王的妖气?说实话,蝎王扎入熔岩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不到妖气。展昭他……蝎王的内丹效力竟如此强悍?也是,五个内丹的妖兽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叹了叹,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展昭可是以凡人之躯连破蝎王两只眼呢,他如何能比?   “展大哥!”   付云越回头,心里莫名地生出雀跃来,重头戏在这呐!    ☆、脱困   包思善和庞丽一前一后朝这边跑来,包思善心急,远远的还有一段距离就迫不及地扑向展昭。付云越在心里捏把冷汗,她就不怕展昭失手落空了没接着?然而他多虑了,以展昭的身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手的。稳稳地接住飞奔而来的包思善紧紧拥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有没有伤着?”   付云越顿时觉得牙酸,别过脸不愿再看。瞥了眼庞丽,不由可怜起她来。刚刚她还毅然决然地追着展昭跳下来,结果转眼他就搂着别的姑娘嘘寒问暖,这滋味岂是心酸二字可表?不过她是摔的惨了,若不然恐怕也要一头撞进展昭怀里。想到这,他不免又要感慨技不如人,展昭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尽了。   包思善从展昭怀里抬起头来,心还在急促地乱跳,不确定他安然无恙一般看着他。展昭笑着抚了抚她额上的伤,“怎么了?”   “你的伤……”刚刚他突然醒过来吓了她好大一跳,那么重的伤怎么说没事就没事了?展昭淡淡道:“我没事。”多亏了蝎王的内丹,否则他必死无疑,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包思善没有再追问,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没事就好。”展昭点点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庞丽,脸上笑意敛了几分,淡淡道:“庞小姐可还安好?”   庞丽的脸色骤变,庞小姐可还安好?对着她,他永远这样疏离!怒意瞬时灌满胸腔,她几乎要恶言相向,张了口却发现无言以对。她气恼,她愤怒,可她有什么资格去恼去恨?她跟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么?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还是开封府死对头庞太师的女儿,他能以礼相待已是客气,她还要如何?   包思善握紧展昭的手不发一言,庞丽能追着展昭跳下来足以说明一切,即便展昭不会更她有什么牵扯也足以叫她心里不舒坦。庞丽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眼睛眯了眯,心里的怨恨几乎难以压抑。展昭猜不透她的大小姐心思,也无心去想,仍旧淡淡地,“蝎王遁入地下,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我们先回去吧。”   付云越连忙应和,“是啊,是啊!二位小姐无故失踪,上头的人该急疯了。”   庞丽冷眼扫过付云越,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带头朝来路走去。付云越被瞪得有些没趣,却还是挠挠头跟上去好心搀扶了一把,姑娘家嘛,耍耍性子不稀奇。庞丽却毫不领情地一把甩开,这下就是付云越也不干了,你要逞能就随便你,他还乐得轻松。   上行的路多比下来艰难,一块块巨石横亘眼前,于庞丽而言无异于登天。不过她倔强,咬着牙不肯轻易求助。付云越在后头看着几乎想拍手叫好,千金小姐撅着屁股爬山也就那么回事,美不到哪去。   展昭上前扶了一把,让她得以借力攀上一块巨石,“庞小姐,若不嫌弃,就让展某带你上去。”   庞丽看向他,看着看着心里莫名地生出委屈来。展昭见她眼里染了水光,愣了一瞬,不由心软起来。即便脾气大性子别扭,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又刚刚经历一次生死,实在没必要对她疾言厉色。便不等她答话,回头朝包思善道:“我先带庞小姐上去,你在这等我。”带上去也好,由着她自己爬还不知要爬到什么时候。   包思善有些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付云越倒是嘟嚷了句烂好人。上去的路已经被堵,几人回到干涸的地下河床处,包思善隐约有些明白展昭的想法,地窖下的通道已经坍塌,想要徒手挖通显然不可能,从这个裂缝上去还有几分希望。“展大哥,上面黑漆漆的,看都看不见怎么爬出去?”   展昭抬头看着顶上,良久道:“这里应该不是太深,我上去看看。”若是深,她们摔下来不可能安然无恙。包思善四下找这什么,“太黑了,至少弄个火把。”可是这底下除了石头就是土,根本没有可以做火把的东西。   展昭拉了拉她,摇头表示不用,“我看的见。”   包思善有些怀疑,看得见?付云越挥挥手,“包子你就放心吧,他说看得见就看得见,再磨蹭要赶不上饭点了。”   展昭点头笑了笑,而后猛的一发力直跃到顶上的黑暗之中,借了几个力,身形渐渐远去。展昭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包思善这才低下头找了个地方坐下发呆。庞丽却仍盯着头顶的暗处,付云越都替她觉得脖子发酸,心里不以为然,盯着看能看出一朵花来?   “付云越。”庞丽突然开口叫他,“展昭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不是上去探路了么?”付云越掏掏耳朵,这姑娘说话怎么就叫人听着不舒服?   庞丽几步走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他刚才明明就只剩一口气,怎么突然就起死回生了?甚至——”她指指头顶上的漆黑,“能在黑暗中视物。”   “不知道!”付云越答的干脆,“你不是一直守在他身边吗?这得问你才是。至于在黑暗中视物,他的眼神本就被你强百倍,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别把人都当傻瓜!”   “你也别把人都当你家奴才。”付云越回道,“展昭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他怎么了,小命保住就该偷笑了!”   “你……”   “我怎么样?说错了吗?你自己数数看展昭救了你多少次!一脱离险境你就开始摆大小姐的谱?这还在蝎王老巢呢,你就憋不住了?”付云越突然指着包思善,“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我劝你赶紧歇了!展昭的心上人在这,你哪凉快哪去吧!”   庞丽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顿时恼怒的抬手往付云越脸上扫去。付云越抬手以两指挡住呼啸而来的手掌,冷冷道,“庞小姐,我可不是你家奴才,可任你打骂。”   包思善有点手足无措,付云越平时不是嬉皮笑脸的吗,怎么突然较真起来?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她深怕闹出什么事,赶紧打圆场,“别吵了,说不准等会儿还要从这爬上去,省点力气吧。”   付云越指尖施力,震开庞丽的手,起身坐到包思善身边去,声音不大不小道:“早知道这样老子刚才就不该惜香怜玉掐人中,直接扇几巴掌,利落又解气。”   庞丽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无可奈何,索性离他们远远地坐下。包思善扯扯付云越的衣袖,“你少说两句。”小心地朝庞丽那头瞥了眼,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突然冲她发火,先前还拍马屁拍得欢实?”   付云越不乐意了,“我是那种人?我不过看她是个小姑娘,稍加照顾么?谁知她这德行。”   是吗?包思善鄙夷地看着他,庞丽从头至尾都这德行好不好?他刚刚才看出来?“你不是喜欢她吧?”   闻言,付云越几乎要跳起来,“我还没瞎!论模样,她比不过师妹。论性情,还是比不过师妹!我怎么能喜欢她?绝对不能!说起来不知道师妹有没有担心我。”   包思善撇撇嘴,自作多情!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展大哥的事你真不知道?”不仅庞丽好奇,她也好奇。那么重的伤怎么也可能说好就好,究竟怎么回事?   付云越还是摇头,“你自己去问他不是更好?”   包思善瞪他一眼,装模作样!抬头看了看顶上,“展大哥上去有一会儿了。”付云越也抬头看了看,然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下来了。”   “哪呢?你的眼神也这么好?”   “我可没他神勇,听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见展昭稳稳落地,轻巧得像只猫,一点声音都没有。包思善欢快地迎上去,“展大哥,上面怎么样?”   展昭道:“有些乱。”刚刚地动整坏了不少房屋,开封府正在救灾。他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付云越,“上面太黑,你拿着。”而后朝庞丽道:“庞小姐,府上的人正在找你,我先带你上去。”   庞丽不情不愿地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付云越和包思善,,付云越挑挑眉一脸痞样。展昭看他一眼想不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又翻出什么花样,道了声得罪了,就带着庞丽往上去。   没多久展昭又重新下来带包思善上去,包思善被展昭抱着在黑暗中穿行,她瞪大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就看得见?不过回想起当初在山洞里的情形,他好像在黑暗中也游刃有余,大约眼力真的好吧?   很快,顶上有了亮光,是裂缝的尽头。她突然有些胆怯起来,发愁道:“你说,这回娘亲会不会生我的气?”   “现在知道怕是不是迟了?”   “我只是追着庞丽出来,哪知道会掉下去?”想到额头上的伤,生出一丝侥幸,“说不准娘亲见我受伤就心软了。”   展昭几不可闻地叹了叹,就怕包夫人要把错算在他头上。瞧瞧你干的好事!把我闺女祸害成什么样了?想着,不由有些后悔没听付云越的,就应该直接扇醒庞丽!    ☆、水月镜花   包夫人抿了口茶,而后才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站在厅中的展昭。这一看又是半晌恍神,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展昭生得好,从样貌到身段再到气度皆无可挑剔。展昭始终面带笑意,任由包夫人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良久,包夫人终于放下茶盏,淡淡道:“思善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总要在书房熬到深夜。我的话她是听不进去了,你说得倒有几分管用。”   展昭略低头应道:“我同她说说。”   包夫人情难自禁地皱皱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瞧瞧展昭这语气,她怎么觉得自己成了外人?可展昭也不过是顺着她的话罢了,忍不住再打量了他一圈,还是玉树临风的模样,实在挑不出错来。转念一想,她挑他的错做什么?叹了叹,“她头还伤着,不好好歇息怎么成,你同她说说,不打紧的事先缓缓,养伤要紧。伤在额头,不仔细养着留疤了怎么好?”   展昭连连点头,包夫人心里的那些疙瘩也消得差不多了,又道:“你的伤可好了?”   “已经无碍。”   “那就好。”包夫人说着又端起茶盏,“你行事也要有分寸,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替思善想想。”   展昭听着一愣,包夫人虽然待他不差,可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不待他说什么,包夫人已经让丫鬟带他去包思善的书房。离了花厅他才忍不住浅浅笑了笑,那日回来之后包思善就被困在府里静养,他也好几日未见她了,她在忙什么?竟还要熬夜?   包思善的书房门大敞着,在门口就能瞧见她正伏案书写。他轻轻叩了叩门,她惊喜的眼眸如他预料的那般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眼。   “展大哥!”包思善随即搁下笔迎上来,“你怎么才想起来看我?”   展昭笑笑,“公务忙抽不开身。”见她嘟起嘴不高兴,补充道:“每日回府都已是深夜,不便过来。”   他都这么说了,她哪还能揪着不放?转而道:“外头怎么样了?”这几日说是在家养伤,实则是被包夫人以养伤为由给禁足了。当日她惨兮兮地回来,包夫人又哭又骂,直说要被她给吓死。地动过后听说她不见了,包夫人几乎要昏厥过去,外头乱糟糟的寻人也寻不到。后来听说她跟庞丽一起去了李记,包夫人顿时凉透了心。   地动影响的范围不算大,李记周遭的房屋受损严重,别处的无甚大碍。地上裂开的几条缝也已经处理,地下的蝎王自那日逃走之后便再无异动,大概是蛰伏在地底休养生息。包思善有些担心,“它养好了伤还会卷土重来?”   “不好说,不过即便卷土重来,料想也不会那么快。”内丹修炼不易,它失了四颗内丹元气大伤,短期内不必为此担忧。   包思善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展大哥,你的伤真怎么突然就好了?庞丽给你喂了仙丹?”当时庞丽跟他一起摔下去,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庞丽知道,不过也不对,庞丽对他突然不药而愈也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展昭看着她,沉吟半晌缓缓道:“我摔下去前无意中吞食了蝎王的内丹,这才得以逃过一劫。”是福是祸尚不好说,至少这一回是救了急。包思善惊得瞪大眼,几乎是扑到他身前似乎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蝎王长得怪模怪样的,他要是长着长着也成了那副模样可就糟糕了。“那你现在有没有举得哪不舒服?或是身上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没有。”展昭被她逗笑,不一样的地方自然是有,就目前而言可以说都是好的变化,从他轻而易举击退蝎王便可瞧出端倪。   “骗人!”包思善反驳,“明明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随即她傻呵呵地笑起来,“展大哥,往后你夜里看书都不用点灯了啊!”   展昭挑了挑眉,她想的就只有这个?“夜里看书费眼,还是你说给我听吧。”即便能在黑暗中视物也不代表喜欢那样,相较而言自然是亮堂一些来的舒坦。   包思善献宝一样指着书桌上的一叠纸,“这几日被娘亲困在家里,我便把这回的事写了下来。”外头的人对李记的事猜测纷纷,有了她的第一手情报,常乐茶馆报官宾客满棚。自然她也没有原原本本照实写,真假参半看着更玄乎。   展昭看着她额头已经结疤的伤处,“这些都不急,等伤好全了再慢慢弄,再说夜里看书写字费眼,仔细眼睛。”   “知道啦!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唠叨?”   “就是你娘让我来唠叨的。”   包思善愣了愣,抬手捶了他一下,“讨厌!既然你跟我娘这么聊得来,你去跟她说说让我出去散散心,再这么闷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你就不怕顶着个疤出门被人说丑?”   他不提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头上还有快丑陋的疤没脱,连忙捂住那处瞪眼看他。展昭拿下她的手,笑道:“我不嫌你丑。”   “讨厌!”   说笑了一会儿展昭便要辞去,包思善知道他是忙里偷闲来一趟,便不多留他。展昭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神情,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别送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包思善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太师府的人没找我们麻烦吧?”   展昭显得颇为无奈,以庞太师的脾性怎么可能不来找茬?好在此事是庞丽自找的,最后他们也平安地把她送了回去,故而太师府来吵闹过两回就渐渐没了消息。庞丽如何他不知,至少再也不见她上开封府,如此便好。   包思善这一回足足被禁足了一个月,等到包夫人同意她出门时头上的伤好全了,先前订做的衣衫也送到了。如喜挑了一套嫩色的给她换上,嘴里不住道:“小姐,你就该这么打扮,这才像千金小姐。”别人家的小姐都是穿着绫罗绸缎,风一吹仙女似的,她家小姐怎么就大大咧咧半点仙气都没有?   包思善打了个呵欠,她怎么打扮都是千金小姐好不好?好不容易可以出门,却是跟一群贵妇小姐去赏花,虽然有不少交好的小姐,可这种场合怎么也少不了庞丽!一想到庞丽她就什么兴致都没了。   果不其然,再见庞丽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情,没有冷言冷语却满眼不屑。小姐们三五成群各自有着自己的小圈子,围在一块说笑逗趣。包思善在家闷了一个月又同小姐们许久未见,聊得颇为开怀,就连庞丽是不是投来的冷眼都不放在心上。   一位张姓小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听说了吗?王家小姐定亲了。”   另一个小姐同样压低了声音,“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定亲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们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定亲出嫁有什么稀奇的?再说王家小姐寻得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并无不妥。   张小姐摆手,“定亲自然是喜事,不过据说王小姐跟她未婚夫婿的缘分是前生注定的。”   几个姑娘有的面露不解,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一脸惊讶。有人迟疑道:“难道说是那个?”张小姐点头,“就是那个!”   包思善一头雾水,“哪个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她一个月没出门,消息闭塞至此了吗?张小姐意外地看向她,“思善,你竟然不知道?几乎整个开封的姑娘都知道呢。”   “什,什么呀?”包思善有些怀疑,整个开封的姑娘都知道?怎么如喜和春妮都没跟她提过?   “镜花水月!”   包思善还是一头雾水,旁边的一个小姐噗呲一笑,悄声付到她耳边道:“就是坊间流传的一种窥视未来夫君的旁门左道,也不知从哪流传开来的,反正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瞧见了,也有人说根本就是哄人的把戏。”   “啊?”包思善吃惊地张大嘴,见其他几个小姐笑得神神秘秘的,才磕磕绊绊道:“王家小姐用这个法子见着了未婚夫婿?”   张小姐点头,“据说是如此,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包思善看了一圈,好奇道:“那你们试过没?瞧见了什么?”大家表情各异笑而不语,张小姐道:“虽然传得玄乎,可也当不得真,你有兴趣回去也试试看。”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几个姑娘打趣道:“瞧你这模样,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包思善被说的脸更红,追着她们打闹。庞丽看着她们眼神冰冷,水月镜花?哼,说不准最终就是水月镜花一场,不到最后谁说得准?    ☆、鳏夫改嫁   没有哪个姑娘对窥视命中良人这样的事能无动于衷,哪怕听起来荒诞无稽也难挡不住她们的好奇。包思善亦是如此,虽说跟展昭情投意合,但还是止不住好奇,仿佛要在镜中看到展昭才能圆满一般。不过心里又还有几分明白那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小把戏,就跟去庙里上香求月老牵红线一般,做不得准。   如喜见她神神叨叨的兀自烦恼,觉得自家小姐庸人自扰了,她的命中良人是谁还用得着窥吗?真是没事找事。“小姐,你别琢磨了,那些小把戏不就跟笔仙碟仙一样吗?哪里能当真?再说这个名字真不讨好——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真瞧见什么最终也都一场空。”多晦气,就算在镜子里瞧见了展大人,冲着镜花水月四个字就叫人心里发虚。万一瞧见的不是展大人,那岂不是更膈应人?   包思善嘟着嘴半晌没说话,她也不是信,就是好奇。看看如喜低头绣花的模样心想跟她是说不出所以然了,真是不开窍的小丫头!嗯?等等,她可以找春妮呀,依春妮的性子应该会对这种事好奇。想着她便坐不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但是,春妮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沉吟半晌,疑惑道:“能在镜子里瞧见命中良人?这是什么缘由?”   呃……包思善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问缘由,缘分这东西哪有缘由可言?她愣了半晌才道:“江湖上都是这么传的,真假有待考证。不过,试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春妮摇头,“做不得真的东西有什么好试的?”   包思善难掩失望之色,春妮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这会儿竟严谨起来?有些时候她在某些地方跟展昭还真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师兄妹,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叹了叹,罢了,不想这茬也好。   念头刚断,就见付云越晃了进来。他见着包思善有些诧异,“包子,你出关了?”他还当包思善日子过得滋润,没想到也有被禁足的时候,看来千金小姐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包子算是被庞丽牵连的,不知道庞丽回去后是什么下场,恐怕好不到哪去。   他大大咧咧落座,“刚刚在门口听见你们说什么命中良人,怎么回事?”   包思善瞪他一眼,“姑娘家说私房话,你偷听就罢了,还敢问!”   付云越立即喊冤,“冤枉啊!我不过是刚巧进来时听到,哪里是偷听?再说,我们是自己人,听听有什么关系?诶,说说呗,命中良人怎么了?”   包思善被他说得没脾气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把镜花水月说给他听。付云越听后一脸不屑,也就闲得发慌的闺阁千金才会信这套。春妮却忽然问:“这法子男女都能用吗?不如让云越试试。”   “啊?”付云越吓一跳,“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玩女人的玩意儿?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这事就我们三个知晓,我们不说,江湖上的人不会知道的!瞧一瞧心里也有个底,免得他日江湖相遇却不相识。”包思善玩心大起,他平日里就不着调,这种不着调的事找他做再合适不过!   春妮也跟着点头,虽说她不信,可看旁人做傻事倒不介意。付云越看着春妮,“师妹,你怎么不试?”   “做不得真的东西有什么好试的?我又不傻。”   付云越脸一黑,他看起来傻吗?瞄了眼始作俑者,坏笑道:“包子,不如你先来确认一下这法子好不好使。镜子要真能照出展昭,那我们就试试。”   春妮当即反对,“不成!万一不是师兄呢?”岂不是添堵?   付云越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那也得能照出人来才成,不是说不信么?瞧你紧张的。”说着大义凛然地一拍桌,“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也值得你们将信将疑?我就破了这谣言给你们瞧瞧!”   包思善跟春妮对视一眼,他这是要试?说不好奇那是假的,既然人要试,她们自然乐得其见,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备齐,等着付大侠出手。   一面铜镜立在桌上,点上一炷香,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纸条烧了,最后在铜镜上滴上一滴血。付云越吸着手指,念叨说早知道要见血他就不干了。两个姑娘没搭理他的抱怨,都盯着镜子瞧,可是半晌都没动静。   “啧,早就说了是哄人的玩意儿,浪费我一滴血!”付云越一副早知道的神情,可随着他的话落,镜面上竟渐渐有了变化,惊得他不禁瞪大了眼。   镜子里慢慢浮现一片桃树林,桃花开得灿烂,绯红得如烟如雾好似仙境迷离。在这一片绯红中有个男人背对着他们,似乎觉察有人注视一般,男人慢慢回头,在他侧脸隐约可见之际镜子里的景象散了去。   “这……”包思善惊得张大嘴,真的看到人了!还是个男人!春妮也一脸不可思议,刚刚是不是看花了眼?付云越面如菜色,猛地把镜子往桌上一扣,大声嚷道:“这他娘的是妖法!老子的命中良人怎么可能是男人?”   春妮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呃……也许只是看着像男人……”   “是,是啊,女扮男装,女扮男装!你有所不知,很多大家闺秀为了出行方便都喜欢男装出行……”   付云越扭着眉,“女扮男装?未免扮得太像了?”他还没瞎,是男是女是不是女扮男装还是能分得清的,刚刚镜子里的分明就是个男的!还是男人味十足的男人!他不信命中良人的说法,可也不能弄个男人恶心他啊!   包思善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男人?怎么会冒出个男人?原以为是哄人的把戏,谁想真能看到人,这下还真不好说是真是假了。春妮忍不住偷笑出声,惹来付云越一记眼刀,她赶紧忍住笑,问道:“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就算认识我也不会娶一个男人!”   “说不准是你嫁给他呢。”春妮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包思善想象了一下付云越出嫁的情形,也忍不住想笑,可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便道:“别慌别慌,反正你现在还不认识他,赶紧找个姑娘成亲,不就没事了?”   春妮摇头,“姻缘天注定,他赶着成亲有什么用?指不定就死了媳妇,鳏夫改嫁……”   包思善这回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服了春妮,鳏夫改嫁这样的事她都能想得出来!好不容易笑够了,才转回正题,“先不说男女,刚刚是怎么回事?竟还真能看到人。”   付云越咬牙切齿,“妖法!一定是妖法!”现在好了,窥视命中良人窥出个男人,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他刚刚就不该大义凛然!   “那可不可信?”春妮问道,她以为最多是什么都瞧不见,谁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啊!   “废话!自然不可信!”他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完了完了!他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扫了她们一眼,森森道:“今天的事就我们三个人知晓,你们要是敢往外说……”   包思善跟春妮忍笑指天发誓绝不往外说半个字,付云越再没心思呆下去,一脸郁闷地告辞。待他出了院子,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笑得直不起腰来。付云越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这么不靠谱,真是乐死她们了。   包思善的书房里有一株海棠,眼下花开得正好。她手上沾了些水弹在花上,衬得花朵愈加娇艳。几日前她给闺中好友陈元欣去了封信,邀她赏海棠,不想她得了风寒未能赴约。看着水灵灵的花朵,她有些挂心陈元欣,听说她的风寒不见好转,这都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不如去看看她吧。   见到陈元欣时包思善吓了一跳,不过是染了风寒,怎么瞧着苍白虚弱成这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看着叫人心疼。   陈元欣拉包思善到自己屋里说话,包思善真有些担心她撑不住,连忙扶着她坐下,“你快坐,别忙活,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不会跟你客气。不是说风寒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大病了一场?”   陈元欣笑笑,“大夫来看过,说身子有些虚。现在整日汤药灌着,苦死我了。其实就是气色差,旁的也没什么。”   “你的身子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场风寒就把我弄成这样,我说没事,可我娘不放心,非得让我好好养着。”   包思善深有同感地点头,“我娘也是,额头磕破点皮就让我足足养了一个月!”   陈元欣知道这事,她还去探过她,不过那可不是磕破皮那么简单,是应该仔细养着。伸手拨包思善的刘海,见没留下疤,笑道:“上回见还有点印记,这回真好了。”   包思善嘻嘻一笑,把带来的游记递给她,“我带了几本书给你解闷。”陈元欣起身往外间的书房去,“我这也有几本新书,你带回去看吧。”   “那正好!我闷了一个月,家里的书都翻烂了,让我多带几本回去。”包思善跟着出去,也不跟她客气,在书架前挑选起来。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接着见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物件进屋,瞧着像是绣屏。陈元欣让她们把东西摆到里屋去,包思善好奇道:“添了什么好东西?”   “带你去瞧瞧。”   果然是一个绣屏,一面绣着淡雅的玉兰花,另一面是铜镜。包思善忍不住看她一眼,逗趣道:“陈小姐天人之姿,确实该摆一面大镜子。”   陈元欣嗔视她一眼,“背后的玉兰花可是我亲手绣的,怎不见你夸我一句?”   包思善瞧了瞧,有些苦脸,“你这样我都没脸了,这屋里你亲手做的东西还少吗?我最多也就绣个手帕。”要不是包夫人逼着,她连手帕都不绣了。   陈元欣知道她不爱女红,抿嘴笑了笑,从床头小几的针线筐里取出个荷包塞到她手里,“给,特意做给你的。”   包思善爱不释手地翻看,人家的手怎么就这么巧呢?瞥了眼针线筐,不禁汗颜,人家不仅手巧,就连针线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岂是她能比的?忽然她愣了愣,针线筐里怎么放着一面镜子?做针线还不忘照镜子?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陈元欣这么爱美?    ☆、刮目相看   夜雨微凉,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许多。展昭擎着伞,步子不紧不慢。过了两条街,终于忍不住问身旁的付云越,“找我什么事?”付云越向来有一说一,不屑于拐弯抹角。今日跟他走了一路,几度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事,恐怕还是难以启齿的事。不过,他想不到有有什么事能叫他难以启齿。   付云越还真有些难以启齿,他要怎么跟展昭说他在镜子里看到命中良人是男人?不论是窥视命中良人这种娘们才会做的事,还是窥见了个男人,这两条都足以叫人对他刮目相看。其实,他要说的不是这个!只不过心一虚就免不得多想。   见他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展昭没多说什么,依旧不紧不慢地巡街。付云越不由在心底嘀咕,他就不能有点好奇心?好歹追问几句,也好让他顺着话说下去。罢了罢了,他不问他也还是要说的。“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妖气?”   展昭看他一眼,“有妖气?”蝎王遁入地底之后他再没感觉到异动,也可能是他服入内丹时日尚短,不像付云越那般敏锐。   “没有,我就是问问。”   展昭望着前路淡淡道:“吞服内丹之后会如何?”日子渐久,他越发觉得自己跟以往大不相同,身体里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不断膨胀,他甚至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   “这个嘛……我吞服的第一颗内丹是一只狼精的内丹,或许因为狼精修炼的时日不够,妖气难以压制,越是使用内丹之力就越容易被妖化。不过,后来我得了那只狐狸的内丹,压住里体内的妖气。至于往后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叹了口气,“你不同,你吞下的可是蝎王的内丹,五颗内丹该修炼多少年?”   “多少年都是妖。”妖终归是妖。   付云越摇头,“没有伤天害理,妖又碍着谁?如果哪一天压不住体内的妖气,我就归隐山林,再嗜血残暴也祸害不了人。”   展昭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认同他的话,没有伤天害理,妖又碍着谁?归隐山林远离世间的纷杂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沉默了一阵,付云越还是道:“有没有听说过镜花水月的把戏?”   “没有。”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付云越有些抱怨,“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把戏?”这样叫他怎么接着往下说?   展昭奇怪地看他一眼,听名称都能猜出七八分,无非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事,他没兴趣。付云越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鄙夷之色,顿时尴尬又恼火,心想要不是包思善提议他能沦落到鳏夫改嫁的境地?怎么着他也要给他添添堵!“姑娘们都信这玩意,包子也不例外。”   见展昭眼神变了变,付云越觉得心中一口闷气除了不少,挑了挑眉道:“这镜花水月嘛,据说能瞧见命中良人,那可是天定的姻缘。包子说谁谁谁家的小姐就是用这法子找到如意郎君的,别不信,有名有姓的,你大可去打听!”   展昭不置可否,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犯傻吗?付云越瞧他这样心里不免又嘀咕,这厮真他娘的难骗!索性豁出去,“想不想知道包子的命中良人是谁?”   这回展昭终于停下脚步,“你跟了我一路就是为了说这个?”思善的命中良人另有其人?这种事确实挺不太好说出口,不过依他对付云越的了解,这人虽不着调,对朋友倒重情重义,若真有其事他会把话烂在肚子里,更不会捕风捉影的离间他跟思善的感情。但他跟了一路,想必不是为了闲扯这些,顿了顿,似笑非笑是道:“你在镜花水月里瞧见了谁?想请我做媒又羞于开口?”   付云越脸上一僵,结结巴巴地反驳,“老,老子又不是小姑娘,羞什么羞?”展昭这妖怪,他那句话提到自己看了镜花水月?怎么就被他一语中的?要是瞧见哪家姑娘那还好办,可是瞧见个男人算什么?突然,他退了一步,咬牙切齿,“你套我的话!”   展昭嘴角慢慢翘起,笑得愉悦,“没想到你还好姑娘家的把戏,当真叫我刮目相看。”   “你……”付云越有口难言,怎么就说不清呢?“你不觉得这事有古怪?玩个小把戏怎么就能看到命中良人?事后我怀疑是不是有妖怪作祟,可又没感觉到妖气。究竟怎么回事?”   展昭敛了笑,“你瞧了什么?”   付云越又一僵,挣扎了半晌,长长吁了口气,认命道:“……男人……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男人……”娘的,怎么会是个男人?哪怕是个丑八怪也好过男人啊!   展昭一愣,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付云越顿时面沉如水,“老子不喜欢男人!”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命中良人是男人。”   “妖法!绝对是妖法!”付云越嚷了两声,有些讨好地凑近,“你要不要看看?或许是妖怪道行深,藏住了妖气叫我看不出来。你今非昔比,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你的法眼,你来瞧瞧?”   展昭扯了个笑,想拉他下水?没门!“既然你瞧见了他的模样,找去便是。找到了自然就知道他是妖孽还是良人。”   那日听付云越提过镜花水月之后展昭稍加留心了一番,并没有听闻关于此事的传言,心想这是姑娘家的私密之事,不太可能放在明面上说,即便要说也是交好的姐妹间的悄悄话。至于付云越说是妖法,他不太好下定论。不过,付云越这几日似乎真的在找镜中人,可惜无甚收获。   今日难得清闲,包思善一早便过来寻他,这会儿正在院中练剑。看着她的花拳绣腿,他不禁浅笑。不一会儿包思善说要跟他过招,他便陪她过了几招。她额头挂着汗,眼睛亮晶晶地,“展大哥,我有没有长进?”   展昭一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有什么长进?”   包思善白了个姿势,“如喜说我练剑时特别英姿飒爽。”   展昭看了看,“骗骗如喜倒可以。”说着伸手替她擦擦汗,“太阳大,进屋喝点水吧。”   灌了两杯水之后,包思善笑道:“展大哥,你还记得乔山家那的瀑布吗?现在天气暖了,我们再去一趟好不好?山上的妖怪除了,再不会出岔。”   展昭不敢轻易答应,包夫人对那个地方心有余悸,十有八-九是不会让她去的。“好玩的地方又不止那一处,再者你要出行总得大人和夫人答应才成。”   包思善有些泄气,近来娘亲看她看得紧,去哪都要让人跟着,要出远门怕是不易。不过,娘亲哪里说不通,就去爹那里撒撒娇,让爹去跟娘说。   果不其然,包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让她出去散心。可父女二人把事情对包夫人一说,立即叫包夫人板起了脸。包思善暗暗给包拯使眼色,包拯笑呵呵的,“游仙山算不得远,让思善去散散心有何妨?你若不放心,多叫些人跟着就是。”   包夫人看着父女二人,“多叫些人跟着?上回送乔公子回乡你也这么说,结果还不是一样出了岔!”   “娘!”包思善搂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上回是上回,这回是去寺庙上香,哪能一样?庙里总不会有乱七八糟的精怪吧?再说了,您前年不是才带我一道去过吗?那里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两天,就两天!您就让我去嘛,成日闷在府里我都要发霉了。”   包夫人自然记得那地方,不过,“我记得那里是月老庙。”月老庙求姻缘,她打心里认定了展昭,还去凑什么热闹?   “月老庙怎么了?我去拜拜能得他老人家庇佑有什么不好?我们几个姑娘就是冲月老庙去的。”   包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点得她头一个后仰,“不害臊!”   包思善不以为意,又嬉皮笑脸地粘上去,“娘,你这是答应了?”   包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再不答应你都要把我的老骨头摇散了。”说罢看向包拯,“这回可得叫你的展护卫好好看着我的宝贝闺女,别再像上回一样,我再也经不起吓。”   包拯轻笑,“听夫人的语气,似乎对展护卫颇为不满。且说来听听,我定叫他改了。”这话惹的包夫人瞪眼,瞧瞧,说的好像她鸡蛋里挑骨头一般!这父女两胳膊肘尽往外拐!   包思善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溜出去找展昭,包夫人心中莫名失落,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瞧不出女儿的心思,全在展昭身上!包拯喝了口茶,劝道:“女大当嫁,你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   包夫人似笑非笑,“敢问大人,你家展护卫何时来提亲?”   包拯显得有些为难,难不成他还要去跟展昭说该来提亲了?那岂不是逼婚?见夫人面露不虞,赶忙道:“思善还小,不急。”   “展护卫可不小了。”   包拯:“……”    ☆、镜中贵公子   尽管付云越一再表示对月老庙没兴趣,但包思善和春妮都觉得他应该去拜一拜,也好摆脱鳏夫改嫁的命运。展昭没什么表示,不过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叫他恼怒却无可奈何。最后秉着破除妖法的念头跟着一道上了路。   这一趟是纯粹的游山玩水,春妮跟付云越都是爱热闹的主,一路上就没消停过。不知怎得两人竟要比马,包思善从马车里探出头,“你们跑没影了我们去哪找人?”   付云越撇嘴,“就一条道还能跑丢不成?”想了想又道:“算了算了,荒郊野外的没个人作证,你输了不认账怎么办?不如比点别的。”   “说不准谁赖账!”春妮驳道,“比什么我都不怕!”   包思善见两人自顾自地吵开便也不搭理,掀开车帘到展昭身边,“展大哥,春妮的功夫如何?”师兄妹是师兄妹,功夫可没个准。   展昭驾着马车缓缓前行,“应该跟云越不相上下。”   “她功夫这么好?”   展昭看了眼付云越笑而不语,付云越的功夫不算好,他的长处在于内丹。前头现出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甩了一马鞭追上前头的二人,“你们不如比捕鱼,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二人对视一眼策马而去,留下一路尘烟。待到展昭追上,他们已经在溪边捕鱼。展昭跳下马车,瞥了眼在岸边扑腾的鱼,不紧不慢道:“够吃就好,别滥杀无辜。”   付云越回头瞪他一眼,“你啃两口野菜得了!”话音才落,春妮立即道:“别说话!鱼都被你吓跑了!”付云越恼火,师兄妹一个德行!   包思善凑过去看热闹,见他们用石子当暗器直接敲晕鱼,好奇地试了一把,鱼群被她惊得四处逃窜,顿时无影无踪。付云越直嚷着叫她别捣乱,无法,她只能乖乖跟着展昭去拾柴火烤鱼。等到五六条鱼烤熟,那两人才收手。结果嘛,付云越的数量多些,但春妮的个头大,胜负难分。   付云越在溪边洗过脸,脸上挂着水珠,衣袖也湿了一截,他不以为意的拧了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饿死了!”伸手就拿了一只鱼一口咬下,含糊不清接着道:“展大人手艺了得。”   春妮不无得意地哼了一声,“那自然!”付云越把鱼骨头咬得咯咯作响,看来他注定要被展大人压一辈子了。   此行的目的地是月老庙,话题自然而然绕回到水月镜花上。付云越那点糗事在场的人都知道,被提起大家脸上都挂着微妙的笑意。顿时他胃口全无,“都说了是妖法。”   包思善低头掩去笑容,“你有什么办法破除妖法?”   “没有!他娘的,躲躲藏藏算什么?要是然给我找着,非抽筋扒皮不可!”   展昭淡淡道:“你连他的侧脸都没看清怎么找?不如再试一次,或许能看到正脸。”包思善吃了一惊,想不展昭会这么说。展昭却一笑,“我替你瞧瞧,说不准我还认识。”   付云越咬牙切齿,“我还真要谢谢你。”   一行人抵达月老庙下的村子时已经是傍晚,这个时节出行的人多,几家好些的客栈已经满客,他们在一家小客栈落脚。经营客栈的是一对热情的中年夫妻,张罗了一桌饭菜后还好心的跟他们说了山上月老庙的来历,末了又道村里的景致也不错,尤其是村尾的桃林,花开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饭后他们入乡随俗地去桃林那转了一圈,这个时节桃花早已谢了,树上结着青色的果子,虽不如桃花美艳却也俏丽可爱。春妮跟付云越几乎是立时进了桃林,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恨不得摘几个下来解馋。   包思善也有些兴奋,拉着展昭往林子去,走着走着叹道:“怎么总挑不对时候?上回去开瀑布没能挑最好的时间,这回也是,错过了花期,又还未到收获的时节。要不然摘些桃子带回去也好啊。”   展昭看着青涩的桃子心想还早着呢,手上略用了几分力将她往回拉了拉,“下回再在便是。”   “下回是什么时候?你说得轻巧。”   “留个念想你便会时时刻刻想着再同我一道出来。”展昭觉得这样未尝不好,风景都被看尽岂不是没有盼头了?包思善听得脸颊微红,还是忍不住笑道:“那你也别总用念想吊着我,好歹给个准信。”   展昭点头答应的爽快,“别的不好说,带你去摘几个桃子不在话下。”   包思善一皱眉,“你可别是带我去临街老张院里摘桃子!”   “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在这摘桃子跟去老张家摘桃子能一样吗?”   展昭垂眸而笑,“不一样吗?我以为只要是我陪着,去哪摘桃子都差不离的。怎么?是我想错了?”   “……”包思善哑口无言,这话叫她怎么答?他一定是故意的!展昭看着她涨红的脸,轻笑一声,牵着她穿梭在树林中。忽然身后传来付云越颇为急切的呼唤声,展昭回首,见春妮愣了愣,突然大声道: “师兄,你站着别动!”展昭不明所以。春妮招呼包思善和付云越,“你们快看,像不像镜子里看到的景象?”   包思善和付云越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景象,桃林差不离,当时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回首。春妮眉头拧了拧,很为难,“难道师兄是云越的命中良人?那思善要怎么办啊?”   付云越几乎要跳脚,“就桃林有几分相似,人根本就不对!”镜子里的那人再怎么犹抱琵琶半遮面也看得出来不是展昭!   展昭已经走了过来,盯着桃林看了看,道:“是这片桃林?回客栈再试一次!”镜子里见命中良人的说法本来就不靠谱,如果是哄人的,那多半毫无动静,可他们偏偏就看道了景象,这多少有些诡异了。   立好铜镜,点了香,付云越有些不情不愿,直勾勾地盯着展昭,“要不你试试?说不准我们的良人是同一个。”展昭倒没推脱,烧了生辰八字,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指滴血在镜面上。在血滴到镜面的那一刹那,腾的起了一阵白烟,灼热之气扑面而来,逼得几人后退散开。   “展昭,你怎么搞的?”付云越用手挥散眼前的白烟,这么大的阵仗,镜子里要飞出个仙女不成?待烟雾散去,几个人目瞪口呆,镜面一片焦黑,甚至破了个洞。   “展大哥,你……”包思善看着那个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一滴血堪比火药。展昭皱眉半晌无语,春妮迟疑道:“要不我去向掌柜再要一面镜子?”   付云越提起那面一塌糊涂的铜镜瞧了又瞧,叮嘱道:“找面结实点的。”   手指上的小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展昭握了我拳,道:“我的血不行。”恐怕是蝎王的内丹所致。包思善道:“我也试试看,如果是妖法,或许我们看到的东西都一样。本来就是在姑娘间流传的把戏,镜子里出现男人再正常不过。”   展昭摇头,“让云越来。”   付云越的血滴在镜面上,不多时就慢慢浮现景象。已经不是桃树林,场景换到了一间精致华美的屋子,门被推开,一身华服的男子迎面而来,而后景象又散了去。包思善和春妮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付云越,异口同声道:“你的良人好俊。”   付云越绷着脸,“有你师兄俊么?”   春妮看看展昭,“差不离吧。”   “能叫你说出这话还真难得!”付云越哼了一声,看向展昭,“你看出什么来了?”   展昭摇头,“没见过此人。”   包思善道: “再来一次,或许还有其他东西!”   付云越缩了一下,还要再来?见其他二人也都殷切地看着他,无法,只能再割肉放血。如此几次看到了几段不同的景象,最后一次镜中人似乎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付云越揉了揉额头,摆手道:“不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放了一海碗的血才换来一个正眼,要他以身相许还不得流光我的血?”   他几个手指头都被割破,看着有些惨兮兮的,包思善和春妮一人一边帮他包扎起来。他一边吸气叫疼一边道:“你们怎么看?这家伙是谁?是哪家的贵公子?”   展昭摇头,事情蹊跷却如付云越所言的那般,感觉不到妖气。不是妖?那是什么?包思善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能看见我们?”最后那个笑几乎就是冲着他们笑。   付云越左右看看,“他不会是看到展昭变心了吧?”   展昭摇头,“如果他能看到,那他看的是你。”   “为什么?”明明四个人围着镜子,怎么就看他一个人?   展昭指指地上的灰烬,“你的生辰八字,你的血。”   付云越脸一白,完了!他是不是注定要跟这个镜中的贵公子纠缠不清?    ☆、割腕   镜中贵公子来历不明,几人商讨半宿没有定论,只能先散去各自回屋歇息。付云越一脸阴郁,中觉得前路渺茫,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好在贵公子只出现在镜中,不去想就没什么大碍。   隔日一行人上山去月老庙,这本就是姑娘家的事,包思善跟春妮去上香求签,展昭跟付云越在外头候着。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也不算无聊。付云越显得没什么精神,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昨晚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又忘得一干二净,八成是昨晚放血放多了。”   见展昭一言不发地盯着头顶的树叶发愣,他撇撇嘴,“你怎么不去上柱香抽个签试试手气?”来都来了,不凑个热闹怎么成?说不准手气好,解签的和尚看了要直呼他跟包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你怎么不去?”他才应该去求月老给他指条明路。   “我的良人都对我千娇百媚地笑了,我怎么能移情?”付云越甩甩手,手指还疼着呢,“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又摸不着头绪。展大人,你得替我做主啊!”   “姻缘天注定。”   “喂喂喂!别说笑!这事不搞清楚我寝食难安。镜中人一出一出唱戏似的,这次对我笑,下次说不准就告诉我他姓啥名谁了。”   展昭颇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你试试多放点血。”付云越脸一抽,感情放的不是他的血,大方得紧啊!   候了片刻包思善一脸阴郁地从里头出来,展昭向春妮投去询问的目光,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不高兴了?春妮脸色也不太好,“思善抽了支下下签。”   展昭不由失笑,“不过是支签,哪能当真?”包思善摇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管能不能当真,抽到那样的签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那支签何止是下下签,根本就是凶煞!直言她的姻缘必断无疑,毫无回旋余地。   付云越见她如此也劝道:“今天手气不好罢了,别往心里去。”   包思善低头不语,付云越悄悄拉了春妮去一旁嘀嘀咕咕地问话。展昭理了理她的头发,轻声道:“只是一支签,做不得数的。”   “可是,可是……”   “你若再去抽一支,说不准是上上签。这种事本就当不得真,无需挂心。再说,签筒里多半是中上的签,想抽一支下下签也不是那般容易。你的手气不可谓不好。”   包思善皱着眉,抽了支下下签反倒成了手气好?   展昭朝付云越那头看了一眼,“云越的良人还是男人,他都不愁你愁什么?”包思善愣了愣,沮丧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这么一对比好像真没什么。这些东西要当真,那还真没处哭去。   付云越似是觉察到身后的目光,回头看过来,没好气道:“干嘛?在背后说我坏话?”   包思善叹了一口气,“哪有,突然觉得我们同病相怜罢了。”这话戳到付云越心中的痛处,刚刚他就不该好心去安慰她!要说她是手气不好,他是什么?纯粹自作孽!给自己招来这些破事。他是信还是不信?   求过签再看过山间的风景,这一趟行程就差不离了。包思善有些意犹未尽,但展昭公务缠身腾不出太多时间陪她游玩,只能踏上归程。晚间付云越不知从哪弄来两坛桃花酒,包思善和春妮听着觉得稀奇也小饮了两杯。两个姑娘不甚酒力,两杯酒下肚没多久就晕乎乎地回房睡觉,独留展昭跟付云越对饮。   付云越忽然提着一坛酒起身,“在这喝没意思,走,上屋顶透透气。”走到窗边看了看,“今晚月色不错。”   展昭二话不说提着酒坛上了屋顶,屋顶凉风习习,夜空悬挂一轮明月,低头是零星灯火,一派安静祥和。付云越随后而来,看了一圈,笑道:“上头的景致果然好。”灌了一口酒,“,展大人,看惯了汴京的繁华这青山绿水是不是有种别样的美?”   展昭含笑点头,偶尔出来散心确实不错。付云越似乎心情不错,念念叨叨的扯个不停,直到夜深酒尽才从屋顶下来。许是喝多了,他几乎到头就睡。这倒叫展昭有些意外,他的酒量也不错如此。   半睡半醒间展昭似乎听到有异响,心想大概是付云越起来喝水没太留心。可过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再有动作,只听见细微的滴水声。展昭皱眉,他不会是真醉了在屋里放水吧?想着猛地睁开眼循声看去。   付云越背对着他站在桌前,滴水声就从他那处发出。展昭困惑,“你在做什么?”付云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如此静了片刻,展昭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查看。这一看惊得他瞪大眼,他在做什么?割腕自杀?   只见付云越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手腕割了道极深的口子,不住地淌血,滴水声便由此而来。再看他神情,却是双眼紧闭,分明还在睡!展昭连忙夺下匕首,被他一碰触,付云越立即瘫软在地,砰地一声,重重地砸了下脑袋。展昭顾不得那么多,扯了布条就要给他包扎伤口,却见他悠悠转醒。   付云越摸着脑龇牙咧嘴,“老子这是怎么了?”展昭麻利地包扎了伤口,一脸的凝重,“你半夜起来自杀。”要不是他正巧跟他同住一间屋子,只怕他已经归西。   “什么?”付云越摸着头上的痛处,好大一个包。“你说我半夜起来撞墙?”撞墙也没有撞后脑勺的道理啊?   展昭指着他的手,“割腕。”   付云越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惊得眼睛要瞪出来,“怎么搞的?”他好端端的做什么寻死觅活?就说喝醉了也没道理寻死吧?不行不行,他头好痛。   展昭摇头,事有蹊跷,付云越自然不可能半夜起来自杀。莫不是酒有问题?可他也喝了怎么就没事?他心里猛地一惊,他体内有蝎王内丹,同寻常人大有不同,若是酒有问题,那思善和春妮……想着,他急忙往隔壁客房去。   春妮迷迷糊糊的开了门,一边打呵欠一边问:“师兄?大半夜的,什么事啊?”   展昭见她没事略松了一口气,又急忙问:“思善呢?”包思善被他的动静吵醒,也迷迷糊糊的。春妮见他脸色不好,清醒了几分,紧张道:“怎么了?”若没事他怎么会半夜敲门?   想了想,他还是道:“云越有些不对劲。”   这一听两人的睡意顿时消散无影,都涌到隔壁看情况。隔壁已经点上灯,付云越正在桌前对着一淌血迹皱眉苦想,他怎么就半夜起来割腕呢?没理由呀!   包思善凑近一看,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桌上地上都是血,还踩出好几个脚印。明日掌柜的会不会误以为屋里出了凶杀案?她倒吸了口凉气,“这血是哪来的?”   付云越举着手腕,包扎的布条上还透着血色,好在已经止血。“我的。”叹了叹,在床上坐下,又是放血又是磕到头,他还真有些晕。   “怎么回事?”   展昭把事情简单说了说,听得包思善和春妮直皱眉,他是撞邪了么?付云越摇头,“我哪知道?喝了点酒,倒头就睡,醒了发现自己差点在梦中自杀。”   春妮听着觉得有些可怕,“你以前有这毛病吗?”人家喝醉了撒酒疯,他喝醉了自杀?   “没有!”斩钉截铁。   展昭忽然道:“你做梦了?”   三双眼齐刷刷地看向他,付云越顿感压力,想了想道:“呃……记不清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展昭没说什么,伸手在桌上拨弄一番,一面染血的铜镜被立起。付云越吃了一惊,难道他是对着镜子放血?春妮看了看,道:“你是夜会情郎?”   付云越头摇得像拨浪鼓,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瞧着有几分惶恐的意思,揉揉眉心,有些无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如果说滴一滴血能看见一段景象,那这么一大滩血,他应该连良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摸清了吧?“行了,都回去睡吧,杵在这也想不出所以然。”   展昭也点头,“你们回去吧,我守着。”   待展昭把人送走,付云越捧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瞧,良久才道:“你怎么看?我的良人想约我?”   “你丝毫印象都没有?”展昭看着满桌满地的血皱眉,若是他家良人诱着他放血,胃口还真不小。付云越再摇头,丢了铜镜,一头扎进棉被,有气无力道:“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记不清。我再睡会儿,看看能不能梦见什么。”   随着他话落,屋里又归于宁静,展昭也重新躺下,却没多少睡意。没多久付云越的呼吸绵长起来,应该是睡了。听着他的呼吸,展昭也渐渐迷糊起来。接下来的半宿相安无事,睡得还算好。   然而,展昭起身那一瞬顿时定住了身形——昨夜的血迹不见了!    ☆、有妖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显得心事重重,那么一大滩血迹的血迹凭空消失了,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不仅如此,就连付云越手上的伤都不见了踪影。难不成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们四人做了同样的梦?这怎么可能?   付云越倒没说什么,怪事见多也就不怪了。再者,眼下他不好好的么?牛鬼蛇神想取他性命也没那么容易。但这么一闹,大伙的心情总归坏了。包思善有些不放心,让他先到开封府住着,跟展昭住一块,省的他又梦里割腕。   付云越瞥了眼展昭,懒洋洋道:“会不会是我的良人见我跟他共处一室误会了什么,这才害得我割腕流血?”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误会的?”春妮顶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扯,他就不怕糊里糊涂的送命?   “我的良人可不就是个大男人?”   春妮一愣,撇嘴道:“你还当真啊?”   展昭若有所思,“屋里不要放铜镜。”若是妖孽作祟,那他的生辰八字和血大约已经跟对方达成某种契约,只要有铜镜这个媒介在,恐怕难以避免昨夜那情况。付云越却摇头,“我若不以身作饵又怎么能诱出他来?”   “你别逞能。”包思善不放心,昨夜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脸色还白着呢,他是想送死吗?   付云越还是笑嘻嘻的,说流点血死不了。包思善和春妮除了劝他小心之外别无他法,倒是展昭一直神游,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开封安稳过了数日,几人提着的心渐渐放下,包思善这才有想起要把这趟出门带回来的小东西给交好的几个小姐妹送去。头一个想到的是陈元欣,前一阵子她正病着,现在也该好了吧。   谁知这一回去,陈元欣的气色反倒更差了几分,不仅苍白且瘦了一大圈,叫包思善大为吃惊。怎么调养了些时日反倒成了这模样?瞧着就像病入膏肓。陈元欣也知道自己模样憔悴,笑得有些勉强,“你来玩反倒叫你担心,是我的不是了。”   包思善见她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能吹走又好像随时要昏厥过去,连忙虚扶着她坐下说话,“不是说调养身子吗?怎么反倒越发的瘦弱了?要我说喝那些汤药还不如食补,瞧你这模样,是不是光和补药不吃饭啊?”   陈元欣的丫鬟谷雨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小姐的饭量一日比一日少,小半碗饭都吃不下,怎么能不瘦?包小姐,你也劝劝她。”   陈元欣浅浅一笑,“喝了药嘴里发苦,胃口便差了。”   “不吃饭病哪能好?”包思善见她这样也无法,劝归劝,听不听就由她了。   谷雨上了茶和糕点,陈元欣陪着吃了一些,但也只吃了小半块。包思善说着这次出行的趣事,若往常陈元欣定会羡慕不已,今次却见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屋里的大铜镜看。那面大铜镜包思善记得,上回来时亲眼见着婆子抬进来。抿嘴一笑,“陈大小姐,再看都要看出花来了!”   陈元欣惊了一下,脸颊微红,嗔视她一眼。包思善起身到镜前端详,铜镜模糊,照得人影绰绰。因为大,大半的身影都能映在期间,包思善转转身子,觉得自己也算婀娜。忽然,听陈元欣道:“思善,你知道镜花水月吗?”   “嗯?”包思善回头,“开封的姑娘应该都知晓了吧?”   陈元欣摇头,知晓是知晓,试没试过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看过镜中的景象?”   包思善瞪大眼,突然间想通了什么,难道陈元欣是害了相思病,看过镜花水月之后对良人念念不忘,这相思成病?随即又想到付云越在镜中看到的景象,立即紧张道:“你在镜中瞧见了什么?”   “呃……”陈元欣被她的反应吓一跳,羞怯地反问:“你没看过?”她以为包思善也会试一试,这么一来有些交换小秘密的意思,可现在看来包思善显然没有看过镜中景象,她顿时羞臊起来。   包思善摇头,好奇地坐到她身旁,“快跟我说说,你的命中良人什么模样?俊不俊?”会不会跟付云越的良人是同一个人?可长相这东西靠嘴哪里说得清?   陈元欣咬着唇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见包思善大大咧咧地笑,恼地捶她一记,而后才羞答答道:“你就不好奇?”包思善不停地点头,“好奇,自然好奇!我自然对你的良人好奇!”   听她故意扭曲自己的意思,陈元欣瞪她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我怎么给忘了,展大人就在开封府,你自然不必看镜子。”   这下轮到包思善脸红不知要如何接话,可陈元欣的心思显然不在包思善身上,只见她幽幽叹了口气,失落道:“知道了良人又如何?谁知道他身在何方?又何时能相见,反倒惹来相思,还不如不知道。”   包思善仿佛被她的愁绪所染,也跟着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既然是命中良人,那自然有相见之日,你就放心吧。”陈元欣却仍是幽幽叹气,包思善除了说些开导的话无其他法子,她总不好鼓动她去找良人。   陈元欣的身子是真的弱,聊了一会儿便露出疲态,包思善不好多逗留便辞去。送她出门的是谷雨,她因挂心陈元欣的身体少不得跟谷雨唠叨要劝她们家小姐多吃些东西,眼下都瘦得有些脱形了。谷雨哪里没有劝,实在是劝不动。眼看就要出大门,她心一横,停住了脚步。包思善一诧,怎么突然停了?   谷雨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包小姐,我们家小姐就数跟你最要好了,如今能帮忙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包思善吓了一跳,“怎么了?”突然这样严肃。   “小姐,小姐……”谷雨话未出口就红了眼圈,“小姐怕是得了癔症……”   包思善从陈府回来时还有些恍神,谷雨说陈元欣得了癔症!简直荒谬!可她是陈元欣的贴身丫鬟,陈元欣的事就数她嘴清楚,她这般说绝非空穴来风。实际上经她一提,她确实也发现一些不妥之处。   铜镜!陈元欣屋里的镜子未免太多了一些?就她去的那么一会儿就见她时不时地照镜子,不是摸出随身的小铜镜就是往屋里的大铜镜里瞧。谷雨说她这毛病是从瞧了镜花水月之后渐渐养成的,身子也是自那时候开始一日不如一日。   包思善心里打着突,付云越看过镜中人之后也半夜起来割腕,镜花水月,难道真的事妖孽作祟?想到这她丝毫不敢耽搁,急忙将事情始末跟展昭等人说了。春妮几乎立即嚷道:“这事还用得着想?肯定是妖孽作祟!陈小姐一定是被镜子里的妖怪吸了生气,身子才一日不如一日!”   付云越认真地点头,“师妹说得是,必定是妖怪无疑了。”   展昭的手指在镜面上摩挲没有说话,包思善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惶恐,“往后还能不能照镜子?照着照着就被妖怪吸了生气?”   “不,是血。”   众人一愣,想起那夜的诡异来,忽然间想通了。谷雨说她家小姐时常对着镜子发愣或是自言自语,屋里头到处是镜子,甚至连针线筐里都放着镜子。更渗人的是夜里经常站在那面大铜镜面前发愣,行为举止越发的叫人摸不着头脑。现在经展昭提醒,包思善有些明白了。陈元欣不比付云越,她若要放血多半是用针刺破手指,伤口细微难以觉察,故而谷雨只瞧见她对着镜子发愣说话。每日放血,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何况时候娇滴滴的姑娘?   春妮指指付云越,疑惑道:“可是,如果是妖怪,怎么云越回来后就不再放血了?”   展昭道:“镜中人本就是利用姑娘家的爱慕之心作祟,加之他的皮相好,自然容易获得姑娘的芳心。陈小姐窥视镜中人不是一日两日,迷得深也在情在理。”付云越若是瞧见个貌若天仙的姑娘恐怕也容易沉迷,毕竟美人儿光是瞧着就赏心悦目,她再有心勾人,事情会如何可想而知。   “那现在怎么办?”包思善有些着急,说镜子里有妖怪那都是他们几个的推测,无凭无据她如何跟陈元欣说?万一吓着她可如何是好?就算劝住了陈元欣,其他人呢?只怕沉迷镜花水月的不止她一个,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去劝说吧?   付云越嗤笑一声,“什么怎么办?自然是把他揪出来,还能放任他危害一方?”   说的轻巧,谁不知道要把他揪出来?问题是怎么揪?付云越也被难住,往常遇见的妖怪都有个巢穴可寻,这一回有些棘手,鬼知道他躲在那个犄角旮旯,无从下手啊!   展昭敲敲镜面,缓缓道:“或许路在镜子里。”   付云越顿时觉得肉疼,他的意思是叫他放血开路?    ☆、桃林   放血开路只是展昭的设想,凑不奏效不好说,所幸并不要付云越割腕,这多少让他心安了一些。当天夜里几人聚在展昭那处打算由铜镜中找出妖怪的老巢,展昭并不想包思善和春妮掺和进来,可拦不住,转念又想她们不过是旁观,便也作罢。   这会儿夜有点深了,四处静悄悄的,几人围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颇有些开坛做法的意思。包思善心里有些发毛,不觉地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展大哥,真的能找到路?”她摸了摸冰凉的镜面,“路在镜子里?要怎么进去?”   展昭摇头淡道不知道,包思善跟春妮对视一眼,心说怎么连他也不靠谱起来?付云越这会儿倒大义凛然起来,匕首在手指间把玩了几下突然割破手指,几滴血洒在镜面上,“找到路自然有办法进去。”随后又道:“展昭,你的动作要快些,久了我可撑不住。”   展昭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镜面,不多时镜面上缓缓出现了影响,付云越正了脸色,低声道:“来了!”用力一挤伤口,鲜血又纷纷溅落。包思善看得心里发紧,这得多疼啊?付云越大约是瞧见她肉疼的神情,笑道:“我这全是为了配合官府查案,包子,你记得在你爹面前替我多说些好话,赏金不能少。”   春妮撇撇嘴,“事情还没办成就想讨赏?再说了,你不过是放点血,没有师兄,你放光血都不顶用!”   付云越拧着眉就要跟春妮呛起来,展昭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顿时收了心思屏气凝神看向他。只见他手掌大张悬在镜面上缓缓移动,似乎在感受什么。良久他朝付云越手上瞄了一眼,付云越立即会意再挤了几滴血。镜中景象走马灯一般变幻着,好一会儿才见镜中人出现。就这时,展昭皱起眉头沉声道:“来了。”   包思善紧张地差点忘了呼吸,小声问:“怎么样?”   展昭道:“有妖气,很弱。”   春妮急忙问:“能顺着妖气找到他吗?”   镜中人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偶有朝这边投来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能看见付云越这边的情形。春妮灵机一动,碰了碰付云越,“你问问他住哪,说不准能问出什么来。”   付云越觉得一阵恶寒,他还得装着爱慕的样子套话?虽多有不愿,可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正思量着要怎么开口,展昭突然道:“好像找到了入口,我试试看能不能顺着进去。”   咦?几人凑近了几分,入口在哪?展昭的手掌在镜面上缓缓摸索着,缓缓对付云越道:“血能打开入口,别断。”付云越来不及抱怨就见展昭的手奇迹般地没入镜子,穿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他不禁有些骇然,即便是见惯了妖孽作祟,像今日这样的诡异还是头一回。   展昭从容不迫地朝镜中去,在肩膀没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撑不住别勉强,我另寻出路。”包思善听得心一紧,万一困着出不来呢?想着慌忙拉住他的手,展昭猛地一惊,想甩开她已是来不及,镜中似有巨大的吸力把他拽入。先时只是手臂没入他尚且能同这股力道对抗,眼下半个身子没入早已不是他所能应对的情况。包思善突然拉住他的手无疑也会被一道牵扯进去,他出言早阻止已来不及,只一瞬,两人先后跌了下去。   跌下之后有短暂的黑暗,黑得连展昭也瞧不见任何东西。紧接着身子急坠而下,展昭略调整了身形稳稳落地,站定一看,竟是一片桃林。随即他皱了眉,早过了桃花的季节,这片桃林却依旧桃花盛开,这是什么地方?环顾一圈他不禁焦急起来,包思善呢?   “思善——”   呼唤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找了一圈无果,虽心急却也不能这么干耗着,付云越还在用血维系着入口,久了恐怕撑不住。他猜测这里多半是镜中人幻化出的幻境,只要除了镜中人幻境自然不攻而破,届时找思善便容易了。再者这里的危险多半就只有镜中人,将最大的危险除去便能确保她的安全。如此思量着,心也慢慢静下来,凝神循着微弱的妖气而去,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拿下!   桃林极美,跟外头的景致截然不同,连节气都停在三四月。天蓝且亮,太阳时不时被云朵遮蔽,投下时暗时明的的光斑。微风拂过,桃花摇曳花香扑鼻,风在吹云在动光影变幻,处处皆是美景。就在这片美景之中有一座宅子静静伫立,宅子落在湖畔,一条栈道自宅子延伸到湖中央。无亭无台,仿佛未完工有仿佛就是这般。在栈道的尽头立着一个人,一个男人,黑发如绸,发丝随着微风轻舞,一派超凡脱俗。   包思善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不过湖太大,她在这头瞧不清男子的面容。男子应该是瞧见了她,却并未出言。她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他是谁?付云越的命中良人?镜中的妖怪?他的模样实在叫人难以将他想成妖怪,先前几回遇见的那些可都没有这样的好皮相。   想了想,她决定离他远点,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多半不是善茬,往前凑那是自投罗网。转身往林子里跑了一段,自觉离湖畔够远了才缓下脚步。四下看看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树影间有人?瞧着好像就是刚才那个男子!   男子缓缓从树影间走出,声音清澈,“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到寒舍坐坐?”包思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是他!真的是他!付云越的命中良人!她紧张地退了退,“你,你别过来!”   男子生得极美,甚至有几分妖媚,他浅浅一笑,“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你们?包思善心里一惊,急忙问:“展大哥在哪?”   “来这的路上。”男子手一挥,周遭的景致一变,他们已经身处湖畔边。包思善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缓步走先不远处的石桌上坐下,桌上摆着酒壶酒杯,他斟了一杯抿了一口,转眼看向她,“与其枯等,不如共饮。”   包思善浑身发僵,眼前的男子果然是妖!她自然没有饮酒的心思,却也明白自己是逃不掉,他们现在在他的地盘,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无处可躲更无处可逃!既然如此她索性撇开无谓的挣扎在他对面落座,男子笑了笑,替她斟了一杯酒,“尝尝我酿的桃花酒。”   桃花?她不由暗想,于那些姑娘而言,岂不正是桃花劫?她盯着酒杯直到杯中的酒液平复了涟漪才道:“水月镜花是你的妖法?”   “是。”   他答得干脆,甚至带着一丝得意。包思善不禁有些恼怒,“她们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取她们性命?”   “我何曾取她们性命?”   “你用妖法诱着她们放血供养你直到油尽灯枯,难道不是取她们性命?”   男子把玩着酒杯,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她们若不愿,我再怎么诱也枉然。”   “强词夺理!”包思善霍得起身,照他的意思反倒是那些姑娘贪图他的美色了?男子还是不紧不慢,“难道你们是来跟我讲理的?”   包思善顿时语塞,确实,他们不是来讲理的。谈话至此可谓无话可说,接下来怎么办?他会不会就地要了她的命?或是留着胁迫展大哥?忽然,他也站起身,朝右手边看去,淡淡道了句来了。包思善立即转头看去,展昭红色的身影渐渐靠近,她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去。男子微扬嘴角,没有阻拦。   待看清展昭,男子眉心微微一动,似有些不虞,“你们是什么人?能找到这里本事不小。”   “开封府展昭。”   “展昭?”男子微垂着眼眸,低声念了这二字,摇摇头,接着道:“不曾听闻。”展昭面上无甚表情,反问:“你又是谁?”   “我?”男子略抬头,脸上满是笑意,“姑娘们都称我桃公子。”   他这一笑是极其美艳的,包思善在心里暗叹他果然生得美,怪不得能迷惑那么多姑娘。展昭却四下环顾,猜想他大约是桃花妖之类的妖精。桃公子收了笑,眼里带了戾色,“闲话说够了,你们也差不多该死了。”   呃,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杀人?包思善有些反应不过来,桃公子给她的印象并非嗜血凶残,难道不能规劝他从善?她这话一出口便惹来桃公子的嗤笑,“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能死在本公子手下也不枉费活过一世。要知道,那些姑娘都恨不得能为我而死,你情我愿的事何来谋害一说?你们真是多事得紧!”   展昭伸手将包思善拉到身后护住,对上桃公子的目光,冷声道:“死不悔改说的便是你!既不能悔改,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呵,口气不小!”桃公子眼睛一眯,“展昭吗?你瞧着可真叫人生厌!知道为何么?”劲风卷着花瓣和香气冲击突来,一道寒光闪近脖颈,锵得一声被巨阙格挡,桃公子一脸阴毒几乎贴着展昭的脸恶狠狠道:“你生的太好了!    ☆、逃   展昭身形稳如山,剑拔弩张地对峙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双眼波澜不惊,反倒是桃公子面容越发扭曲。僵持良久,桃公子冷冷一笑,“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能耐,小瞧了你。不过,从来没有人能从我的桃林中全身而退,他们全都成了这片桃林的养料。你不觉得这的桃花分外妖娆吗?”   “嗯。”展昭竟应了他一声,紧接着撤了手中的力道,桃公子以为他不敌,念头尚未闪过便觉得胸口一疼,被展昭一掌震退数步。展昭收掌,眼里有几分鄙夷,“男子妖妖娆娆如何见人?”   桃公子愣了一瞬,复又挺身而立,方才的狼狈不见踪影。“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世间之人谁不爱美?本公子就是要追寻世间极致之美。凡夫俗子寿命不过百年,弹指之间年华便老去,怎能跟我相提并论?展昭,你生得再好也不过一二十年的美貌,终要老去。”   展昭不耐,他寻到这来可不是听他不知所谓的闲扯。他要追寻世间极致之美无妨,但伤及无辜他就不能袖手旁观。身形突闪,巨阙拖出红色残影逼迫而上,剑气灼热,剑刃相触瞬间几乎要将对方融化。展昭犹如一团烈火,所有之处皆热浪逼人。而桃公子是桃树精魄所化,最怕的莫过于火,狼狈地接下展昭一记重劈,艰难地抵挡这迫向面门的剑刃,喘息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开封府展昭。”   桃公子手中的剑开始慢慢发热,这般情形下即便展昭不在发力,他的剑迟早也要被巨阙融化。盯着剑刃交接处,咬牙道:“你身上有妖气!既然同是妖,何必为难我?”   “谁说我是妖?”展昭眼神一冷,生生断了桃公子的剑,他身形一闪避过要害,肩膀却不可避免地染了血色。蝎王是至阳之物,可在熔岩里来去自如,巨阙吸收了它的内丹就如同一团烈火,于桃公子更是致命,一剑便将他伤得狠绝。撑着一口气幻化身形逃脱出来,脸上已经冷汗涔涔惨白一片,半边身子浸染着血色摇摇欲坠。“不是妖?”怎么可能?   没有回应,只有几乎燃烧成火的展昭一步步逼近。妖异通红的巨阙仿若流星激进,他躲了几招,终究不敌,被一剑刺穿心口钉在身后的树干之上。树没有心,这一剑不致命,但巨阙却燃烧着他的妖力。随着妖力的消散,幻境开始慢慢扭曲破碎,这般下去他必定烟消云散。心有不甘地握住剑刃,妄图将其拔出,艰难道:“你究竟是谁?”   “开封府展昭。”   “不……可……能……你是妖!”   “或许是吧……”展昭的声音里透着飘渺,或许他已经是妖。桃公子本就只是靠魅惑之术吸取精血的精怪,根本不擅武斗。于如今的展昭而言犹如一只蝼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就在他以为事已成定局之际听见身后包思善一声惊呼——“展大哥,快看天上!”   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天上出现诡异的红色漩涡云团。这里的幻境皆是桃公子的妖力所化,这里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耳,包思善惊呼之际他就已经觉察到天上的云团。趁着展昭分神之际猛地发力震碎身后的桃树,化作一阵风蹿进云团。   展昭一惊,只觉一股微弱的妖气遁上天却无力追赶,他轻功再卓绝也不可能御风而行。不过他只怔了一瞬,当即将巨阙投掷而出,追击妖气而去。然后终归迟了一步,漩涡云团在妖气遁入之后立即消散无影,巨阙最终也直坠而落无功而返。   桃公子一逃,幻境彻底消散,明亮的天空顿时被黑夜圆月替代,周遭的桃树林也化作普通的树林。包思善这才从藏身处小心地走出来,即便经历过无底之渊的经历,此刻面对眼前的异变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刚刚还青天白日,这会儿就成了荒野深夜。呼啦一声,不知名的鸟从枝桠间扑扇着翅膀飞走,惊出她一身冷汗。   展昭回头看看她,走了几步拔出深深插入地表的巨阙,微叹一声,“走,我们先回去。”包思善跟在他身后警惕地东张西望,小声道:“被他逃了吗?”方才明明有个大湖,可这儿除了树就是杂草乱石,哪有景致可言?   “嗯。”展昭心想方才突然出现的红色云团应该是有人滴血打开了通道,桃公子是顺着通道逃了。“回去再想办法。”他受了重伤多半要躲起来养伤,想来短期内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   包思善倒不太担心,桃公子显然不是展昭的对手,就是找他费劲。不过,她看着张牙舞爪的树枝有些胆怯,“展大哥,我们这是在哪?”   展昭偏头看看她,颇为无奈,“怕了?刚才怎么就敢不管不顾地跟着来?”说话间已经牵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包思善略微有些脸红,嘟嚷着,“我哪知道会被扯进来,不过是想叮嘱你小心,结果……现在怎么办?还能找到来时的出口吗?”   “找不到了。”展昭牵着她慢慢穿梭在林间,付云越的血打开的是通往幻境的路,幻境消失路自然也断了。眼下还真有些麻烦,他们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若只有他一个人倒也不怕,无非是花些时间,可扯上包思善,展昭不免有些心急。万一这里离开封远,他们两少不了又要失踪几日,府里又不得安生了。尤其是包夫人那,怎么解释都难叫她满意。   包思善也有些急,“这么说我们只能走着回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对此展昭也无能为力,叹了叹又笑了笑,“累了?”包思善摇头,也跟着叹了叹,“累倒不累,只是怕要走上一夜,回去又该被我娘念叨了。”偏头看向展昭,连忙又道:“展大哥,我娘就是爱唠叨,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展昭轻笑着点头,“我知道,夫人是担心你。”说着握紧她的手,“你啊,实在不该鲁莽,怨不得夫人念叨。”   “哪有?”   “还没有?”要不是她突然扑上来哪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你自己鲁莽便罢了,还连累我也一道被你娘念叨,万一她真恼了我,那可如何是好?”   包思善一听便垮了脸,展昭长叹一声接着道:“被你连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娘恼我,我也只能厚着脸皮硬扛着。”包思善见他又打趣她,恼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可下一刻又被他握住,“天黑路陡,不牵着我不放心。”   而此时此刻太师府庞小姐的屋里门窗紧闭,丫鬟婆子全都被屏退,只余庞丽独自一人目光炯炯盯着铜镜。她听闻镜花水月已久,府里不乏丫鬟私底下偷偷窥视,甚至有些言语传入她耳中。她不信这些旁门左道,都是无稽之谈!不过,听得多了难免好奇,真有那么玄乎?犹豫了许久,她终归还是抵挡不住那份好奇,反正即便不成也不过是几滴血的事。   打定了主意,便有了今夜的尝试。烧了生辰八字,滴血在镜面之上。绽开的血色一如展昭红色的身影,心跳不由快了起来且越来越快,镜子里会出现什么人?会是她想的那个吗?就在她心焦之际,镜子里有了动静,但动静大得出乎意料——竟然从镜中蹿出一个人来!她来不及闪躲,就这么被来人扑倒在地。   庞丽瞪大眼惊恐地看着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硬生生压下要冲出喉咙的惊呼,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瞧见就什么都完了!深更半夜屋里出现一个陌生男子,她是跳进黄河洗也不清。再者,什么人会突然从镜子里冒出来?想着她惊出一身冷汗,不是人那是什么?   从镜中蹿出的正是被展昭重伤的桃公子,眼下他已是强弩之末勉强吊着一口前,不过以庞丽之力仍是无法将他如何。桃公子无甚长处,唯有迷惑人心尤其是迷惑姑娘家最为拿手。眼前的姑娘显然是吓坏了,想来也是,且不说他突然从镜中出现,单是他重伤浑身染血的模样就足以骇人。既如此他不如顺势向她求助,姑娘家都心软,随便扯个谎就能哄住,加之他有一副好相貌,几乎无往不利。   咳了咳,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桃公子气若游丝,“姑娘,救命……”   果然,他这话一出,庞丽眼里的惊骇立即转为惊讶。见状,他又连咳数声,声音压得低,摇摇欲坠的身形和不断从嘴角伤口渗出的鲜血却叫人看着揪心。这倒不是伪装,实在伤得狠了。庞丽此刻顾不得男女大防急忙扶住他,惊慌中夹杂焦急,“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桃公子缓缓摇头,“死……死不了……咳咳……”   庞丽心中虽还有疑惑,眼下却是救人最要紧,可是他突然冒出来,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他请大夫。“你是谁?怎么会突然从镜子里出来?”   桃公子拭去嘴角的血迹,虚弱道:“说来姑娘或许不信,我是桃花仙人,素日里替人指引姻缘。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人险些丢了性命……咳咳……还……还望姑娘相救。”   庞丽将信将疑,桃花仙人?再看桃公子面貌确实面若桃花风姿绰约,真有几分仙气。迟疑了一下,她道:“我怎么才能帮你?”   桃公子浅浅一笑,苍白却不减风采,“让我宿在你的镜中。”    ☆、落水   端午前多雨,瓢泼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八日还没有停歇的势头。包思善有些哀怨地长叹一声,因镜花水月一事她没少挨娘亲的训,在府里装了几日乖好不容易缓了娘亲的气,以为这是就此揭过能出去走动走动,谁想就遇到了连绵不绝的大雨,没完没了,就好像天破了个窟窿一般。   如喜端了碟糕点进来,见她在窗前看雨,便道:“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到处湿哒哒的,人都要发霉了。”闻言,包思善不轻不重地叹了叹,可不是吗?不要说出门,就在府里走一圈就鞋袜裙摆湿个透,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原想去看看陈元欣,眼下不便出门,她让人给陈元欣送了封信,也看看她的情况。桃公子被展昭重伤,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那些沉迷水月镜花的姑娘也该清醒了吧?   如喜也正要跟她说这事,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笑道:“小姐,陈小姐给你回了信。听说陈小姐近来身子大有好转,你不必挂心。”   包思善提了精神,连忙拆了信。信不长,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家常和问好之类的话。看过之后她大大松了口气,如她所料,陈元欣脱离了妖法迷惑身子渐好。不过桃公子躲哪去了?事后付云越再也没能从镜中窥见事物,更别说感受到妖气。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好似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傍晚时雨终于歇了,厚重的乌云竟然散了一些,投下几缕阳光,叫人心情豁然开朗,这下总该放晴了吧?包思善伸了个懒腰,闷了许久骨头都硬了,出去走走!说是出去走走,实则不过是在开封府四下逛逛,连下几日暴雨,花草被打得七零八落,再有树枝落叶粘在地上,一派颓然之势。   开封府都这般,外头不知是什么光景。听说有几处都闹水患,想来她爹又有得忙了。府衙那头还是一样忙碌,这种时候府衙里的事只会比平日里多,单是看衙役们忙碌的身影便可见一斑。正在廊下信步,见王朝一身湿漉漉地疾步而来,他见了包思善倒缓了步子,“思善,有几日不见了。”   包思善上下打量着他,挺替他难受的,“王大哥,连续几日的暴雨可苦了你们。不过看情形是要停了。”可不是?巡街的活可不能因下雨躲懒,一圈下来跟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打着伞也不顶事。   “这会儿是停了,谁知道会不会放晴。”这个时节就是这般,下雨时带着一丝凉意,等太阳出来一晒又热得慌。看看自己的狼狈样,他不禁苦笑,再看看她整洁的模样,调侃道:“展大人成日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不说嘘寒问暖,连人影都不见,你这般怎么成?”   “我,我……”包思善被堵得哑口无言,先时她被拘着不许出门,后来雨没完没了懒得出门,倒是展昭去看过她一回。不过终归因为他忙公务,又刚惹得包夫人心中不快,他也不好太过频繁的去找她,算算有好几日不见了呢。可有些话怎么好对王朝说?只能干瞪眼。   王朝就是打趣她,哈哈一笑说要去复命,挥挥手就要走。包思善撇撇嘴跟上去,“王大哥,听说有几处闹水患,严重吗?”   “松山岭那片严重些。”说着他看看天,乌云散得更开了,“雨势就此收住那还好,再下就不好办了。这几日没少往那跑,展大人几乎是驻扎在那。”他又笑起来,“恐怕他没这么快闲下来,你今日找不着人了。”   包思善被说得脸一红,好像她是专门来找展昭的一般。跟着王朝到了包拯书房门口,探了个头瞧见包拯跟公孙策的面色都不好,她没敢进去打扰。平日里无甚大事她进去倒也无妨,大多时候她还是不好掺和进公务。   到了夜里,刚刚收住的雨又开始下得昏天暗地,打得瓦片噼啪作响,包思善辗转反侧莫名心慌难以入眠。雨一下又是连着几日,而后才渐渐放晴。如喜说外头乱作一团,好些地方的房屋田地都给淹了,有不少难民涌进城里,开封府设了摊点布施稀粥。她一听便坐不住了,立即要出门。   如喜想拦,如今她都怕了她说出门二字,她哪一回出门没闹出点事?转念想想,在城里转转应该不打紧,展大人又不在,想闹事也没人帮衬。忽然间如喜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怎么能把展大人想得跟是助纣为虐一般?只不过近来小姐跟展大人在一块总要出点事才舒坦……   包思善出了府被外头的景象吓了一跳,旁的都不说,汴河的水位涨得老高。她最多半个月没出门,竟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来,这还是她熟悉的开封吗?布施点设在城门口,故而沿路没见着多少难民。不过城门处就热闹了,除了开封府在布施,太师府也在布施。包思善暗地里撇嘴,太师府总算还会做点善事。   开封府布施稀粥,太师府布施的是馒头。这叫包思善大为意外,太师府这回真是大发善心,虽杂面馒头那也是实打实的粮食,还真是财大气粗!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又叫她意外地瞧见了庞丽。庞丽只带了一个丫鬟,一改平日的奢华穿得朴素。她一出现便有人向她磕头道谢,口口声声夸赞她是活菩萨。   包思善目瞪口呆,庞丽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声望?活菩萨?太师府这样大手笔是为了给庞丽博名声?说不通,庞大小姐是何等人?就算要博名声也无需亲自到这来瞧,她这么做又是为何?为了跟开封府一较高下?那更无必要,开封府布施是官府赈灾,太师府那头听着是自己出钱,庞太师跟官家争什么高下?   如喜小声道:“展大人偶尔会来这儿瞧瞧。”   包思善顿时了然,她这是做给展大哥看?心里不舒服起来,她以为她这般能让展大哥对她另眼相看?即便另眼相看了又如何?难不成还会有别的什么?然而即便心里清楚庞丽再如何都是徒劳,可怎么也止不住不心头的酸涩,盯着庞丽的目光不知不觉间热了起来。   许是觉察到她的注视,庞丽回头朝她看了过来。她不想跟她有牵扯,皱皱眉转身就走。庞丽似乎心情极好,不顾她冷脸,竟追了上来。包思善不由停下脚步,跟着她干嘛?她们向来不睦,哪怕是上回在李记地窖下遇险也未能好好说话,这会儿更无话可说。   庞丽此刻早已褪下谦和友善的假笑,微扬着头,“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说。”   “包大人日理万机,包小姐也日理万机?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包思善恼怒地瞪着她,阴阳怪气!庞丽不以为意地对自己的丫鬟和如喜挥挥手,“你们都退开些,我跟包小姐有话要说。”   如喜迟疑了一下,什么话还要她们退开了才能说?庞丽脸一冷,“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怕我谋害你们家小姐不成?我可听说包小姐学了点拳脚功夫,谁谋害谁还说不准!”如喜听得恼火,憋着一口气退开一些。庞丽冷哼一声,示意包思善跟她往前走走。   “有话快说!”包思善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究竟想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再往前走都要掉河里了!   庞丽同她并肩而立,低头看着底下浑浊的河水轻声道:“你会水吗?”   “你把我叫到这来就想问这个?”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落水会不会被冲走?”庞丽再问。   包思善警觉起来,庞丽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问她会不会水,又问会不会被冲走,这样湍急的水自然会被冲走。等等!她不会是要把她推下去吧?太荒谬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忽然,庞丽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你说,我们同时落水,他会先救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展昭不知何时到了布施的摊点。她心中一惊,庞丽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她是在这守株待兔?就为了看看展大哥会先救谁?她疯了吗?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展大哥不会水。”   庞丽阴阴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着猛然抓住包思善的手做势要往河里跳,包思善大骇,“你疯了!”   两人扭作一团,庞丽娇娇弱弱的理应不是包思善的对手,可她的力气出奇的大,竟生生拽着包思善往河里栽去。包思善觉得一阵翻转,明亮的天空撞入眼里,接着河水淹没口鼻,冰冷骤然的入骨,而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不远处的如喜和庞丽的丫鬟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两人跌下河才失声尖叫——“不好了!小姐落水了!”    ☆、绝望   包思善醒来时脑子有短暂的空白,茫然地盯着上方的床帐不知身处何方。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她记得她跟庞丽在推搡间双双落水,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了。现在,她是被救了上来?谁救了她?展大哥?   脑子有些慢,很多事想不通。庞丽为什么要拽着她跳河?即便她想害她也犯不着搭上自己性命一起冒险,再者,她们之间那点不算恩怨的恩怨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得头都疼了也理不出一丝头绪。   细微的开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偏过头瞧见一个丫鬟缓步而来,瞧见她醒了欣喜地疾步而来,“小姐,你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随着她走近,包思善看清她的面容,却不由地瞪大眼,这不是庞丽的贴身丫鬟吗?她怎么在这?环顾四下发现这里根本不是自己的闺房,从摆设来看也不像是客房,她满心困惑,“这是哪?”   丫鬟愣了愣,“小姐,你怎么了?”   包思善起身下了床,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这应该是哪个姑娘的闺房,她再问:“这是哪?你又怎么在这?”   丫鬟有些慌了,“小姐,这是你的闺房啊!”小姐这是怎么了?顿了顿,她连忙上前扶住包思善,“小姐你快躺好,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包思善一头雾水,闺房?她的闺房什么时候成了这模样?庞丽的丫鬟为什么会在她的闺房里?思忖间瞥见立在一旁的铜镜,骇然地瞪大眼——镜中的人是她吗?她难以置信地转到镜前,有些僵硬地抬手摸着自己苍白的脸颊,这……分明是庞丽的脸!   她变成了庞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心骤然一紧,连退数步,惊恐地仿佛看到什么极为骇人的景象。她变成了庞丽?怎么可能?如果她成了庞丽,那么庞丽呢?她猛地扑向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丫鬟,抖着声问:“我跟庞丽一起落水?庞丽呢?她怎么样?”   丫鬟几乎要哭出来,小姐不就是庞丽吗?她是疯了吗?“包,包小姐也被救了起来……”人被救起来之后就送回了开封府,现在什么情况她不知道。   “包小姐……”包思善双眼失神,包小姐……她怎么就成了庞丽?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床边去,“开封府那头没传出消息来,想来包小姐应该无碍。”   包思善摇摇头,心里乱糟糟一团,觉得头痛欲裂。她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噩梦!任由丫鬟扶着她躺下盖了被子,眼皮沉沉落下,心想睡一觉也许就醒了好了。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梦什么都没有,一如落水之后的漆黑。再睁开眼依旧身处陌生的房间,这个房间是庞丽的。   躺了许久,直到身子僵硬也不想动一下。脑子里空白又嘈杂,多想找个人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可她能找谁问?身子僵得有些发麻,她这才缓缓动了动。桌上的烛光暖暖,已经是晚上了吗?   先前的那个丫鬟一直守在屋里,见她醒来又走到床边轻声道:“小姐,你醒了?睡得可好?”包思善呆呆的没有搭话,她自顾自继续道:“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往后咱们还是别跟开封府的人走太近。开封府的人哪回不是连累您一身伤?您都不知道,老爷找包大人理论了一番,开封府这回不给个说法咱们太师府不会善罢甘休,好端端的推人下水,她们究竟藏着什么祸心?”   包思善眼睛微微动了动,庞太师上开封府讨说法?太师府的人真会颠倒是非!分明是庞丽把她叫到河边推她落水,结果两人推搡间一起跌落,怎么就成了她把庞丽推下去?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阴谋!她要回去看看。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忙着劝阻,所幸庞丽平时就是刁蛮任性说一不二的千金大小姐,她非要出门,身边侍候的丫鬟只能跟在她身后一道去。几乎是一路跑着到开封府,此刻天已黑透,门口的灯笼映着开封府三个大字,不知为何,她竟胆怯起来。里头会不会有一个包思善?   她这样急喘而来早就引得门口侍卫的注意,侍卫面面相觑,庞小姐这时候来开封府做什么?她还嫌闹得不够?她一动就被人拦下,太师府的人哪回来不是找茬?自然不能随便放行。包思善左右看看,这两人她认得,平时里都是熟识的,此刻却面若冰霜地质问她为何事而来。   “我要见包思善!”   “小姐落水受了惊吓不宜见客,庞小姐请回。”   包思善焦急,他们这么回答在情在理,任凭谁都不乐意见把自己推下水的人!可她怎么能就此罢休?转而道:“我要见包大人!包大人若是不得空,那我见包夫人!再不然我要见展大人!”   “庞小姐,您还是请回吧。昨日太师已经见过大人,想必该说的都说了。”   包思善几乎要急得掉泪,想来庞太师到开封府闹了一场,连带着开封府不欢迎任何庞家人来访。可眼下叫她如何耐得住?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看个究竟!趁侍卫不留神一个箭步蹿了进去,拼着一口气猛地往里冲去。她未必跑的过他们,但他们怎么也不敢对她动粗。   顾不得身后的追喊,一路往后院去,她要回去看看,亲眼看看!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   “展大人,庞小姐闯了进去!”   一阵踏空之声,红色的身影落在前头,拦住了她的去路。包思善蓦地收住脚步,胸膛剧烈地起伏,因为剧烈的奔跑也因为再见展昭的激动。这种情况之下,仿佛隔世!展昭面若寒霜不发一言地定在五步之外。   “展大哥……”她心中有些欢喜,终于见到了他!如果她跟他说自己是包思善,他会信吗?会不会帮她想办法变回去?   然而,展昭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庞小姐,请回吧。”   他的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得她通体冰凉,庞小姐!是啊,她现在是推包思善落水的庞小姐,他怎么可能对她和颜悦色?她急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庞丽!展大哥,我是思善啊!我是思善!”   展昭姿势不变,只当她是胡言乱语。“小姐惊吓过度犯糊涂了。”   “不是的!我是思善!展大哥,你相信我!我也不知怎么醒来之后就成了庞丽!我真的是思善!”包思善踉跄着上前几步,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展昭的手,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冰冷?她该如何言说他才会信?   手被他硬生生地拽开,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庞小姐,思善好端端的在开封府,你这话叫人如何信?”跟她而来的两个丫鬟此刻也是一脸茫然又惊恐,展昭看向她们,“你们家小姐犯糊涂了,快些送她回去吧。”   包思善尖叫着躲开上前来要扶住她的丫鬟,不死心地朝展昭道:“展大哥!你怎样才能信我?”   展昭摇头,信她?不可能!包思善几乎要将嘴唇要破,艰难道:“我要见她!包思善!”   “你想做什么?再补一刀?”   百口莫辩便是这般吧?再他眼里是她要推包思善落水,结果不慎二人一刀落水。这般情况下他如何能让她见包思善?怎么办?难道她从此就成了庞丽?僵持间有人提着灯笼而来,包思善瞧着那身形浑身冰冷,来人是她自己——包思善!如果她在庞丽的身子里。那她身子里的是谁?   那个包思善柔声唤了声展大哥,展昭对着她温润一笑,“你不好好休息来这做什么?”   “听说庞小姐为了见我硬闯开封府,所以来看看。”   包思善木头人一般定在原地,看着展昭对着那个包思善温言细语,一如从前对她那般,而那个包思善同他也亲密无间。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不知该作何反应,难道她不是包思善就只是庞丽?她落水受了惊吓犯糊涂了,以为自己是包思善?   是她疯了吗?不!不可能!她没有疯!她就是包思善!她盯着眼前的包思善,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那个包思善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怒意,“我是谁?我自然是包思善!庞丽,你究竟想怎么样?无端推我落水,我不追究你的不是就罢了,你爹竟还上开封府颠倒黑白是非说我推你落水!现在你又上门来说你才是包思善,简直不可理喻!”   “我……”她哑口无言,包思善好端端的站在这,她再说自己是包思善谁信?   那个包思善戒备地盯着她,朝展昭那头靠了靠,小声嘀咕道:“展大哥,庞丽会不会是得了失心疯?这才推我落水,又跑来胡说八道,说自己是我。病得真不轻,要不要请公孙先生给她瞧瞧?”   包思善听着这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真真假假纷杂错乱,究竟哪里错了?她不是包思善?她是庞丽?她究竟是谁?脑子一阵尖锐的疼痛,身子软了下去。又是落水时那样的浓黑,绝望铺天盖地彻骨冰冷。    ☆、对策   如喜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进了书房,包思善正端着茶盏用手沾了些水往她那株海棠上洒水,瞄了她一眼懒洋洋道:“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还真怪无聊的,落水之后包夫人看她看得紧,倒不是不让她出门,只是后头跟了许多人。加上展昭忙,就连付云越和春妮也跟着展昭一块忙,她也只能闷着。   如喜轻快地走到她身旁,“听说庞小姐得了失心疯,被送去庄子养病了。”   包思善皱了皱眉,脸色阴沉起来。如喜见她面色不对愣了愣,小姐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不说觉得庞丽自作自受,至少也该问问她怎么就疯了吧?良久,包思善才道:“她怎么就失心疯了?”   “这哪知道?听说她一直囔囔自己是你……太医院来看了也瞧不出所以然。”   包思善冷冷一笑,“果然是疯了!”   如喜看着她的冷笑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小姐近来有些喜怒无常不像从前那样随和了,难道是落水给吓着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包思善却说累了想回屋躺躺。   关上房门避开如喜,包思善背抵着门板无声地翘起嘴角。疯了啊?疯了好!谁会信一个疯子的话?虽无声却笑得肩膀抖动,呵呵呵呵呵……包思善?她才是包思善!好不容易止了笑,缓步走到梳妆台轻轻抚摸着铜镜,声音轻不可闻,“你说要不要斩草除根?嗯?”   镜面慢慢浮现桃公子的面容,“那可是你的肉身,你下的了手?”   庞丽冷哼一声,取了跟针扎破手指滴了血在镜面上,“虽说大家都以为她疯了,可她到处嚷嚷坏了我的事该怎么办?我可舍不得把这身子还回去。有了这身子,展昭迟早是我的。”   “你想怎么办?”   看着血变淡消失,她才勾了一个笑,“哼,我要她看着我嫁给展昭!”   雨水连绵了好几日才渐渐收住势头,这时节的太阳毒,不消几日潮湿的地面就渐渐干燥,但大水退去之后的疮痍仍旧叫人心惊。展昭奔走各处几乎马不停蹄,奔波了七八日才稍稍缓了口气,得以回开封府略作休整。   得知他回来,庞丽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她得到包思善的身体之后就没能跟展昭有过多的相处。一来是展昭忙,二是包夫人唯恐她再出意外,几乎把她困死在府中。她虽不耐烦却也不能顶撞包夫人,她现在是包思善,露出马脚来只怕也要被说是得了失心疯。小不忍则乱大谋,没想到包思善竟那么沉不住气,她还当她有多大能耐,哼!不堪一击!   “展大哥!”   展昭院里热闹,付云越和春妮都在。她自然不可能跟他们熟络,不过,她推说落水之后脑子有些乱,再加上她刻意装着乖巧听话,大伙都以为她真的吓怕了,便没人深究她同先前的不同。   付云越见她来,咧嘴一笑,“包子,你来啦!我们才念叨你呢。”   展昭也看着她笑,虽然他不曾回来,可往来的捕快中会带去府里的消息,自然少不了她的。包夫人是真的怕了,谁料得到出门到街上走一圈会落水?当真是无妄之灾。不过,庞丽当日所为着实叫人费解,她为何要推人落水?包思善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逃不开干系。两人一起落水与她也没有半点好处,她究竟想干什么?   付云越灌了一口茶,道:“听说庞小姐得了失心疯,被送去庄子养病了。”近来开封的话题就属水患和庞大小姐失心疯最热闹,他们一回来就听说了。那日庞丽来开封府闹事他没有亲眼目睹,事后听说了经过,没想到竟严重到送去乡下养病,该不会一去不复返吧?   庞丽看看展昭,微微叹了叹,“听说她一直囔囔自己是包思善……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春妮皱皱眉,“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你?”忽然抬头看向庞丽,“会不会她早就疯了?所以才拉着你跳河?”   “春妮,你别吓我。”庞丽装着紧张,心里却不悦。   展昭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既然送去养病了便不会再来找麻烦,放心吧。”   付云越挤眉弄眼地,“庞小姐落得今日的下场展大人功不可没,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她哪能这般癫狂?为了你都以为自己是包子了,啧啧啧,此情感天动地呐!”   展昭眉头一皱,声音微冷,“莫要胡说!”   付云越嬉皮笑脸惯了,展昭的不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庞丽听着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又见展昭十分不愿听人将他同她扯在一块,心中不由愈加不快。虽说她现在成了包思善,可展昭不喜她任谁都瞧得出来!如今他对她含情脉脉也不过是对着包思善的肉身,若是他知道身子里的灵魂是旁人会如何?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脸上平和的表情,道:“提她做什么?说说你们这几日都忙些什么。”   展昭叹了叹,“各处水患过后百废待兴,还要忙一阵。”庞丽看着他,果然是面带疲色,不由小声叮嘱他别太劳累。付云越跟春妮一听就起哄说她偏心,就只叮嘱展昭一人,闹得她一张脸滚烫。   几人围在一处说闹了一阵就各自散去,展昭特意送她回去。一路上没什么话,庞丽时不时偏头看看他,眼里有满是喜悦。她所求不过如此,就这样和他并肩而行,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地老天荒。   展昭回头,“怎么了?”见她摇头,他笑道:“外头现在乱糟糟的,水患过后恐有瘟疫,你好好在府里呆着,别四处乱跑,省的你娘亲担心。”   她抿了抿嘴,“那你会不会挂心我?”   展昭轻笑出声,“好好在府里呆着,别让我挂心。”   她低头吃吃地笑,这个身子真好,若是从前,展昭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说这些话吧?   “展大哥。”   “嗯?”   “我喜欢你。”   展昭诧异地看着她,继而笑开来。   包思善默默喝了丫鬟端来的药,被强押到这个庄子已经好几日了,她再傻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再说,得好好养病,若不然只怕会无声无息病死在这。细细回想事情是始末,只怕是庞丽动的手脚。若非如此,她为何要拽着她一道落水?现在开封府里的包思善是庞丽吧?可是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跟她交换身子的?妖法?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又从来学来这样的妖法?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连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百口莫辩,谁能信?爹?娘?展大哥?包思善好端端地在开封府,她顶着庞丽的躯体去跟他们说她才是包思善,他们如何信?她又不是没去过开封府,结果……   眼下且不说她去击鼓鸣冤,单单是从庄子逃出去回开封都要大费周折。即便她能顺利逃脱,庄子里的下人很快便能发现她不见。届时往太师府一报,她能往哪躲?只怕她一在开封府路面就被押送回太师府。深深叹了口气,难道她要一辈子当庞丽?   屋外有两棵大树,郁郁葱葱挡了烈日,树叶被阳光照得发亮,迷离了眼神。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可以找付云越?付云越那人神神叨叨的,对鬼神之事颇有钻研,或许他能帮她。而且,鉴于她先前说自己是包思善,太师府的人要找人一定会先往开封府去,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去找付云越!   有了对策她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转身回屋关了门开始收拾细软。事不宜迟,要走就尽快,迟了不知道庞丽还会耍什么花招。若是付云越那头说不通,那她得着机会渐渐爹娘,爹娘总该听信几分吧?尤其是爹,他断案无数,一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是夜,她借着夜色的掩护爬上院中的大树翻墙而出一路往开封去。    ☆、魂飞   付云越七拐八弯地把偷偷摸摸跟了他一整天的人引到一个行人稀少的巷子,他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心里默想着自己在哪招惹了人。在开封认识的人都没几个更别提有仇家,最多就是跟展昭走得近些,闲得无聊跟他一道跑跑腿,根本招惹不到人,怎么会被跟踪?难不成是爱慕他青年才俊?   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后头跟着的分明是个乞儿。乞儿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闲情去跟踪心上人?唉,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逮了人问个清楚。巷子到了深处他猛地转身,身后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愣了愣想躲又无处藏身。   “呵,跟了我一整天,你究竟想做什么?”付云越定在原地看着他惊慌失措,莫名地涌上一股愉悦,就像把一只蚂蚁逗弄得团团转。那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快步朝他走去。付云越看着人走近,待看清模样不由瞪大眼——庞丽?!她,她不是疯了吗?怎么搞成这副鬼样跟踪他?果然疯得厉害!他不由退了一步,“庞,庞小姐,你,你别过来!”   包思善上前一步拽了他的手拖到角落,焦急道:“付云越,你得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付云越浑身不自在地挣脱她,“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帮你?我能帮你什么?你把包子推落水的事开封府没找你算账已经便宜你了,你还想干什么?有病就别乱跑,回家喝药去!”   “我就是找你说这事!”包思善着急,好不容易回到开封,等了几天才等到今天的机会,付云越相信自己那事情就有转机。“开封府里的包思善是假的!我怀疑她是庞丽!”   付云越忍不住嗤笑,“庞小姐,展昭不就是脸皮好看了点么?值得你这么疯癫吗?开封府里的包子是你,而你是包子?口说无凭,证据呢?”   “我……”包思善语塞,确实,口说无凭,可这样玄幻的事叫她去哪拿证据?付云越摊手,“庞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啧啧啧,庞太师也是家门不幸养了这么个闺女,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包思善急忙拉住他,“等等!我跟展大哥被困鬼雾中是你救了我们,山上的妖狐,镜中良人桃公子!这些事庞丽不可能知道!”   付云越听着一愣,狐疑地打量她。这些事除了桃公子之外都不算秘密,她有心打听自然就会知道。至于桃公子,那厮就是用这名号混迹在闺秀中,她会知道也不奇怪。哼!想引他入套?没那么容易!   见他眼里的狐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地是戒备,包思善慌了,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服她,她就再无他法了。“云越,鬼神精怪之事你不是没遇见过,你不觉得落水之事蹊跷吗?庞丽没有理由推我落水,更没理拉着我一道落水。”   “分明是你想推包子落水,怎奈包子学了些拳脚功夫,你难以得逞,拉扯间一道跌了下去。”   “我跟她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她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就算让她得逞了难道她不要偿命?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跟我交换身体!开封府里包思善身体里的那个人是庞丽!难道你们没发现她的异样吗?”   付云越摇头,表情冷冰冰地,“庞小姐,你还是回去让太医好好诊诊脉脉吧,包子好着呢,不劳费心!”   包思善急红了眼,他不信!付云越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她不甘地追上去,“我要见我爹!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事到如今也只有爹可能会信她几分,可她如今根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开封府,一旦被人发现行踪只怕会立刻被送回太师府。   “你爹?”付云越回身看着她,忽而一笑,“庞小姐,你爹是当朝太师,我可无力替你传话。”   她被他嘲弄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咬着唇改口道:“我要见包大人……”   “呵,你有冤屈大可去击鼓鸣冤,包大人秉公执法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付云越!”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不是开玩笑!无论如何,求你帮帮我。”   付云越挣开她的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冷哼一声抬步离去。包思善愣了愣没再追上前,在他身后道:“我在常乐茶馆等你消息!请一定帮我带个话!”   展昭倚在窗前静静听付云越口沫横飞地述说被庞丽跟踪的事,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本来庞家的家务事就同开封府无关,庞丽从庄子里跑出来与他何干?何况她脑子不清,所言所为皆做不得数,他根本无心沾手她的事。   付云越喝了一口茶,朝展昭投去目光,“展昭,你瞧瞧你这祸水,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祸害成什么样了。她这模样在庞太师眼里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展昭看他一眼,声音微寒,“你说谁是贼?”   春妮也瞪他,“就是!什么认贼作父?这叫弃暗投明懂不懂?”   付云越赶忙求饶,“是是是!是我失言!诶,我的意思是看她说话行事不像得了失心疯,还知道乔装成乞丐,疯子能有这脑子?”说着看向庞丽,“包子,你上辈子究竟欠了她多少银子?她不仅想要夺你所爱,连你爹都不放过。你猜她找我干嘛?”   庞丽听闻包思善的消息之后便一直沉着脸,原本以为她就算不老死在庄子上也要待上两三年,谁想没几天她就逃了出来,还找上了付云越!哼!这回她倒学聪明了,知道展昭不会信她,转而找了付云越!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根本不必做戏,沉着脸问:“她找你做什么?”   “她想见包大人。”   展昭警觉地看过来,找包大人?付云越耸耸肩,“她先跟我念叨了一通,说包子身体里装着她的魂魄,而她的身体里才是包子。还是那话,她说她才是包子。这些我可以置之不理,可她说要见包大人,这就有点奇怪了。难不成她还想说服包大人信她?”   展昭皱眉,“你答应了?”   庞丽和春妮紧也盯着他,他左右看看,“我说你们别这么盯着我,我怎么能轻信一个疯子的话?这不是找你们商量来了么?”   庞丽想了想,道:“她现在在哪?”   “她说会在常乐茶馆等消息。”   春妮见大伙都不说话了,小声道:“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毕竟是太师府的家务事,我看不如通知太师府。庞小姐还病着呢。”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家家务事,开封府多管闲事讨不着好。尤其是庞小姐还哭着喊这要认包大人当爹,庞太师还不得更恨包大人?赶紧把庞小姐送回去吧。   展昭思忖片刻,摇头道:“此事蹊跷,我去同大人说说,让大人定夺。”   庞丽心里一紧,默默点头。心中想的却是此事要尽快解决,若是让包拯知晓必定会往深了追查。不行!她不能让包思善跟包拯相见!常乐茶馆吗?她就去会会包小姐!   包思善一直在常乐茶馆外等付云越,自然,她还是乔装成不起眼的乞儿躲在暗处。这几日一直奔波在路上又提心吊胆,熬了几日终于是有些熬不住,角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的并不安稳,被人一摇就立即惊醒了过来。待看清眼前的来人她更瞪大了眼,来人竟是自己!不,应该是夺了自己身体的庞丽!   庞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包思善一脸惊愕又愤怒的神情很令她得意,她勾着笑缓缓道:“庞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包思善腾地起身,怒道:“庞丽!你……”   庞丽无惧她的恼怒,“现在你才是庞丽!你要大呼小叫引来人轻便,相信太师府正在找失踪的小姐。”包思善恨恨地收了声,庞丽这才趾高气昂道:“跟我来。”   到了僻静处,包思善耐心全无,猛地扑上前紧紧抓住庞丽,“你究竟做了什么?把身体还给我!别以为偷了我的身体就能瞒天过海!”   庞丽不为所动,“不能吗?开封府里谁都不曾怀疑我,就连你的展大哥都不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呢。”   “你……日久见人心!你骗得一时骗不了一世!我会让我爹相信我的!”   “不,你不能!”庞丽摇头,阴冷一笑,“我不会让你见他!如果你不在了,谁又会怀疑我?”   包思善一怔,不觉松开手,她是什么意思?   庞丽取出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原本我只想跟你交换身体,并不想害你性命,可如今怕是不成了。”   看见那面镜子包思善顿时明白了,桃公子!当日从展大哥剑下逃走的桃子跟庞丽勾结在了一块!他们会互换身体也是桃公子从中使诈!庞丽将手指凑到嘴边狠心咬破,挤出鲜血滴在镜面上,一阵光亮刺眼,包思善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白光炫得失去知觉软了下去。   “哼!”庞丽目光冰冷地看着脚边的人,“当太师府的千金委屈你了?既然不识好歹,我便让你当个孤魂野鬼!”   镜子里浮现桃公子的面容,“这可是你的肉身,你还真下得了手。”   “我是包思善,庞丽与我何干?”   桃公子不置可否一笑,只要有人用血养着他,镜外的世界又与他何干?    ☆、猫   展昭将付云越带回的消息转述给包拯知晓,包拯,公孙策已经展昭三人在书房说了半晌的话,都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经商讨,包拯还是让展昭晚间巡街时去常乐茶馆走一遭为好。不管庞丽所言是真是假,他们多几分心总归不会错。哪怕是去确认庞丽的所在,通知太师府的人来接也是好。   展昭领命才要退出书房,却见王朝匆忙而来,几乎失礼地冲了进书房,“大人!庞小姐死了!”   什么?三人惊愕不已,庞丽死了?包拯赶忙道:“怎么死的?死了多久?”   王朝喘了口气,“属下巡街见太师府的人急匆匆地往常乐茶馆去,担心出事便跟了过去,谁想竟在茶馆后头的死胡同里看见了庞小姐昏倒在地,太师府的丫鬟上前查看,说是死了!人被太师府带了回去,死因不明!”庞小姐最近跟包小姐牵扯不清,先是失心疯,接着莫名死了,不会又要找开封府的麻烦吧?   包拯眉头皱成一团,死了?蹊跷,太过蹊跷!庞丽疯的蹊跷,死得更蹊跷!公孙策亦眉头紧锁,思忖道:“看太师府的行事是知道庞小姐在何处,这才带着人寻去。可就付少侠所言,庞小姐是从庄子逃出来化做乞儿,太师府的人又如何得知她的行踪?莫不是被人认了出来?这才寻去?”   王朝摇头道:“这……依属下看不大可能。庞小姐向来珠光宝气,换做乞儿打扮还特意抹脏了脸,反差不是一般大,若不是丫鬟唤她小姐,属下也认不出来。就是那丫鬟也未能一眼认出来,遑论庞人?”   展昭心中疑云团团,问道:“可看得出庞小姐是怎么死的?”   “隔得远看不真切,但不见外伤。”   不见外伤?难不成是中毒?包拯左思右想没个头绪,不由转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依你看是怎么回事?庞小姐是中毒身亡?”   公孙策叹气,“说实话,庞小姐无故拉思善落水便蹊跷,之后的事更无一不透着诡异。就说失心疯,她为何要一口咬定自己是思善?甚至跑到开封府来闹事。虽说是病,但失心疯多半还是心病。”   展昭眉头一皱,沉声道:“她同云越提过鬼神精怪……”   包拯一惊,展昭的意思是精怪作祟?那两个姑娘换了身体也不是不可能!若是那般,死的那个庞丽是谁?公孙策和王朝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刷得白了脸。王朝结结巴巴道:“要是,要是……那,那府里的思善是……诶,怎么可能?庞小姐又不是精怪,她哪里懂妖法?再说了,思善不是好好的嘛?”   展昭沉着脸沉吟片刻,“大人,我去太师府探探虚实。”   包拯思忖良久才缓缓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展昭一身夜行衣悄然从庞府翻墙而出,这一回夜探可以说一无所获。庞丽的尸体有人守着,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府里出了这等事压抑得很,下人们都默默行事不敢嘴碎。他悄悄掀了一片瓦才瞧见庞丽的尸体,她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若不说根本想不到这姑娘已经死去多时。   越是如此他愈发觉得困惑,没有外伤,面色也不像内伤或中毒,她是怎么死的?想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此事不光彩,太师府多半不会张扬,庞丽恐怕就这么死了完了。离去前心里突得沉重起来,庞丽虽嚣张跋扈,也无端惹了不少是非,但终归是个鲜活的人,说死就死难免叫人伤感。尤其她生前还说自己是包思善,她从庄子逃回来也是为了此事,究竟是病得厉害还是其中确实另有隐情?   他身着夜行衣隐匿在黑暗中遥望这太师府方向,此刻他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不能多几分耐?听听她的胡言乱语又何妨?他若劝劝她会不会就不是这番结果?唉……又是一声轻叹,事到如今迟了。   出着神,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细弱的猫叫声。他一惊,回头寻去,只见一只瘦弱的小猫朝他奶声奶气地叫唤。他愣愣地看着,猫?一身夜行衣的他被一只猫发现了行踪?小猫一边咪咪叫着一边小心地朝他走去,它走了几步犹豫着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咪咪叫个不停。   展昭不由觉得有趣,索性蹲下-身,扯下面巾朝猫勾勾手指头,“来,过来。”   小猫瞄了一声欢快地蹿到他手边,丝毫不怕生地用头蹭着他的手。他轻轻揉揉它的头,心想这小猫打哪来,竟跟人这么亲。逗了它一阵他便收回手,“我该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小猫似乎知道他要走,有些着急地喵喵叫着,却阻挡不了他离去,只能看着那一抹黑色消失在视野中。   展昭自然不会把一只不知哪来的猫放在心上,一回开封府就被付云越等人围着问七问八,确定庞丽真的死了,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付云越,不过几个时辰罢了,怎么说死就死了?这么一来就好像他见死不救一般,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除了付云越,心里不是滋味的还有庞丽。包思善的魂魄被打出体外,肉身自然要死。包思善成了孤魂野鬼再也不能坏她的好事,可死的毕竟是她的肉身,心中如何能好受?她看看展昭,低声道:“展大哥,我总觉得有些心慌。”   展昭摇头,“这与你无关。”按照死去的庞丽的说法,眼前的包思善不是包思善,是庞丽?怎么可能?他认识包思善不是一日两日,她近来是比以往文静了一些。不过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她也该收敛心性好好在府里呆着,成日往外头跑惹事也不成。   春妮附和道:“是啊,庞小姐要不那么出格哪里会惹来这些事?现在人都不在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付云越嗤笑一声,“好人家?太师府千金还不好?她还不是把自己给折腾死了?看来下辈子得当公主才好。”   庞丽听着暗暗在心里咒骂付云越,面上却不敢泄露心思,一时间难免憋屈,难不成她要装一辈子的包思善?可这个节骨眼她不装也得装!   春妮一撇嘴,“公主哪里好?说不准就要去和亲,背井离乡,好什么好?”   “照你这么说还是当乡野村妇好,漫山遍野地撒欢,到了年纪往隔壁村嫁就好。”付云越睨着她,没出息!和亲,那是为国捐躯!春妮回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庞小姐稀罕当公主吗?她大姐还是贵妃娘娘呢!她稀罕的明明是……”   她话没说完却朝展昭瞄去一眼,付云越也跟着投去目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嘻皮笑脸道:“我糊涂了,庞小姐要是投胎非得投到包子身上不可,没瞧她生前开口闭口就说自己是包子,这是没跑了。”   庞丽脸色很不好,僵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看在春妮和付云越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春妮连忙道:“思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庞小姐都不在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你添堵了。”   “是啊,包子,别往心里去。”付云越也干巴巴地解释,可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只好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哎呀,忙了一天,好累,我先回去睡了,走了哈。”   春妮愣了愣,也说累了,跟在付云越身后一溜烟跑了。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庞丽看着展昭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宽慰自己,他笑了笑,“你也早些回去吧,若不然你娘亲又要担心了。”   “展大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庞丽有些失望,她以为包思善跟他浓情蜜意,可实际上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更谈不上什么浓情蜜意。她若不亲近,他便远远的,她亲近了,他也一副淡淡的模样,最多也就笑容多些。他原本就这般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展昭不明所以,“我该说什么?”   庞丽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道:“春妮都那样说了,你就不替自己辩解?”   展昭摇头,“辩解什么?我同庞小姐几次接触都因公务,她心中如何做想与我何干?我也不想知晓。如今她人已不在,何必再去议论?”   听了这话庞丽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就是这么想的吗?她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由地心里泛苦,怎得就这样自相矛盾?既盼着他对自己有喜欢,又觉得他若对自己喜欢了是背叛如今的自己。   展昭见她面色纠结,不禁觉得好笑,“别胡思乱想。”   庞丽最不爱听他说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敷衍。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展大哥,我们成亲好不好?”   这下展昭都被她给吓住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哪有姑娘家这般大胆的?庞丽见他久久不回应心渐渐沉了,“不好吗?”   展昭摇头,“你突然这么说……我……”他终归没说出什么来,叹了叹,“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庞丽几乎要忍不住追问,想到包思善或许不会说这种话这才作罢,但还是难掩心中失望,恹恹地辞去。   终于送走了所有人,展昭独自在屋里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吁了口气,今日的事真不少,继庞丽之后包思善也着实给了他一个大惊吓。成亲?他真没想过,眼下也真不是时候。就在这时,外头竟又传来猫叫声。   他一诧,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晚上总是停电2次!!就不说坏我夜生活了,天气这么热,惨无人道啊!! ☆、小花   展昭觉得奇了,那只小奶猫一路追到了开封府?虽有些蹊跷却多少纾解了心中的闷堵,对着这么个小东西不由自主的放软了语气,“你怎么找到这的?”猫自然不会回应他的问话,只喵喵叫着在他脚边绕了绕,而后跳上椅子蜷缩起身子微微眯了眼。展昭哑然,它倒自在,把这当自己家了?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无声一叹,罢了,不过是只猫。   心念这么一转,算是默认了养猫一事。伸手轻轻挠挠猫的脑袋,若有所思低声道:“你从哪来?为什么要跟着我?”他不知道猫是不是能听懂,但不论它是否听得懂,他心里明白其中多半有缘由。神神怪怪的事见多了,怎么还会以为是巧合?太师府道开封府不远,但一直小猫要如何丝毫不差地找到他的屋子?可不就是冲他来的么?   可它究竟为何冲他来?   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困倦得几乎要闭上的眼睁开来,冲着他喵喵地乱叫。展昭不由一笑,有些歉然,“我听不懂。”话落,不由觉得自己有些犯傻,竟跟一只猫说起话来,甚至还有问有答。   猫的叫声急切了一些,展昭始终面上带笑,倒是小猫真的是倦极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叫着叫着消了声。展昭再挠挠它的头,这回是真睡了,软乎乎的毛拢着指尖有着异样的温柔,叫他有些爱不释手。这小东西背后隐藏着什么?无妨,他总能探出背后的隐秘。   展昭以为养一只猫无关紧要,最多是给它一点吃的,谁想他出门半日回来竟见屋里乱成一团。茶壶打翻洒了一桌的水,书桌上纸张散乱,砚台里墨迹未干,四处印满猫爪印。他定在门口半晌不能抬脚进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猫想写字?   庞丽挤在展昭身旁往里面探头,一看之下惊讶道:“呀!哪来的野猫?”说着不等展昭回话便大步跨进去驱赶,“展大哥,你是不是没关窗让它误闯进来。瞧着乱七八糟的,去去去,快出去!”   小猫逃窜而出一溜烟躲到展昭脚后,展昭俯身将其抱起,安抚地挠挠它的头,缓声道:“是我养的猫。”   “你?养猫?”庞丽狐疑,昨晚还没有呢。展昭伸手扶起歪倒的茶壶,回道:“不知它打哪来,在院子里叫得可怜。”   庞丽看看那猫,勾起笑,“御猫养猫也说得过去。唔……仔细瞧也怪惹人喜爱的,展大哥,你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间照料,不如放我那吧。我闷得慌,养只猫解闷正好。”   展昭环顾乱糟糟的屋子,摇头,“你若想养还是寻只温顺的,这只野猫怕不安分。”来历不明的猫怎能给她?庞丽不依,“放我那还有人看着,在你这才是无法无天,瞧瞧都成什么样了。”说话间已经伸手向猫,展昭手一抬避了过去。庞丽嗔视着他,“展大哥……”不就是只猫吗?她都说了要养他怎么还能拒绝?连抱一下都不成?   “野猫成日在外头钻,脏得很。”展昭径直往书桌去,桌面上布满爪印,看不出章法。呵呵,他还当它会写字呢。庞丽迟疑了一下,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跟在他后头走近书桌,笑道:“不如给它洗个澡吧。”先前脏不脏看不出来,这会儿确实脏,都是墨迹。   这回展没拒绝,由着她去。待庞丽兴高采烈地跑去端水,展昭这才着手收拾书桌,小猫安静地趴在他肩头。忽然他偏头扫了眼肩头,“你识字?”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听得他又是一阵无奈,真不知是他傻还是它傻。不过他手上动作还是一顿,重新铺开一张纸,试探道:“想写什么?”   出乎意料又在仿佛在意料之中,小猫从他肩头跃下,一只爪子当真沾了些墨按到了纸上。展昭眼睛一亮,目光随着小小的猫爪移动。墨汁早已半干画不出多少痕迹,加上是一只猫,想写字当真不易。一个比划没画开就见庞丽端着一盆水回来了,小猫惊得乱踩了几脚,重新越上展昭肩头紧紧抓牢。   展昭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随手收了纸压在一册书下。庞丽挽起袖子招手道:“展大哥,快来!它身上都是墨汁你也不怕弄脏衣衫。”   猫大多不喜水,就连有御猫之称的展昭也不会水,不过这只猫还算配合,只是身子绷得死紧。身上的毛湿透之后身形越发瘦小,庞丽都有些不忍触碰,很显然这只猫异常瘦弱,她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捏碎它,这么一来反倒是展昭动手居多。   “既然养了,给它取给名字吧。”庞丽小心地往猫身上泼水,对此展昭不甚在意,接道:“你看着叫。”   庞丽立即来了兴致,“唔……黑白相间的毛,叫小白还是小黑?”   展昭抬眼,笑道:“小花。”庞丽愣了愣,随即也笑开,“嗯,就叫小花。”   庞丽最终还是没能从展昭那讨走小花,回去之后颇为恼火地砸了一个茶杯。哪怕她占了包思善的身子,展昭对她还是这样不冷不热!他究竟有没有情?对着包思善也这样淡然。不过是一只野猫,给了她又何妨?   桃公子自镜中浮现身影,不紧不慢道:“一只猫罢了,也值得你发火?”女人就是这般不可理喻,稍不顺心便闹腾,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止是一只猫?他就没哪顺着我的心意!”庞丽几乎要咬牙切齿,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展昭还真没哪一处顺过她的心意!对庞丽是这样,对包思善也还是一样!若说他跟包思善有情有义,那他的态度未免太过清冷?就这样包思善还甘之如饴?   “那你要如何?让他放下公务成日围着你转?”在开封府的这些时日他看得分明,展昭哪里是儿女情长挂嘴边的人,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是常事。即便有空跟庞丽见面也多半把公务挂嘴边,叫他领会小女儿的心思,那是万万不能的。“你现在是包思善,他迟早是你的人。”   庞丽突然又砸了个茶杯,“迟早迟早!我都腆着脸说成亲了,他还装傻!叫我怎么不气?”她只是在装包思善不是真的包思善,她可没有包思善那样的傻劲!她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得到他,如今这样算什么?   桃公子在心里不屑一笑,嘴上却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你让包拯去说,看展昭敢说半个不字。”   庞丽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是啊,只要包拯开口,展昭怎么也得应下。哼,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不知包思善的魂魄是不是还在,若是在,瞧见她跟展昭成亲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思及此,她忽然叹了一声,“可惜了,包思善看不到我跟展昭成亲。”   桃公子在心中无声蔑笑,狂妄自大的女人!展昭跟包思善本就没有婚约,往后的事如何谁说得准?竟妄以为霸占了包思善的身体就能嫁得如意郎君,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展昭岂是泛泛之辈?她当真以为能骗得过他的眼?庞丽失心疯继而无故身亡早已引起怀疑,东窗事发不过迟早,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不过这些与他何干?待他养好了伤自要离去。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要一直依附她吧?   庞丽性子急,从来都是说风就是雨。哪怕成了包小姐要收敛秉性,但日子一久多少也松懈了些本性渐露。包夫人见她落水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心疼都来不及,哪还会在意她的些微转变,反倒对她更加细心,只求她平平安安的旁的都好说。庞丽深知包夫人疼爱女儿,隔了两日便寻了机会暗示自己跟展昭的事。   包夫人又何尝不着急女儿的婚事?女儿心系展昭不是一日两日,她不知跟包拯提了多少回,包拯每每都说还不是时候。为这事她没少独自生闷气,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展昭不急她闺女可等不起,瞧瞧,女儿都直接道跟前跟她隐晦的暗示了,这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个结果!   越想越坐不住,包夫人索性搁下手头的事往包拯书房去。此事说不上急却是一等一的大事,若等他晚间归来提,只怕他又顾左右言其他推说往后再议。展昭跟他亲儿子似的,思善就不是他亲闺女了?成与不成总该给个说法吧?   包夫人同包拯在书房里说话,却不知窗外的树上静静站着一直猫,无声聆听。 作者有话要说:  7月真是忙乱的一个月……家里各种事,哀家凤体违和,感冒了半个月还没好全,天要亡我! ☆、喵   展昭一脸尴尬地拎着猫,怎么也想不到它会闯到包拯的书房捣乱。就此刻被他拎在手上还不安分地张牙舞爪喵喵乱叫,似乎气急。平日里它也在开封府里乱蹿,一直相安无事,今日怎么就闯到这来?还对着包拯和包夫人又叫又抓,究竟是怎么了?   包夫人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被气到,捂着心口道:“展昭,你什么时候养了猫?”   面对包夫人的疑问,展昭顿感头痛,叫他怎么说?养猫确实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若说他疑心此猫蹊跷恐怕也难以安抚包夫人情绪,毕竟只是捕风捉影的事。见展昭为难,再看还在喵喵乱叫的猫,包夫人挥挥手,“算了,养猫也不是什么事,只不过它这样乱闯还差点伤了人可不行,你看着点。”   展昭赶忙应是,确实,伤人可不成。包拯看看猫,“近来时常在外头瞧见这只猫,往日都还乖巧,今日怎么突然伤人?”   猫听了包拯的话状似委屈地叫了一声,包夫人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也软了,不由笑道:“展昭,你养的猫都快成精了,瞧它这小模样,还冤枉它了不成?”谁想小猫附和一般也朝她委屈地叫了一声,听得她心又软了几分,忙道:“行了,放它下来吧,被拎着脖子怪可怜的。”   展昭迟疑了一下,随即松了手。一重获自由,小猫就蹿到包夫人脚边绕着她轻声喵喵叫,听着就像在撒娇。包夫人乐了,“说你成精还真成精了,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要扑上来挠我,这会儿怎么又来讨好了?”   猫在包夫人脚边蹭了一会儿又跑到包拯脚边绕来绕去,看起来相当亲昵。包拯笑了笑,“这猫倒不怕人。”   包夫人朝猫招招手,猫立即跑过去,“展昭,你成日在外奔波哪有空养猫?我看它跟我投缘,不如放我那吧。你得空了去看看也一样,让它给思善作个伴也好。”已经卧在包夫人膝盖上的猫听了这话立即蹿回展昭身边,几下跃上他的肩头紧紧抓住。   “你还不愿意?”包夫人只当它听懂了她的话,随即笑了笑,“不愿意也不成,等展昭跟思善成了亲,你还不是一样得跟她作伴?”   闻言,展昭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忍不住看了看包拯。他不是不喜欢包思善,只是还不曾想过成亲一事,且眼下水患刚过诸事繁杂,他根本无心考虑私事。不待他想出应对之策,突得觉得脸颊一阵疼痛,紧接着听到包夫人惊呼声。愣了愣,抬手轻触脸颊,微微的刺痛传来,再看指尖沾染着血迹。   “展护卫!”包拯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这猫怎么突然抓人?“赶紧请公孙先生瞧瞧。”   包夫人满面怒意,“还说这猫成精了,怎么无故伤人?连你都伤,旁的人还能好?还是丢了吧!”   猫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缩着身子要从展昭肩头下去,却又不愿离开他,退着退着就半跌下肩头后脚悬空,前脚还紧紧抓着肩头的衣料。展昭伸手一抓,将它捞回肩膀趴好,仿若对北抓伤毫不介意,还轻轻摸了它几下安抚。而后才道:“小伤无妨。”   “伤到脸了还无妨!赶紧去公孙先生那讨些药,可别留疤。”包夫人叹着气,真是不省心,脸上留疤哪能成?   展昭不再推辞,借着讨药的由头退了出去。这一抓并非坏事,至少暂时避过了成亲的话题。走至无人处,他瞥了眼恹恹趴在肩头的猫,道:“你今日怎么了?”   “瞄……”低低的叫声里满是委屈。展昭伸手拍拍它的头,轻声道:“往后不可调皮。”手心里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又是几声委屈的叫声。同一只猫讲道理如同自言自语,其实他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只猫的来历该查查了。   查一只猫谈何容易,简直无从下手。冥思苦想了两日仍旧无果,春妮见他愁眉不展,便自告奋勇要帮忙,信誓旦旦说就算把开封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猫的来历。付云越呲之以鼻,“这是一只猫,大街上这种花色的猫随处可见,你要怎么查?挨家挨户地问?再说了,咱们是要查它的祖宗十八代吗?”   这下春妮也难住了,师兄觉得这只猫很蹊跷,怀疑它听得懂人话甚至识字。查一只猫怎么会懂人话怎么学会识字的?这该从何查起?识字的人都没多少,猫居然也识字了,什么世道!   付云越看了眼趴在展昭肩头的猫,“把它远远地丢了不就成了?”脸都被抓了还敢让它趴在肩头?说怀疑它,可他似乎对它毫无防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丢了就没事了?还是得查!”春妮瞪他一眼,尽出馊主意。万一是个祸害,丢出去祸害别人怎么办?   付云越对着猫道:“喂,你不是识字吗?写两个瞧瞧。”招来春妮的白眼之后灵机一动,起身到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在桌上摊开,朝展昭道:“写字不行,认字总成吧?让它露一爪。”   展昭迟疑,说猫认字只是他的猜测,不过试试也无妨。偏头朝肩头的猫道:“你若认得字,就指认一下,告诉我们你的来历。”   猫轻巧地落在书桌上,凑近翻开的书看了看。付云越忍不住怪笑,“有模有样的,不会真的识字吧?”   春妮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别吵!”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猫用爪子笨拙地翻书,这下他目瞪口呆,“还真识字啊?”   猫连翻了几页,爪子在一个字上印了印。展昭眉头一挑,“诗?”什么意思?接着猫又开始翻书,又印了另外一个字。   “上?”付云越跟着念出来,诗上?“它不是逗我们吧?”别是猫儿翻书翻着好玩被他们当真了。   “诗上?”春妮偏头思索,“师兄刚才问它的来历,难道它是从诗里来的?什么诗能跑出猫来?还是说它从在一个叫做诗上的地方来?”   展昭盯书页瞧,突然道:“诗上,思善?难道它指的是思善?”付云越一诧,思善?“包子吗?它又不是没见过包子,要发生什么事也早该发生了。”   一下子展昭又失了头绪,若说它为思善而来,可它对思善并不热络。这两个字到底究竟是随意还是另有玄机?想着他不禁微叹,毫无头绪,或许只能静观其变。   猫叫了两声兀自跑开窝在椅子上不在搭理人,付云越朝它道:“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认识两个字?好歹给个准信啊!是就喵一声。”   猫懒洋洋看他一眼一声不吭,春妮合上书,“一大本书叫它指认字着实太难,不如我们问它来答。”展昭立即明了春妮的意思,几步走到猫跟前蹲下-身与之对视,沉吟片刻道:“你是为思善而来?是就叫一声。”   付云越忍不住笑道:“展大人好本事。”它要乱叫一通怎么办?话才落就听见猫喵了一声,见状他急忙插嘴,“这可真奇了怪了,猫识字懂人话就罢了,还冲着包子来。包子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揪着她不放,庞小姐为了包子把自己给作践死了,现在又来了一只猫。等等!等等!这猫不会是被庞小姐附体了吧?啧啧啧,死了一回成了猫还以为自己是包子?失心疯还能跟着投胎啊”   展昭听得直皱眉,庞丽?他确实在是夜探太师府回来的路上遇见它的,难道其中真有关联?此时付云越也蹲了下来,“你该不会想说你是思善吧?”   “喵!”猫毫不迟疑地叫了一声。   付云越偏头看看展昭,笑道:“继庞小姐之后,阿猫阿狗都说自己是包子了。”接着他又对猫道:“你既然是包子怎么舍得抓花展昭的脸?是不是想自己成了猫,索性毁了展昭的脸,叫他讨不到媳妇,那样就能陪你一辈子了?”   春妮推了他一把,“呸!就算我师兄脸上多几道疤也还是有大把的姑娘求嫁!”   付云越被她推得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指着猫道:“你等着,看它不抓烂你师兄风华绝代的脸。”   “好了!”眼看着话题越扯越不靠谱,展昭不得不出声制止。“庞丽死得蹊跷,这猫也出现得蹊跷,此事还要慢慢再查。”   “查是要查,问题是从何查起。”付云越叹了一口气,事情自然蹊跷,可是无从下手啊。浑身的力没出使,叫人憋屈。原本理应从庞丽的死因入手,不过太师府那头根本无意追查,这条路基本算是断了。   展昭思索片刻,抬头道:“此事的起源应该是庞丽拉着思善落水,落水一事处处透着蹊跷,可若往深了想,你们不觉得她的反常?看人不顺眼就要害人性命?或许她的反常还不止于此。”   “师兄,你的意思是庞丽早就疯了?所以才会拉思善落水?”   “八成是,若不然谁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展昭摇摇头,实在想不通其中关节。顿了顿,“旁的就罢了,今日关于猫的事不要外传,尤其要瞒着思善,免得她多心。”   猫抬头看着他,良久之后紧紧蜷缩成一团,任凭付云越怎么逗都不再搭理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了,最近沉迷淘宝,每天晚上败家…… ☆、包思善   屋里并非全然的黑,清淡的月光从窗子洒下几许朦胧,适应之后有竟觉得有些亮堂,于一只猫而言确实算亮堂。此刻展昭已经熟睡,猫悄无声息地跃到床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睡脸,目光在抓痕上巡了几回,哀哀地低叫了一声。   如今的她还能如何?从包思善成了庞丽,又从庞丽变成了一只猫。   “喵……”无论她怎么唤他,开口所言都是猫叫。哪怕她指出跟思善谐音的字他也想不到眼前的猫会是思善。包思善明明就在开封府,他们甚至开始谈婚论嫁,他怎么会起疑心?她还能如何?当她还是庞丽时就是太过冲动被人当做失心疯,当时若是隐忍或许不会是今日的境况。如今成了一只猫,再有太多出格的举动只怕展大哥第一个把她当妖怪除了。   “喵……喵喵喵……喵……”   听着自己发出一串的猫叫包思善近乎绝望地蜷缩起身躯,她变成了一只猫!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她要一辈子当一只猫,而庞丽却成了她!她夺走了她的身体,她的爹娘,她的展大哥!她该怎么办?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只能猫叫!若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那么注定要默默看着他娶妻生子渐行将远。夺回身体于现在的她而言堪比登天,夺不回身体至少要揭穿庞丽!何况庞丽还跟桃公子勾结在一起,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展大哥!   身为一只猫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身体轻盈在夜间视物毫无障碍。再有,就连庞丽和桃公子也不知道她如今成了一只猫,要探查他们的秘密反倒方便。   包思善灵巧地在墙屋顶跑蹿,不消片刻便到了庞丽屋外,庞丽早已睡熟,屋里静悄悄地。包思善跃上窗台扫了一圈,不由在心里苦笑,又心急冲动了,这时辰来能打探到消息才怪。但既然来了,她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屋里的布置未动,但却已经易主。不得不承认庞丽比她聪明得多,这么久了竟然丝毫不曾引起旁人的疑心。   思及此她更加懊悔先前的冲动,这一回千万不能再露一丝破绽,这回若是失败恐怕是真要魂飞魄散了。她再次扫视屋里一圈打算退回去,突然瞄见梳妆台上一个物件反射着月光。她一愣,不禁迟疑起来。   反光的物件是镶了铜铃的手镯,她一直听展昭的叮嘱从不离身。手镯虽也算精致但总归单调素净了些,依照庞丽惯常的喜好是不屑佩戴的,她又不知铜铃来历,随手搁在桌上也属正常。然而当日云破大师说这两个铜铃能助她渡过劫难,眼下她不正落难吗?找回铜铃是不是能助她夺回身体?   再没有多想,身体轻盈一跃无声落在梳妆台上。尽管小心翼翼,叼起手镯时铜铃仍旧发出了声响,随着声响似乎有一道隐隐的光芒没入身体。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几乎炸毛,闭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木头人一般定了良久确定四周无异才渐渐放松下来。可只要一动铃铛又要响,既然无法避免那便只有速速离开。反身跳回窗台,小小的身躯伴随着铃声隐没在黑暗中难寻踪迹。   回到展昭的屋子她便开始找另外一个铜铃,展昭一直随身带着,这会儿大约在腰带的夹层中。然而,猫虽灵巧可要用猫爪从夹层中掏一个小铃铛却颇有些为难,把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地也没找着要找的东西。   她不禁有些疑惑,不在这会在哪?看了眼挂在头顶上方的衣衫,跳上去挂在衣摆上使劲往下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扯了下来,却也被兜头盖个严实。好不容易钻了出来再翻遍每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奇怪了,找遍了都没有,难道压在枕头下?   顾不得地上的杂乱,跃上床头在枕头边抓了抓,发现短短的爪子根本就探不到枕头下。有些犯傻地想把展昭拱开,却只是在他脖颈边蹭来蹭去,惹得他略转了转头继续安睡。这下是真没办法了,在心里默叹一口气,索性窝在他手边睡了过去。   包思善开始有意往庞丽那里去,反正她现在是一只猫,跑到哪旁人都只当是小猫在玩耍,庞丽亦是如此。瞧见她在书房外的树上,她颇为高兴地朝她招手,招呼她进屋。往常她对庞丽避而不急,今回假装被她手中的点心吸引,跳进了书房。   庞丽笑着,“在展大哥那你都不搭理我,感情是没喂你东西。”   包思善甩甩尾巴,心想要不是为了揭穿她,她才不会来这。就算是一只猫也不会因人喂了一块点心就马上跟人熟络起来,所以,吃了点心她便又从窗台跳了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这回千万不能再把事情搞砸,她是一只猫就要有猫该有的样子,不能让庞丽有丝毫的疑心。   一只猫的日子很悠哉,四处走走蹿蹿一天就过去了。看看天色,展昭应该回来了,她也该回去了。这几日只要展昭在开封府她便时刻留心他把铜铃收到哪去,可惜一直有发现。不是没想过翻箱倒柜,奈何猫的力气小根本拉不开抽屉。也有些失望,她还当他会贴身带着,谁想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嗯?房门关着?还没回来吗?为了方便她出入,窗户虚掩着,绕过墙头一看,果然还留着她出来时推开的缝隙。   “喵……”从缝隙钻进去的同时叫了一声,她听见屋里有动静。循声看去顿时惊得缩了回去——展大哥在沐浴!虽然她现在是一只猫,可展大哥还是人哪!   只是她那声猫叫早已引起展昭的注意,他道:“你跑哪去了?”   包思善僵在原地进退两难,论理她自然要避开,可刚刚好像瞧见他胸前挂了物件。一扫而过的一眼看不真切,好像是铜铃?想着她又犹豫了,再看一眼,就看看是不是铜铃。形势所迫,她不是有意要看他的身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闪着,头也慢慢再探进去,不过身子发紧不敢朝他那头望。   见她回来,展昭笑着朝她招手,“小花,过来。”   身子似乎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动,不论在心里怎么劝说自己只瞄一眼胸口,看看是不是铜铃就好,身子就是动不了。忽然后颈一紧被人拎了起来,心中大惊,他要做什么?喵……随着一声猫叫身子没入水中,猫天生不喜水,且这水不是她预期的温水,是冷水!这下更激得她拼命挣扎扑腾着要逃,后颈再次一紧,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地被提起。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她的控诉全都化作猫叫,听得展昭嘴角上翘,“怕水?”   湿透的毛让她觉得发沉,可脖子被拎着没办法甩水,要是能,她真想甩他一脸水。不要说她现在是猫,就是人也不会水!浴桶于一只猫而言就跟池塘差不多,溺毙不费吹灰之力!而且,还是一桶冷水,她何曾洗过冷水澡!   大约是感受到她不满的目光,他终于松开她的后颈改用手托着,她这才得以甩掉身上的水珠。展昭微眯眼,伸手挡了挡,小野猫甩了他一脸的水。包思善甩了几回却始终湿漉漉的,心中很是懊恼,才要喵几声抗议,又被兜头淋了一身湿。抬眼一看,展昭又捧着水往她身上浇,嘴上还道:“等会儿我给你擦干。”   “喵…………”展大哥,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玩心这么重,求你不要用冷水折磨一只猫!包思善连甩水的心思都没了,抓紧时间往他胸口看去,真的是铜铃!情急之下她飞扑而上,撞上他的胸口才想起他光着呢,无处让她借力。一只猫爪按上了铜铃,紧接着身子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展昭被她惊了一下,赶紧将她捞起。包思善甩甩头,也不管自己只能猫叫,着急道:“展大哥,把铜铃给我!”话音落定,她呆了,她能说话了?   展昭也呆住了,猫还在他手中托着,眼前却出现了包思善的身影!影子有些淡,却真真切切的在眼前,她湿漉漉的且身无寸缕!他顿时有些无措,怎么会出现思善的身影?她一脸惊愕地看着他,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再唤了一声:“展大哥?”   “思善?”   包思善满是欢喜,“展大哥,你终于能听见我说话了!”   “你怎么在这?”展昭不敢乱看,紧盯着她的脸,她只是一道幻影,他的手甚至穿过了她的身体。   包思善急忙道:“我一直都在,我变成了一只猫。喵喵喵喵……喵……喵……”突得幻影消散,后半段话又成了猫叫。展昭的目光落在托猫的手上,思善变成了一只猫?手中的猫似乎很着急叫个不停,难道刚才是它在说话?它是思善?他试探道:“思善,是你吗?”   “喵!”   “……”片刻的沉默之后,展昭忽然掩面而叹。如果它是思善,那他们一起沐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洗澡! ☆、疫情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无语,包思善又彻底成了猫,开口便是猫叫,即便想说也说不说出人话。展昭则不知要如何言说此刻的心情,方才的事冲击实在过大。猫,思善,沐浴!想着不由又在心里哀叹,其实他多半是信了眼前的猫是包思善,故而心中别扭。哪怕她如今是一只猫,可她终归是个姑娘啊,他怎么就阴差阳错地跟她共浴了?所幸与共浴相比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多少冲淡了尴尬。   他又无声一叹,纵是有百般疑惑却无从问起,问了她要如何作答?她跟着他回来已有些时日,若是能开口必不会拖到今日。一人一猫就这般大眼瞪小眼默默无语。包思善身上的毛已经干透,蓬松得好似胖了一圈,煞是可爱。展昭想的却是方才沐浴时看到的幻影,难不成因猫不穿衣衫,故而显出的幻想也不着寸缕?胡思乱想的当口包思善已经跳下桌子钻进床底下不见了身影。   “怎么了?”展昭起身跟去,钻到床底下作何?捉老鼠?转眼的功夫又见她叼着个东西钻了出来,他伸手接过,微微瞪大眼,铜铃?若说之前只有五分信她是包思善,眼下则是八分信了。不是包思善怎会特意去寻来这镯子?府里的包思善若是包思善又怎会让铜铃离身被一只猫偷了去?   思及此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思善的身体被他人占据,她若心存歹念可如何是好?从事情的始末来看,占据她身体的多半是庞丽,这样一来庞丽的反常之举便合理了。同时他又觉得毛骨悚然,庞丽竟藏得这么深,谁都不曾发现她的异样。   “喵!”包思善叫了一声。   展昭回神,刚才她短暂的现出幻影多半跟铜铃有关,想了想将两个铜铃都取下串在红绳上系在她的脖子上。猫毛蓬松铜铃小巧,戴上之后不细看并不显眼。   “怎样?能说话吗?”   包思善也有些迟疑,试探地开口:“展大哥……”   展昭面露喜色,能说话便好。包思善欢喜地蹿到他肩头,甩着尾巴,“展大哥,展大哥!我是思善!”   “你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不知道……”包思善从他肩头跳下端坐在桌上,“我和庞丽一起落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她。谁也不信我的话,都说我得了失心疯,把我送去庄子养病。好不容易逃了回来,我怕贸然现身被太师府的人发现,你对庞丽疾言厉色,多半见了我也要把我押送去太师府,所以我就找云越帮我传话。”   展昭听得眉头紧皱,庞丽的伪装天衣无缝,他是真不会相信找上门的她,会如她所言的那般会送她去太师府。“庞丽是怎么死的?”   “我一直在常乐茶馆等消息,没等到你们却等来了庞丽,是她杀了我。”包思善觉得这说法有点奇怪,她明明还没死。“反正我再次醒过来时就成了现在这模样,一只猫。”   展昭顿时心惊,那日付云越来传话,庞丽也在场。她必然是担心包思善坏事才特意前去灭口,是她杀了自己!包思善一死就再也没人会怀疑她,她还真下得了手!也亏得思善命大,虽成了猫,可好歹活了下来。   “桃公子!庞丽跟桃公子在一起!一定是桃公子从中作梗,用妖法让我跟她换了身体!”   “桃公子?”她不提他都差点忘了,当日他重伤之际逃遁,没想到竟跟庞丽勾结在了一块。当初以血开路的法子早已行不通,不知他藏匿在何处,丝毫觉察不到妖气。不过,如今的思善算什么?猫?妖?他也丝毫感觉不到她身上有妖气。   包思善一跃而起跳到他肩头,“快快快!现在就去把桃公子跟庞丽拿下!叫她把身体还给我!”一激动猫爪伸了出来,几乎要抓破他的衣衫。   展昭手一抬拎着她的后颈提溜到眼前,“别急,事情理清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包思善张牙舞爪,“怎么不急,要不是我抓你,你都要跟她成亲了!”   展昭眉毛一挑,“你怎知我就会答应?”   这话一出她反倒更恼火了,“你怎么就不答应?展大哥,你不喜欢我了?”虽说身体了装着庞丽,可他那会儿并不知情,怎么就要拒绝?是心里没她?   展昭顿时哑然,轻叹口气,将她托在掌中抚这她的几乎要竖起的猫,安抚道:“近来事情繁多不是时候,总要忙过这一阵再说。唉……你娘近来逼得紧,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这副模样何时能变回去?”   “先把事情跟我爹娘说说,也叫他们好对庞丽有所防范。”   “不可!”展昭断然摇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你爹娘,他们知晓了真相万一在庞丽面前露出破绽恐有危险。庞丽一人还好对付,她背后的桃公子终归是妖,不得不防。”包大人还好说,包夫人爱女心切,她若知晓女儿成了一只猫还不知要怎么焦急担心,再知晓害女儿的元凶夺了女儿的身体,绝对会出事。   包思善垂头丧气,“那怎么办啊?”   展昭略沉吟,“你魂魄离体应该是桃公子所为,想重回身体恐怕还要他出手。”   “他跟庞丽狼狈为奸哪会帮我?再说,我回去了庞丽的魂魄该去哪?她的肉身已经死了。”   听着她的话展昭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桃公子那头用武力逼迫不是难事,倒是庞丽该如何是好?这跟杀了她让包思善活过来有什么区别?虽说她作恶在先,可他不能动手杀她。目光落在猫身上,不由苦笑,他也不能把她变成一只猫。“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笑了笑,转而道:“你一整天都去哪了?饿了吗?”   “饿了。”包思善甩着尾巴等他喂食,他每日都会带一些点心或是鱼干给她,要是弄一些剩菜剩饭回来,她还真下不了口。   展昭一笑,从柜子里取了一包点心在桌上打开,跟贴心地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包思善喵了一声欢快地扑过去,嗯,好吃。忽然她抬头道:“我今日去庞丽那了,她给了我一块点心。展大哥,不如你明日托她照看我,我也好借机打探消息。”   展昭的笑容敛了去,似乎在思量,良久伸手揉揉她的头,低声道:“你要小心,不可鲁莽。”她所言不失为一个办法,应该说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庞丽不知她是思善,她千防万防也防不到一只猫。   包思善从他手心下钻出来,一双猫眼水灵灵的,“展大哥,等我变回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展昭轻轻弹了弹她的脑袋,“不害臊!”   她不依地蹭着他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   “好,你说什么都好……”其实成了一只猫也没什么不好,小小的,软软的,捧在手心里暖暖的,只要是她就怎么都好。   翌日展昭按照昨夜所言将包思善托付给庞丽照看,为了以防万一,同铜铃被他取了下,不能言语她就同普通的猫无异。庞丽有些意外,展昭对婚事推三阻四令她不悦,耍性子冷他好几日了。她以为他今日故意送猫来讨她欢心,当下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答应帮忙照顾。   包思善安安静静的爬在椅子,庞丽来逗偶尔会陪她玩两下,其他时间看似蜷缩着睡觉,实则在留心四下。可惜庞丽的日常并无异状,绣花,看书,练字,跟她的日常差不离,可若说不同自然是有。   好比她平时喜欢往外跑,偶尔会在院里比划几下拳脚功夫。不过这些都是包夫人所不喜的,庞丽不做这些反倒讨了包夫人的欢心,以为她落水之后终于像个大家闺秀了。在衣着上庞丽偏爱富贵华丽,包夫人以为姑娘家大了爱打扮是应该的。对下人的态度亦不同于往常,但她多有收敛,且下人怎么也不会到包夫人跟前去嚼小姐的舌根。怪不得这么久没人发现异样。   不过,展昭说现在不宜打草惊蛇,没人发现她的异样反倒是好事。眼下首要是找到桃公子的藏身之处,桃公子喜镜,可她跟着庞丽进进出出也没见屋里多出镜子来。难道他不寄居在镜中了?   包思善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毫无发现叫她有些无聊。庞丽还可以看书绣花,她身为一只猫实在不知道能找什么乐子。正无聊着,如喜匆匆而来,脸色看着相当不好。包思善暗想如喜沉稳了不少,看脸色就知道出了大事,按照以往早就大呼小叫了,看来庞丽来了之后她改了不少。   庞丽也瞧出不对劲,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如喜这才上前道:“小姐,出事了!白马村发生了疫情。”   庞丽不以为然地抿了口茶,“水患过后有疫情又不是稀罕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恶?”   “不是普通的疫情,听说得病的人全身一寸一寸慢慢溃烂,痛苦不堪腐烂而死,已经有十来个人患病。”如喜面色微微发白,“这疫情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据说大夫诊断不出发病的缘由,各种汤药喝下去也都不见效。为防止疫情扩散,村子已经被封,可展大人却要前去查看,你说他要是……要是……”   庞丽的脸色终于变了,坐直身子紧张道:“这事也归开封府管?怎么就要展大哥去?他有不是大夫,去了又能如何?”   如喜再道:“公孙先生也一道前去。”   包思善听到这再也坐不住,悄无声息地蹿了出去。    ☆、闺女   展昭刚从包拯书房出来就听见一声猫叫,紧接着一道黑影蹿上来。他微微一诧旋即露出笑意,伸手揉揉趴在肩头的包思善。“你怎么来了?”   赵虎落在他身后两步,见他逗猫也凑上去毫不客气地伸手在猫头上胡乱抓了两把,笑道:“展大人,就是它大闹书房还抓花你的脸?你打哪抱来这么一只小奶猫?都快当儿子宠了。”可不就是宠?大人的书房是什么地方,哪容畜生撒野?就算撇开闹书房不提,抓主人的畜生可留不得。   展昭垂眸一笑,“是闺女。”   “诶?是闺女?我怎么觉得像个小子一样野?展大人你不会搞错了吧?”赵虎出其不意地拎着包思善的后颈想看肚皮,展昭惊得一愣赶忙将她抱回来,转而道:“前些日子听你说屋里有老鼠,不如也去寻只猫来养。”   包思善窝在展昭怀里恼怒地等着赵虎,哼!讨厌,就算是猫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看肚皮……还好展大哥手快,要不然真是羞死人了!可惜赵虎根本看不懂她眼神中饱含的怒意,只觉得小猫怪有意思的,哈哈一笑,“我可没那闲功夫养猫,要不你把这只奶猫借我两天,吓吓老鼠就成。”   “喵——”才不去!   展昭知道他是说笑,道:“她都没有老鼠大,谁吓谁还说不准。”赵虎一看也是,小猫还不如展昭手掌大,罢了。   待赵虎离去,展昭才松了口气,看来猫也有猫的烦恼。听包思善喵喵喵地叫,他重新把铜铃给她戴上,当即听她恼道:“赵大哥真讨厌!他,他怎么能那样?”   展昭忍不住笑起来,其实赵虎并无不妥,猫嘛,看公母不就这样?包思善恼火地抓这他的衣衫,还笑!见她恼羞,他收了笑,“他又不知是你,无意冒犯。”   包思善懊恼地叹气,谁让自己成了猫?有些无奈道:“展大哥,要是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那我养你一辈子。”   猫不会笑,所以她欢快地甩着尾巴,一双眼水灵灵的,“猫的一辈子太短,我还是得回到身体里去让你养。”她亲昵地蹭着他的胸口没能看到展昭突然黯淡的目光,猫的一辈子有多长?她若是回不到身体里去,她的一辈子有多短?说实话对取回身体一事他并无把握,事情乱得像一团麻,他几乎无从梳理。   低头看着在胸口乱蹭的她,他收了思绪,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日在庞丽那处可好?”   包思善抬头,“看不出异样。”   展昭不意外,若是轻易被看出异样她早被识破了。他安慰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包思善应了,她也是这么想的,庞丽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闲扯了这么久她突然想起为什么来找他,急忙道:“展大哥,听说白马村发生了疫情,你要前去查看,是不是真的?”   提及白马村的疫情展昭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有公孙先生同行,想必疫情会得到控制,不必担心。”   “可是,我听如喜说疫情严重,几乎无药可医且死状可怕。”   展昭已经敛了心绪,面上又一片平淡,“如喜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捡漏听了几句罢了,流言大抵如此,添油加醋地口口相传,到最后面目前非。”   “可是……”包思善有些迟疑,如喜的性子她知晓,添油加醋或许有,可说得那般可怖真的是以讹传讹?“我跟你一道去好不好?”   展昭自是摇头,“外出办公岂有带猫的道理?再说你还要去庞丽那打探桃公子的藏身之处,耽误不得。”   唉,她就知道!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白马村正闹疫情,她去了只有添乱的份。唔……她如今是猫,跟去哪都帮不上忙,还是乖乖留在府里盯梢庞丽吧。   回到展昭那处就见庞丽在院中来回踱步,颇为焦急。展昭眼疾手快取下包思善脖子上的铜铃收入腰间,庞丽并未留心他的小动作,笑着迎上来,“展大哥!”说着看看包思善,“我一闪神你就跑了,害我一通好找。”   展昭笑笑,“我在半道遇见它,它大约是记得我这个时辰回来。它在你那可乖巧?”   庞丽笑得灿烂,“乖得很。”   包思善不想看庞丽用自己的身体装腔作势,索性从展昭肩头跳了开,爬到一旁的树上窝着。展昭看她一眼,在心里默笑。庞丽则没有看猫的心思,直切整体,“展大哥,你要去白马村查看疫情?什么时候走?”   眼里的焦急担忧不似作伪,展昭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在知道她是庞丽之前他只当她的变化是落水受了惊吓,如今……她占了包思善的身体之后一直循规蹈矩,严格说来比包思善更像个端庄的小姐。或许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思及此他不禁要苦笑,他同她根本毫无牵扯,怎就落得今日的局面?   看着眼前面带担忧之色的姑娘,他轻叹一声,“后日动身。”日后若能让思善回去,那她该何去何从?她所作所为又当如何清算?杀人偿命,她杀了自己的肉身,算不算偿命?   庞丽张了口却未能言语,她不想他涉险,可又不能何阻止!定了定神,道:“我跟你一道去!”   展昭顿感不妙,摇头道:“不成!且不说大人不许,就是去了你能做什么?白马村正闹疫情,不是儿戏。”庞大小姐的行事作风他领教够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都能下死手,若劝不住她只怕后患无穷。他亦有私心,若是庞丽本人不听劝也罢,可如今她顶着思善的身体,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那我跟爹说,换别人去!”庞丽脱口而出。   展昭正了脸色,“展昭职责所在,如何能推脱?万万不可在大人面前说这种话!”   “你……”庞丽发恼,他怎得就不领她的情?从前是,现在亦然!是不是不论她变成谁都改变不了他对她的态度?“我是担心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哪危险就往哪赶,就不能替自己多想想?”   这种话绝不会出自思善之口,日久见人心,她隐藏的再好终究改不了本性。展昭微微摇头,“此事已定,多说无益。”   庞丽不甘地瞪他一眼头也不会地离去,展昭偏头看着她疾步而行带起的衣角,无声长叹,但愿她别肆意妄为。   与展昭同行的除了公孙策还有付云越。付云越在开封闷得发慌便要跟着去瞧瞧,话虽说得轻佻但该帮忙时绝不会推脱。白马村的疫病蹊跷,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发起热来,不多久身上渐渐出现红斑继而逐渐扩散溃烂直至腐烂而亡,病人痛苦不堪死状可怖。村民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唯恐会传染,不仅将尸体火化,甚至还烧了死者生前所住的屋子,以为这般便能无事,谁想几日之后又有人染次怪疾,此后接二连三地有人染病。   开封府得到的消息便是如此,具体情形还需到村子详细了解。这一趟行程赶且沉闷,不过付云越没心没肺的,也就他还有心思闲扯。这会儿将近中午,几人打算在路边的茶摊随意吃些东西再赶路,估摸着傍晚能到白马村。   在茶摊歇脚的人不少,说话声颇为嘈杂,留心听上几句,话题多半是水患以及受灾的庄稼,也听人提了几句白马村。公孙策同说话的人搭了几句,对方所知不多,只道村里有姑娘嫁去了白马村,如今村子被封,不知里头的情况。   付云越摇摇头叹气,“疫病要是控制不住只怕整个村子都要完蛋。”   闻言,展昭和公孙策皆面色凝重,白马村近两百余人,若真控制不住必定惨烈。展昭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你可有头绪?”   公孙策摇头,“不到实地查看实在难以推测,为何发病,如何传染都不清楚,甚至连病症都闻所未闻,实在难以判断。”   展昭嘴角微抿,思忖片刻道:“先生到了村中势必要与病患接触,务必小心。”通常同患者接触最易被传染,他实在不放心。对此公孙策倒不怕,医者父母心,岂能因怕被传染就躲开?不过小心自是应当。   付云越也替公孙策担心,他跟展昭都服食了精怪内丹,体质与寻常人不同。公孙策可是真真正正的凡夫俗子,不替他担心都难。不过,就疫病的症状而言,他有些疑惑,“全身长脓包溃烂,听着倒像中毒。”   “中毒?”展昭沉吟,确实有些像中毒,不过“毒物从何而来?何人下毒?为何下毒?”   公孙策觉得付云越的说法有几分可能,“会不会是大水从他处带来的毒?毒虫或是其他东西,村民无意间被咬?”   付云越敲了下桌子,“就是这样!再不然就是洪水把藏在底下的虫子给逼了出来,虫子无处安身就开始祸害村民。报信的人不也说了嘛,得病的人并无关联,病患家属没被传染,隔了半个村子的人却莫名其妙的染病。”   展昭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妄为   展昭一行人前往白马村已有五六日,除了包思善,最心焦的莫过于庞丽。那日虽跟展昭闹得不欢而散,但她终归还是挂心他。等了这么多日杳无音信她几乎寝食难安时时关注着传回来的消息,就刚刚听闻有消息传回来,庞丽迫不及待的就赶去包拯书房。   展昭临走前把包思善托付给庞丽照顾,这几日她同庞丽形影不离,庞丽果然对一只猫毫不防备,桃公子的藏身之处自然也被她知晓。只不过越是如此她越不敢轻举妄动,安安分分地当一只猫,深怕露出破绽被他们识破。就好比此刻,即便心中焦急也要耐着性子等,等庞丽走了才悄悄溜出屋。   猫有猫的好处,沿着墙头悄然跃上书房外的树,隐身在树叶之中无声无息。书房窗户大敞,里头的谈话清晰可闻。   包拯正说着白马村的情况,展昭跟公孙策已在白马村查看了三四日,疫病难以控制,公孙策开出的方子皆无甚效果。奇怪的是染病的皆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已由最初的十多人增加到了三十多人,老弱妇孺到无事。这便叫人费解,病邪之气通常容易侵入虚弱之躯,这回竟反着来。   庞丽不由焦急,“爹,如此说来展大哥身强体健反倒危险?”先前她安慰自己说展昭身子强健又有公孙先生随行多半不会染病,可现在看来却恰恰相反!   包拯面带愁色,摇头道:“那倒未必,他们初到诸多事尚未查清,染病的人或许有其他特别之处。你也别太过忧心,展护卫信上说他们一切安好。”   “他说安好便安好?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展大哥的为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连公孙先生都束手无策能好到哪去?”庞丽急得上前抓住包拯的衣袖,哀求着,“爹,你叫展大哥他们回来吧,既然无能无力不如进宫求皇上派几个御医前去查看,说不定御医有办法医治疫病呢。”   包拯眉头一皱,正色道:“思善,你怎能这样想?展护卫身在公门这是他职责所在,岂能退缩?今日是疫情,明日后日指不定是什么,你若这般想,那他绝非你的良配。”   庞丽一怔不由松了手,她怎么忘了包拯跟展昭是一路人,一心为国为民,哪里为自己想过半分?她说那番话无疑叫他恼怒。顿了顿,低下头,略哽咽着“我……我是担心展大哥……”   包拯难掩失望之色,自从她落水之后似乎变了不少,一心扑在展昭身上,再也装不下旁的。女大不中留啊,然而,今日这番话若是她心中所想,那她同展昭势必渐行渐远。唉……儿女都是债啊。   包思善听书房中的谈话渐渐转了风向便无声离去,早庞丽一步回去。不多时庞丽一脸晦涩地回来,扫了一眼在整理屋子的如喜,挥手让她出去。包思善立即警觉起来,她要叫桃公子出来吗?   一滴血滴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上,随着血渗透消失镜面上缓缓出现桃公子的影像,桃公子被展昭重伤之后就寄宿在这面小镜中靠庞丽供血疗伤。桃公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青天白日也敢叫我出来。”   庞丽眼中露出一丝狠戾,“我现在可是包小姐,我有什么不敢的?”   桃公子不想跟她争论,轻笑了一声,“敢问包小姐,今回又是为了何事找我?展昭吗?他人不在开封府也能牵动你的芳心,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哼!为了他我连自己的肉身都毁了,难道不该牵挂?若是他染上疫病身亡,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趴在窗台上装猫的包思善貌似不经意地朝她扫去一眼,想当初她还为庞丽倾心展大哥而心中憋闷,可如今她却心惊。庞丽对展大哥或许倾心,却透着阴鸷之气。若是展大哥不能顺她的意她要如何?会不会更加癫狂?   庞丽接着道:“我要去白马村!”   “你?你去做能什么?别惹展昭生气。”那种是非之地旁人避之不及,她凑什么热闹?   庞丽举起小镜,“疫病蹊跷,你说会不会是妖孽作祟?我是做不了什么,可你能啊。我供养你这么久,难道你不该回报一二?”   桃公子皱了眉,她在威胁他吗?“我被展昭重伤,养了这么久也不能脱离镜子,可见妖力根本没恢复几分,如何能替你降妖除魔?”   “你是妖,所能感知的事物终归比人多。你只需去瞧瞧是不是要妖祟,好让我告知展昭即可。”她若能能助益,展昭对她的看法势必与以往不同。他对她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既然如此她就叫他对她另眼相看。   桃公子知道此行难逃,仍不甘道:“即便如此包拯也不会让你前去。”   “腿长在我身上,谁都拦不住!”   包思善惊得直起身子,她是什么意思?打算偷偷前往白马村?且不说白马村正闹瘟疫,光是她一个姑娘孤身上路就不稳妥,实在太过胡来!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告诉爹?突然,身子一轻,被庞丽抱了起来,“把它也带上,我是因为它想展大哥了才迫不得已带它去找他的。”   付云越靠在窗台边眺望远处的山峦,山峰之上乌云团簇,一副山雨欲来之势。展昭也朝窗外看了一眼,回头道:“公孙先生,此处的疫病恐怕没那么简单,非医药能救。你留在此地恐有凶险,不如先回开封府复命。”   公孙策迟疑着,展昭的话不无道理,这几日他已试过各种药方,别说治病就连缓解病患的痛楚都不成。此症状确实非医药能救,至少以他的医术是无能为力。但就这么回去……   付云越忽然指着远处的乌云道:“公孙先生,你瞧那些云。”云?公孙策不明所以。付云越接着道:“论谁看了那一大片云都以为暴雨将至,实则那些并非雨云。”   公孙策顿时满是疑惑,他初到村子见天上遍布乌云,以为大雨将至。谁知来了近十天也不见一滴雨落下,然而天上始终覆着厚厚的乌云,阴霾得叫人心底发慌。展昭觉得不该对他隐瞒,叹了叹才开口,“那是妖气。”   “妖气?!”公孙策大惊,“展护卫,你如何得知是妖气?此处又怎么会有妖气?”自从鬼雾之后整个汴京都不太平,妖魅接二连三的出没,他多少能接受,只不过这个小山村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的妖气?这里蛰伏着什么妖祟?展护卫和付云越显然是知晓的,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展昭微微垂眸,吞食蝎王内丹一事除了当日在场的几人知晓,他不曾向旁人提及。内丹自然对他有影响,会影响到什么程度尚不好说,不过眼下他不打算瞒着公孙先生,缓缓将当时情形说予他听。公孙策听后若有所思,良久才道:“这么说你一早就感觉出这里有妖气?”   “是,我同云越寻了几日都寻不到妖气来源,不过,据我们推测,恐怕是妖气引发疫病。”   公孙策看向付云越,展护卫因误食了蝎王内丹而体质异于常人,那付少侠却能从鬼雾中将展护卫救出,可见他也不是凡人。付云越见他看自己,笑了笑,颇为无奈道:“同我们刚来时相比,妖气越发浓重了。染病的都是青壮年,这是有妖祟在吸食他们的精气,若不能找到藏匿的妖祟,这个村子的人都得死。这还不算完,一旦它妖力强大想对付就难了。”   “这可如何是好?展护卫,你有什么法子吗?”   展昭面色凝重,皱眉不语。还是付云越接话,“妖气这么重,把山头都遮了,想来不是简单的妖祟,说不准是一群。”   这话让公孙策觉得希望渺茫,一只妖祟他们对付起来都吃力,若是一群,恐怕他们只有等死的份。可不就是等死?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要死绝了。   他们正愁眉不展,外头传来村长颇为焦急的声音,三人相似一眼心道不妙,难不成又有人染病?推门而出见到来人,三人愣在当场,包思善?!她怎么来了?在公孙策和付云越眼中,庞丽自是包思善,而展昭看的则是变成猫的包思善。   村长心中也是忐忑,村中危机四伏,包小姐突然孤身前来,这叫他怎么不心生惶恐?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尤其是此刻展大人脸色阴沉得可怕,千万别出什么乱自己才好。   面对面沉如水的展昭,庞丽不由也生出一丝畏惧,怯生生地唤了声展大哥。展昭的目光在她跟猫之间来回了几趟,冷声道:“你怎么来了?跟谁一道来的?大人可知晓?    ☆、发怒   展昭一连串的问话堵的庞丽难以作答,她事先不是没料到他会生气,也想好了对策,可真正面对他的怒意,那些说词显得敷衍至极。在他的审视之下她顿时满心委屈,即便她真的任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不能顾及一下她的感受?非要这样疾言厉色不可?她到这来还不是为了他吗?   气氛僵住,展昭面沉如水,庞丽满腹委屈,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付云越左右看看,为难地挠挠头,索性抬头看天。展昭的家务事还是由他自己解决吧。看庞丽这样铁定是瞒着包拯偷偷跑来,实在太过不知轻重。最终还是公孙策打破僵局,恍然回神,“这……进屋再说吧。”说罢叹着气迈开步子,她这回是真惹展护卫生气了。   展昭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庞丽愣在原地久久不动,付云越也叹了口气,“有话进去再说。”庞丽这才动了身子,付云越留意到她身后跟着猫,定睛一看竟然是展昭养的猫,不由暗暗摇头,该说她什么好?带一只猫?带着如喜上路也比带一只猫强啊。   进了屋,只见展昭背对着门口靠窗而立,公孙策一脸忧色。庞丽委屈中又生出一股恼意,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赶来,他们就算再气也好歹关心关心她路上是不是遇险,一个两个眼里皆是责备之意,难道就感受不到她的关切?   还是公孙策先开口,“思善,你怎会来这?大人该多担心,你……实在太不该了!”她一直是个乖巧聪慧的姑娘,白马村如今如何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了?   “我……”庞丽的目光投向展昭,他还是背对着她。她咬咬牙抱起脚边的包思善轻轻抚摸着,“展大哥,我是担心。而且,而且小花也想你,闹得慌,所以……所以……”   展昭一怔猛地回头,看着她怀中的包思善,目光灼得几乎要烧起来,简直荒谬至极!她不仅以身犯险更让包思善涉险!叫他如何不气?思善的身体,思善的魂魄,不论哪一个都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是不害死思善不甘心吗?   “展大哥……”庞丽不由退了一步,他的目光好吓人。   展昭大步踏来,一伸手将包思善抱了过去,几乎咬牙切齿,“明日你就同公孙先生一道回去!”旁的话他不欲多说,也不能说。她再十恶不赦他也要护她周全,这可是思善的身体!   庞丽立时驳道:“我不走!我想留下帮你!”   展昭阴着脸,“你能帮什么?你若明事理就不会瞒着大人偷偷跑到这来!你若明事理就不会这般不知轻重!你若明事理就不会给我添乱!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在路上或是在这里出事,我该如何向大人交代?你真叫我失望!”他就知晓她不会安分,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捅出这种篓子!庞大小姐果真有魄力!   这一番话说得庞丽眼圈发红,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她一片心意怎么就换来他一连串的质问和失望?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他怎么就不懂?付云越也被展昭的怒意吓一跳,他还从未见过展昭这般生气,那目光简直要喷火,赶忙打圆场道:“呃……好了好了,虽然包子有不妥的地方,可也是担心你嘛,所幸平安无事,你消消气,瞧把人家给吓的。”   展昭下颌紧绷别过脸去,庞丽见状也扭过头,泪在眼里打着转。付云越在她身侧好意劝道:“包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展昭也是担心你出事,要不然他生什么气?你说是吧?”   庞丽似乎被他所动了,微微哽咽着:“那他怎么一上来就凶我?也不问问我路上顺不顺畅!”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不相干的人他才没那闲情生气。你瞧这里现在简直是人间地狱,天天都在死人,我说要跟着来,他一句劝退的话都没说,可见我在他眼里就是不相干的路人,你就不同了。”见庞丽面色稍缓,他紧接着道:“我们刚刚还在商量让公孙先生先回开封府复命,正好,你跟着先回去,省的包大人担心,也好让展昭安心留在此处办事。”   庞丽回头看了眼展昭,她自然不会轻易回去,可当下也不好再火上浇油,便转而道:“展大哥,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僧人,他听闻我要来白马村,说这里妖气冲天劝我别来。我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但想来他没必要骗我,既然如此我更要来告知此事。”   “僧人?”展昭偏头审视着她,只怕不是僧人是桃公子。她或许真是因小女儿心思才鲁莽,可桃公子呢?他就没有阴谋?   “嗯!”庞丽邀功一般拼命点头,“展大哥,这里的疫病恐怕是精怪作祟,我们得另寻对策。”她接的太快太急,丝毫没留意到付云越和公孙策探究的目光。展昭早已知晓她的真面目,对她此番言论并不吃惊,不过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还是做出思索的模样,良久才道:“那位僧人能看出此处妖气想来道行不浅,若是能得他相助便好。公孙先生,思善所言有理,确实应当另谋对策。你早日回开封府向大人禀明这里的情形,再看看是不是能寻到那位僧人,请他相助。”说罢转向庞丽,“思善,你同公孙先生详细说说僧人的样貌,也好找寻。”   庞丽面上一僵,勉强笑着点头。心中不禁懊恼,僧人不过是随口扯谎罢了,却不得不再编造其他谎言圆过去。忽然间觉得有些疲累,为了接近展昭她害了包思善,心里不是没有惶恐不安,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早已没有回头路,形势逼得她不得不继续错下去。   展昭这会儿才缓了神色,口气中尽是无奈,“我去派人给大人送信保平安,你过两日同公孙先生一道回去。”说罢不待庞丽开口就直径出了屋。   直到走远,包思善才亲昵地蹭着展昭喵喵叫,展昭则快步走到隐蔽处替她戴上铜铃。包思善甩着尾巴欢快道:“展大哥!”   展昭刚退去的怒意又涌了上来,“真是乱来!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虽说她一只猫不会引人注意,万一庞丽半途遇险,她一直猫要怎么办?靠四只脚跑回开封府?   包思善眨着眼,“庞丽不是说了嘛,我想你想得闹腾,就带我一道来了。”   展昭皱着眉一言不发,庞丽真是无法无天,寻了这么个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借口,她是当他傻吗?包思善知道事情严重,不敢再开玩笑,连忙道:“有桃公子随行,一路上还算顺畅。桃公子就藏身在她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中,她以血供养桃公子,助他疗伤。”   闻言,展昭眉头锁得更紧,“桃公子的伤可好全了?”   “桃公子说他至今不能脱离镜子,不知此话真假。不过他能助庞丽夺我身体,又能将我魂魄打出,可见再不济也还存有几分妖力。”   展昭点头,桃公子身为一只妖且自视甚高,他不过是利用庞丽的精血养伤,对庞丽能有几分真?他话的不可全信。只是,如今庞丽是用包思善的精血给桃公子养伤,若放任不管只怕有危险,桃公子留不得!既然他藏身在镜中,他就寻机毁了镜子。主意暗定,他才开口问:“他们可有发现你?”   “我一直很小心。”说着她抱怨道:“就是一点不好,庞丽总是把吃食直接丢地上,为了装猫我不得不吃土……”   展昭不禁莞尔,这的确难为她了。见他终于露出笑容,她试探道:“展大哥,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说实话,展大哥刚刚发那么大火她也吓到了,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展昭又皱了眉,依照他和付云越的推测,此处的疫病是妖祟吸食人精气所致,她一只猫想来无碍,不过他仍旧不敢让冒险,终还是摇头,“你回去我才能安心。”   包思善失望,却也明白他是为她好,再有她留下也帮不上忙,确实是回去为妥。蹭蹭他,轻声道:“嗯,我跟公孙先生回去,你跟云越也要小心。”   “我跟云越有内丹护体不会被影响,不过若不除去妖祟,村民恐怕难保性命。”   “那怎么办?不能让村民先撤离吗?”   “妖气一说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万一将疫情扩散至别处后果不堪设想,且妖祟为祸一方不得不除。”   包思善静静地不再说话,让他心无旁骛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展昭看着她水灵灵的眼,浅笑一记,“虽说是乱来,不过,能见到你真的……很好……”谁说他不会想不会念?不过是压在心底不能去触碰罢了。   猫尾甩来甩去,显得主人心情极好。展昭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短暂的温暖总叫人不舍,好在他们有一辈子可以温存,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暖意才从心底升起,背后突得传来庞丽的叫唤,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展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是不是小花调皮?还是让我看着它吧。”庞丽有些纳闷,这地方多偏啊,猫就爱到处钻。   展昭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包思善交给她,“一不留神就溜了,村里病患多,你们尽量别乱走。”   庞丽笑着应了,心里却冒出一丝疑问,展昭对这只猫真有些奇怪!    ☆、追   回到庞丽那包思善又成了一只普通的猫,庞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猫听,“展大哥对你倒是耐心,我都有些嫉妒了,嫉妒得都想变成你。”她抱起猫与之对视,“他对谁都好,唯独对我疾言厉色,你说这是为何?”   她的话听得包思善心惊,难不成已经引起她的怀疑?深怕因不安露出破绽,她拼命扭动身体要挣脱。庞丽没有为难,松手让她跑开。包思善落地之后喵了两声,见桌上有吃食就跳上去自顾自吃起来。庞丽瞧了笑道:“小馋猫。”这一下打消了心中疑虑,觉得自己多心了,展昭跟一个猫能有什么?   包思善啃了几口馒头之后寻了个地方假寐,庞丽好不容易到了这绝不会乖乖回去,一定会跟桃公子商量对策,她要好好卧底。掌灯不久展昭来过一趟,这会儿他语气温和了许多,不过说的事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公孙先生明日午后启程回开封府,庞丽一起回去。   庞丽满心不甘和委屈却不敢再顶撞,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展大哥,你别再生我的气,我错了还不成?你,你别不理我……”   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后,看她的一言一行都像看戏,展昭也不得不陪着她演。几句劝慰的话消了庞丽的委屈,顿感展昭生气全是出于好意,目光柔得似水一般要溢出。展昭瞥见趴在一边的包思善,心头闪过一丝不自在,自己这般跟美男计有何区别?然而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不着痕迹地在庞丽身上扫了一圈,思善说桃公子藏身在她随身携带的小镜中,然而她为出行方便穿的简朴,身上没有佩戴饰物,镜子也不似玉佩那般可以坠在腰间,思及此难免失望。收回目光准备辞去却见桌上摆放着一个物件,雕花嵌宝十分精美。   “这是什么?”言语间他已拿起那物件打量,手一翻,只有他巴掌一半大的物件翻转过来折着并不亮堂的烛光,竟是镜子! 他不由回头看了庞丽一眼,她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未能逃过他的眼,看来就是这面镜子。“这镜子做得精巧,我头一回见。”   庞丽略显紧张地盯着他把握镜子的手,心中微乱,“是啊,前些日子在娘亲那见着后喜欢得紧,就讨了来。”   展昭未再开口,翻来覆去地看,琢磨着把镜子毁了能否把桃公子逼出来。眼下还不是拆穿庞丽真面目的时候,除去桃公子也要悄悄地来。笑了笑将镜子还给她,“收起来吧。”   庞丽接过紧紧攥在手中,展昭若无其事道:“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   付云越见展昭回来,贼兮兮地笑着,“安抚好包子了?我就说你逞一时之快最后还是得去说好话哄。”   展昭不理会他的调侃,关上门才道:“晚上有安排。”付云越诧异地抬头,安排?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吗?展昭压低声音,“今晚要生擒桃公子。”   “桃公子?”付云越大吃一惊,“他躲在这?村子里?不应该吧?他被你重伤哪有妖力作怪?别卖关子快把话说清楚!”   付云越不是外人,展昭不打算瞒他,“小花是思善。”付云越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先前种种蹊跷蜂拥般在脑子里盘旋冲撞,缓缓抬头对上展昭的目光,“小花是包子?那现在的包子是谁?庞……”   展昭点头,付云越腾得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现在的包子是庞丽,那先前他们对庞丽的态度岂不是正中庞丽的心思?当日包子冒险找他帮忙,他不仅不信,更泄露了她的行踪害得她成了一只猫!猛地收住脚,急切道:“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揭穿她?”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小花是思善。再有,庞丽跟桃公子勾结,不找到桃公子的藏身之处就轻举妄动终归有后患。”   “那桃公子躲在哪?”付云越只觉得火大,他一个妖吃饱撑了帮庞丽为非作歹,庞丽许了他什么好处啊?   “一面小镜中。”   包思善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屋外有人!深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她顿时有些慌,不知该先躲起来还是去叫醒庞丽。迟疑间已经有人进了屋,猫眼在夜里视物无碍,她立时认出是展昭。大大松了口气,喵了一声。展昭赶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快步朝庞丽走去。包思善好奇的跟过去,展大哥深夜潜进来做什么?   展昭伸手探到枕头下摸索,却皱着眉头收回手,偏头轻声问:“你知道镜子在哪吗?”听见包思善猫叫了一声,他才想起把铜铃给她戴上,她连忙道:“在开封府时她不会刻意收起来,不过今日被你吓得不轻,恐怕贴身带着。”   贴身带着?这叫展昭有些为难,略顿了顿还是掀开了薄被。庞丽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子上的红绳,就在他探手要取之时庞丽似被惊扰,竟迷糊地睁开了眼。包思善吓得低呼了一声,展昭眉头一紧,眼疾手快地点了她的睡穴,庞丽当即又陷入昏睡。   小镜毫无悬念的被展昭拿到手,包思善趴在他肩头有些激动道:“现在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   擒拿桃公子不可能无声无息,为避免殃及无辜,展昭和付云越约在村尾的溪边会和。镜子到手了展昭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若是桃公子不愿帮思善回到身体,那……包思善急切道:“庞丽是用血叫桃公子现身,我们也试试看!”   展昭割破手指滴落几滴鲜血,霎时如同油锅溅水,镜面上炸开烟雾。付云越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差点忘了展昭因服食了蝎王内丹,他的血至阳,上回就将铜镜烧出个洞,今次的小镜别被他给融了。   滴落的血似乎在沸腾,兹兹地发出声响,不多时一道白光闪过,桃公子狼狈地跌落在地。付云越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终于肯现身了?赶紧地,把包子变回去!”   桃公子虽不至于像他同庞丽说的那样虚弱得不能脱离镜子,却也才恢复三成,刚刚被展昭至阳的血灼烧,这会儿胸闷气短。抬头见付云越和展昭顿时面色阴沉,再看到展昭肩头的猫,眼里爆出阴毒,咬牙切齿道:“你没死?附到了猫身上?”除了庞丽便只有这只猫知晓他的藏身之处,普通的猫能给展昭通风报信?它是包思善无疑了!   展昭往前走了几步,将镜子往他跟前一丢,抽出巨阙一剑刺穿。桃公子不由一抖,打心底生出惧意。当日在他的幻境中若不是庞丽恰巧以血召唤,他早已死在展昭剑下,今日他重伤未愈更不是对手。展昭冷冷道:“庞丽跟思善魂魄互换可是你所为?将她们换回去!”   桃公子忽然嘲讽一笑,“若我将她们换回去,你们会放我走?”   沉默良久展昭缓缓道:“会!”包思善有些意外又有些担心,“展大哥……”放他走日后必定还会卷土重来!   展昭抬手示意她不要插嘴,紧接着内力灌入巨阙,被钉在土里的小镜立时被震得粉碎。他收了剑,“你若敢耍花招就如此镜!”   “你……”桃公子出了一身冷汗,展昭到底是什么人?除了内力深厚更带有浓重的妖气,他不是人吗?身上怎么会有妖气?不过,暂且不管他的妖气从何而来,单从他为人处世的原则来看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既然他可以假意答应,他自然也可以假意答应。这个村子妖气冲天,地底必有妖兽巢穴,他若是能寻机躲入巢穴还有逃生的机会。“呵呵,把包小姐换回去,然后让庞丽变成一只猫?都道展大人大公无私,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付云越最见不得这种妖里妖气的男人,恨恨道:“要不是庞丽无事生非能有今天的局面?变成猫还便宜了她!就她犯下的罪,死十次都不够!”   桃公子假装虚弱地强撑着站起来,咳了两声,“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放屁!跟你无关跟谁有关?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跟她能有什么恩怨?”付云越恨不得踹他一脚,可还指着他给包子换身体,只能忍了,等事成之后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桃公子默不作声缓步朝村头方向走着,行至半途多少让展昭等人放松了些许戒备,而此处离妖气喷薄之处最近,他暗暗咬着牙提起全身力气化作幽亮的魂体直朝妖气源头飞去。展昭一惊旋即追去,桃公子眨眼睛没入树林,魂体在林间穿梭自如。展昭虽轻功卓绝但在多少还是受到树木影响迟迟追不上,同时他亦感觉到桃公子所去方向妖气甚重,心念一转知道他先前答应之事不过是拖延时间。   追逐间突然一阵地动,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前方的妖气随着地动又喷薄而出。付云越脸色变了变,“看来大事不妙,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   展昭也感觉到了,目光沉了沉,巨阙突得出鞘,被他掷向前方的魂体,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桃公子被巨阙狠狠贯穿心口嵌在树干之上。    ☆、疯了   这一剑展昭是并未使出全力,然而待他到近前查看却不由心中泛沉。桃公子被钉在树干之上气若游丝,被巨阙贯穿心口却不见一丝血迹,而巨阙微微震动发出低鸣。展昭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抽出巨阙,桃公子又是一声惨叫鲜血喷薄而出,瘫软在地难以动弹。   付云越冷哼一声蹲下-身,“原本还可以留你一命,现在嘛……”   桃公子感觉体内的妖力正慢慢流失,身体一动不能动,艰难地抬眼却只能看到付云越的鞋面。心知难逃此劫,言语上更无顾及,“留我一命?若是要留我一命又如何会下此狠手?看来展大人并不在意包小姐是否能回归本体!杀了我可没有人能帮她回去!不过……就算展大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展昭定在原地仍旧一言不发,确实来不及了。桃公子重伤难愈,即便勉强活下来,这样重的伤必定大伤元气,要他助思善回到本体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桃公子捂着胸口的手渐渐松开,温热的血融进身下的泥中,“展大人,今日你除我,明日又是谁除你?你我第一回交手尚不觉得,可今日再见,不仅你身上的妖气浓的化不开,就连你的佩剑都妖气冲天。”   付云越抬头看了一眼展昭,吞食妖兽内丹必定会有影响。他吞食小妖内丹尚且不断被妖化,展昭体内的可是蝎王内丹,其妖力可想而已。更何况连巨阙都吸收了内丹,两颗内丹日夜共存,对展昭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展昭冷冷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桃公子,淡淡反问:“那又如何?”   “如何?哼,等你因嗜血食肉而被人人喊打喊杀,你就知会如何了!”桃公子的声音弱了下去,“你身边的人畏着你躲着你,你该如何?呵呵……这些或许难以想象,你且先想想包小姐一辈子当猫吧……”   最后的几个字轻若浮沉却又沉重如山,压得几人心直坠谷底。桃公子的身体化作荧光慢慢消散,仅仅留下一枝绽放着桃花的桃枝。紧接着桃花枯萎,桃枝干枯,了无生气。付云越伸手想捡起,桃枝却在触碰刹那化作粉末。   包思善看得呆了,展昭微微一叹,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他这话倒像说给自己听,桃公子终归是死在他剑下。包思善不想他自责,忙道:“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万一他使坏害我岂不是更糟?”   付云越站起来跺了两下脚,将桃公子的遗骸踩得无所踪,这才解气道:“包子说得对,他要是把包子的魂魄弄到其他猫猫狗狗身上可怎么办?”   展昭摇头,说再多都无济于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忙乱了一夜也该回去了,其他的事从长计议。   如今庞丽最大的依仗是桃公子,故而她将那面镜子看得格外重,早晨醒来头一件事便是看镜子。出了开封府之后镜子就没离过身,然而今日胸口处却空无一物!她愣了愣,略微慌乱地在脖子上摸了摸,没有!怎么会没有?她睡前明明用红绳系了挂在胸口,怎么会没有?难不成红绳脱落掉在了床铺上?   翻身而起查看床铺仍旧一无所获,她顿时乱了心神。遭贼了?不可能!屋里整整齐齐那又贼人不翻箱倒柜反而直接取走她贴身镜子的道理?简直就是冲着镜子来!可是,知道那面镜子的只有展昭啊,难道是他?她咬着嘴唇心思不定,他拿走镜子做什么?   包思善趴在箱笼上打盹,听到庞丽弄出的动静懒懒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除了桃公子,她便再也不能暗中使坏,根本不足为惧,顶多耍耍性子。庞丽几乎要急红眼,拔腿就朝外去,既然遭贼那就挨家挨户找!村子都被封了还怕小贼逃跑不成?胸口憋着急火猛地拉开门,叫外头正准备敲门的展昭惊了一下。她也是一愣,“展大哥?”   见她面色焦急,展昭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来,她为何而急他再明白不过。不过,他还是装着不知情,一本正经道:“你收拾收拾,准备起程了。”   “我屋里遭贼了!”现在哪有心思管起程不起程,甚至觉得若能以此为由拖上几日便更好。展昭装作狐疑,跨进屋扫了一圈,“少了什么?”   包思善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春妮说得对,展大哥惯会做戏。庞丽紧随他身侧,“镜子!昨夜给你看的镜子!”   展昭装模作样地检查屋里唯一一扇窗户,而后道:“村中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晓,遭贼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粗心忘了放哪?”   “我一直贴身收着。”庞丽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盯着展昭看。展昭眼神中带着探究,肩头趴着猫。猫?她一直觉得奇怪,他突然养起了猫且对它特别上心,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盯着眼前的一人一猫,一些破碎的片段突然闯进脑子,是梦吗?昨夜她梦见了他,似乎还听到了包思善的声音。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些真的是梦吗?   肩上的猫半扭过身子舔了舔毛,庞丽却因它不经意的动作如雷击一般怔住。它脖子上戴着的铜铃不是她前些日子遗失的吗?那个手镯太过素净,她只当自己随手搁在角落并未在意,可如今手镯上的铜铃却在猫脖子上!恍惚间她记得如喜曾劝她别摘下手镯,说铜铃是云破大师所赠,可以辟邪。   铜铃,猫,展昭!她猛地意识到什么,退了一步,如置冰窟一般浑身发僵。“你……是你……昨晚那些不是梦?是你拿走了镜子?”展昭逐渐冰冷的表情如同烈火点燃她的怒意,心口的冰冷被愤怒的灼热取代,她彻底撕破围着,喊道:“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镜子在哪?包思善在哪?在哪?在哪?在哪!”   “桃公子已经死了。”   庞丽那颗被怒火焚烧的心霎时又被冻住,死了?“怎么死的?他怎么会死?你……是你杀了——?”歇斯底里地质问硬生生顿住,她只字未提桃公子,他为何却答非所问地告诉她桃公子死了?他是如何得知桃公子藏身在镜中?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谁?   目光移到他肩头的位置,那只猫冷冷地与她对视,接着缓缓张开了嘴。然而她听到的不是猫叫,是包思善的声音——“庞丽!”   包思善!怎么会是她?她没死?而是变成了一只猫?所以当初她向展昭讨要时他拒绝了?后来他特意将猫托她照看是为了探知桃公子的下落?多可笑,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一切在他眼里就如同笑话!   可是那有如何?就算她是跳梁小丑又怎样?现在她才是包思善!一只猫也想跟她斗?“包思善,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这具身体里来吗?如今的你不过是只会说话的猫。一只会说话的猫,旁人会怎样看?那是妖啊!”   展昭冷冷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庞丽恶狠狠道:“横竖一死我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展昭,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展昭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惹的庞丽咬牙,“你可别忘了,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与其被你们想到办法驱逐出去变成孤魂野鬼,我宁愿毁了!”   展昭不觉微微瞪大眼,他不信她会寻死却也不敢冒险,若是躯体受损,思善该何去何从?庞丽傲慢地抬头,“展大人,你不想见包小姐生出什么意外吧?从这到开封府路途遥远,谁知道路上会不会出意外。”   “庞丽!”包思善几乎想扑上去抓花她的脸,她怎么就这么歹毒?“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怎么就无怨无仇?我就是看不惯你!看不惯展昭!我为他连自己的肉身都杀了,他是如何回应的?原先是无怨无仇,现在有了,我既已经将你迫害至此,再落进下石又算得了什么?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   展昭咬牙,“庞丽!”   庞丽冷哼,“展昭,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办不到就对我客气点!若不然……”她狠狠摔碎手边的茶杯,捡起一块碎片狠狠扎进手臂。展昭倒抽一口冷气,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自残,疯了!彻底疯了!   “疼吗?”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可以让你们更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被自己勤快哭了…… ☆、苏醒   因庞丽一事,公孙策回开封府的行程只能暂缓。事情到了这境地,展昭索性说开来,也让公孙策心里有底。公孙策听后好半晌不能回神,近来妖祟之事见过不少,可像这般匪夷所思的还是头一回。庞丽竟抢了思善的躯体,而思善几经波折成了一只猫!回想方才给庞丽包扎伤口,冷若冰霜中带有幽幽怨毒的目光叫他不由心底发寒。   略沉吟,他还是难以压制心中担忧,“事关重大势必要告知大人,我是想亲自回去复命,只是庞丽如今这般着实不让人放心。若能带她一道回去最好,可她不愿,这里又离不开你们二人。唉,还是先写封信回去,我暂且留下照应。”谁知庞丽还会不会自残,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再祸害思善的躯体。   付云越觉得公孙策的提议好,庞丽八成是疯了,“公孙先生说的对,强押她回去就算路上不出岔,回到开封府呢?她丧心病狂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也好。”她不就是想跟着展昭么?就让她跟。   展昭不知是今日第几次叹气,“看着关着都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把思善送回躯体。”包思善在他手边拱了拱,“总会想到办法的,我当猫也习惯了,不急。只是爹娘还不知道变故,能瞒就瞒着吧,我不想他们担心。不如我就跟庞丽说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让她替我好好孝敬爹娘,其他的我都不计较不追究。如此一来她多好会放松戒备。”   “你当她稀罕当包小姐?”付云越嗤之以鼻,她一个太师府千金,还有个当贵妃的姐姐,稀罕当包小姐?分明是冲着展昭去的。说把替她嫁给展昭还有几分哄住她的可能性。   展昭摇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我们是,她亦然。她若有良知便不会把你逼到今日的境地,你又如何安心把爹娘托付给这样心思歹毒的人照顾?”   “展护卫说的在理,她对你心存怨念又如何孝敬你的爹娘?”公孙策也是长叹,“她认定你挡了她的路,只要你在一日她便不能顺畅。她今日逼你退一寸,明日便会要你再远一尺。她若拿你的爹娘逼迫你,届时你又该如何?”   “我……”包思善哑然,她以为自己放下那些恩怨庞丽便也能放下,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我说的只是缓兵之计,她如今浑身是刺,言语上稍不合乎心意就要自残,我们又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她,不如就这样先安抚一下,省得耽误正事。”可不是耽误事吗?村中的疫病还未解决,庞丽再闹出点事怎么得了?   展昭仍是摇头,“她犯下的事哪一样都不轻,就算罪不至死也难逃牢狱之灾。且她的肉身已死,她的结局只有两个,死或是同你一样变成一只猫。这般情形之下你同她说赦免或是你不想变回人,你觉得她会信吗?”   何止是不信,简直太虚伪!   付云越插嘴,“她还有第三个结局。”几人看向他,第三个?他咧嘴一笑,“还可以变成一直猫蹲大牢!”   “你……”包思善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付云越一脸无辜,“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按照包拯大公无私的秉性,就算庞丽成了一只猫也得审,该下牢的下牢,该砍头的砍头。啧啧啧,狗头铡砍猫?打住念头,继续道:“我看啊只要你装出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心里就舒坦了,这也不用装,就是我也对她恨得咬牙,真他娘的歹毒!”   公孙策这会儿却笑了,“付少侠说得对,庞丽自傲,落得这般境地心中怨气横生,只能拿思善的躯体做威胁,我们越是无能为力忍气吞声,她心中越是自得,如此反而能松她的戒备。”   包思善同展昭对视一眼,满心无奈。就如付云越所言,哪里要装,是实打实地憋屈!展昭也跟着苦笑,“眼下也只能先这般了,她遂了心意应该能消停些。思善,这几日你先远远地看着她,以防万一。”   乱麻一般的事暂且就这么梳理了,几人散去各自忙碌。包思善暗中盯梢庞丽,公孙策给包拯写信,而展昭和付云越则前去昨夜异动之处查看。昨夜那阵异动像是有东西要破土而出,村民也都有所感觉,展昭本想安排庞丽上路之后前去查看,谁想拖到现在。   穿过树林便到了山脚,此处树木繁多杂草丛生。展昭环顾四周,心想桃公子并非慌不择路,此处妖气浓厚,他是有意往这来的。付云越也有所觉察,挥着剑扫倒一片杂草,“不知村里从前就这样还是最近才这样,看看这草,疯了一样,茂密不说,形态也妖里妖气的。喂,你说要不要找人往下挖挖看,会不会这一带埋着邪物?”若不是如此怎么妖气冲天?   “不妥。”村民正一个一个被妖气吞食,再往妖气最重的地方来岂不是羊入虎口?走了几步,他顿了脚步,“过来看看。”   付云越扭头朝他望去,“发现了什么?”   他踱了几步,眉头紧皱,“地表被拱起来了。”   “诶?”付云越赶忙凑过去,一看之下忍不住惊呼,“这一片都有松动的痕迹!”说话间沿着拱起松动的痕迹走出一段,也皱起眉头,“一大片,底下会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个大家伙,若真让它破土而出,后果不堪设想是逃不掉的。可是,底下究竟是什么?   展昭试图挖开地表一探究竟,然后未见异状。想了想道:“桃公子往这头逃,是知道底下有东西?”   付云越摇头,“不好说,虽说我们能感受到妖气,可我们比较不是妖。桃公子是妖,对妖气的感知必定比我们强。”展昭也是这般想,桃公子身上伤未愈,深知慌不择路只有死路一条。他是聪明人更不会为了庞丽送命,这般选择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往这里逃尚有一线生机。   见展昭盯着泥地看个不停,大有看出个坑的态势,付云越忍不住道:“别看了,是福是祸迟早都会来,你若要提早把它挖出来也成,我没顾忌。”   “先回村里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   也好,说不准村里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传说,有线索总比乱挖一通强。回到村子走了一遭,两人心里又如千斤巨石压着坠得难受。受妖气侵蚀的村民不断增加,就好似要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吞噬了才能罢休。思及此展昭心中难免不安,还是得试着撤出一段距离看看。   付云越却觉得不妥,“妖不是山,会定在原地不动不摇。村民撤走若是把妖气引出去该如何是好?如今之际最好能灭了它们,实在不成把它们困在此处也好。至于村民……”付云越眼眸一暗,未能说下去,这世上两全其美之事本就是少数。展昭沉默良久,终只能长叹。   走访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零零碎碎听了一些传说,杂七杂八却无一有用,两人颇为失望。回到落脚处想找公孙策商议接下来的行事,却见庞丽也在。展昭难以自抑地皱眉,付云越挑眉,心想庞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儿,早晨还要死要活,现在就有一道喝茶的心思了?   包思善见展昭回来,欢快地跳到他肩头趴好,就如她所言,当猫都当习惯了。庞丽瞧了冷哼一声,碍眼!展昭冷声道:“我们有要事相商,还请姑娘回避。”   庞丽傲慢地抬头,“我如今也深陷其中,怎么就不能参与?”   付云越皮笑肉不笑,“庞小姐身娇肉贵,何必淌这浑水?不如先回开封府?”回应他的事一声不屑的冷哼,还是包思善开口劝,“算了,想说事吧。”庞丽就是这德行,你越不让她干她就非要掺一脚,她要留下便留下,不听她的话就是了。   展昭跟包思善想到了一块,懒得跟她争辩。这下几人才切入正题,公孙策听闻底下可能埋藏东西也大为忧心,思忖半晌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们可曾觉得不妥?为何近来妖祟频频作祟?”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大伙皆面露忧色。是啊,从那阵迷雾开始,妖祟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其中难道没有缘由?   庞丽嘴快,“公孙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东西在鼓动这些妖邪出来作祟?或者说是天象有异才导致妖祟作乱?”   公孙策摇头,“我不通这些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妖祟频繁现世确实事实,就怕从此难得太平。”说罢又觉得自己扯的远了,便转回话题,“你们说山脚妖气重,或许是蛰伏在底下的妖祟正在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懒癌晚期患者本着治疗的心态去申请上榜,结果药太猛,从七天一更直接飞跃成一天一更…………何止身体被掏空,命都要交代了……………… 也好,就让我在这七天里完结吧! ☆、血月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录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妖塔   展昭赶到时付云越已先到一步,山脚处仿佛被犁过一般,比先时更加凌乱。付云越抬头望天,硕大的血月被妖云缠绕更显诡异,“底下的东西要出来了。”   展昭点头,妖气愈发的浓重,引得他体内的妖力四处流窜,莫名的兴奋充斥着心房。回头瞥了眼付云越,发现他也精神奕奕,他们不过是服食了内丹便能从这妖气中汲取力量,底下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妖祟能有如此大的妖气?蓦地,有些后悔,或许应该听庞丽的提议,让村民先撤离此处。   不待他拉回思绪,足下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付云越退到他身侧警惕地四下张望,“要来了!”展昭担心地望了眼村子的方向,不知村中情形如何。地动越发的猛烈,叫两人几乎稳不住身形。突然,有什么东西刺破地表,展昭尚来不及看清,随着一声巨响,身子被带着直冲天际。   付云越借着上升的力道旋身,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一座……塔?”狐疑地话音未落,就觉得一个人影极速而坠,稳稳落在塔顶。是展昭!他什么时候到上面去的?二人一道随着冲突地底的塔借势腾空,他怎得就比他高出一大截?略显狼狈地落在塔顶,骂了一句娘,这才道:“怎么是一座塔?”   “下去看看。”说话间展昭已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付云越拦都来不及,也只得跟着往下跳。到了底下才大致看清塔的模样,这是一座经年失修的古塔,透着森森的死气。付云越同展昭并肩而立,“进去?”虽是问,心里却明白底下无缘无故冒出一座塔,无论如何都要进去一探究竟。   二人才要迈步,却听屋檐下的古旧风铃发出了诡异的声响。展昭尚未觉得如何,付云越却突然捂住耳朵,状似极为痛苦地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展昭见他不对劲赶忙过去查看,不过短短一瞬,付云越就已浑身被冷汗浸透。付云越本紧要牙关对抗体内暴动的妖力,听见问话要开口作答,这一开口松了气,妖力顿时难以压制。展昭眼见着他容貌发生异变,指甲骤然尖长,捂在掌下的耳朵亦成了狐耳。   妖化了!   展昭一怔,突然想到什么,骤然回身抬手,袖箭穿透正在作响的风铃,将其击打得粉碎。随着一个风铃破碎,付云越终于勉强挤出几个字,“要……全部打……碎……”   待展昭击碎所有风铃回来,付云越正抓着长出来的尾巴摸个不停。展昭看到他那模样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调侃,“这模样也不差。”狐狸耳朵狐狸尾巴,油光发亮,相当好。付云越叹了口气,耳朵也随着他叹气而耷拉下来,“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快。”狐狸精?罢了,中好过癞蛤蟆精,长出一脸的疙瘩可不如这样好。   “修炼几年或许能把这些收回去。”展昭打量着他,这些应该是拜狐狸内丹所赐。付云越天性乐观,即便妖化也不见多大愁色,反而道:“我这模样说不准还能跟塔里的妖怪认个亲行个方便,不过,你怎么没事?”   展昭也觉得奇怪,他虽觉得次他妖气浓重,却并未带来不适,风铃声于他更不痛不痒。对此他只能摇头示意不知,付云越摆摆手带头先往塔门而去,展昭骨骼清奇,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可比的。   大门破旧的仿佛一碰即倒,付云越一脚将其踹开,大门果然应声而倒,扬起一阵尘土。会散浮尘塔中的景象渐渐清晰,从外头看塔有数层,里头则空无一物。二人步入其内,除了单调的脚步声回荡,余下便是血月的红光从窗子漏下。付云越抬头望着塔顶,哇了一声,“这塔是做什么用的?竟然是空的!”   展昭却道:“这里可以下去。”   就在展昭和付云越往塔底去时,村里彻底乱了。古塔冲出地表造成的地动毁了村中大半房屋,村民惊恐地聚集道公孙策他们落脚处。然而这番情况之下即便有官兵在场也无济于事,公孙策只能将村民安置在空旷之处,再尽绵薄之力抢治伤患。   古塔高耸,映衬着血月显得尤为可怖。庞丽死死盯着古塔,自从它破土而出她就不曾移开过眼。包思善跟着公孙策跑来跑去,可惜她如今是猫帮不上忙,更不能在人前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一回头看到庞丽还在那发呆,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庞丽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想当初蝎王作乱,她也是不管不顾,这会儿难不成是想去塔那?   想着她也顾不得被人发现,蹿道庞丽跟前低声道:“你不能去!”   庞丽冷冷一笑,“怎么不能去?就凭你也想拦住我?信不信我只要大叫一声你就会被村民当做妖孽烧死?”   包思善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说话,只能喵的叫了一声。庞丽得意地冷笑,哼,一直小奶猫还想跟她斗?她再碍眼现在就把她杀了,!她真思量着要不要下手,身后突然发出一阵惨烈的尖叫,人群中骚乱四齐,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庞丽被奔逃的人撞了好几下才勉强依着树稳住身形,包思善早已蹿上屋顶躲避。庞丽恼得想骂人,却见人群中有人突然全身溃烂,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紧接着化作恶臭的浓水。事发不过刹那,吓得她花容失色躲在树后大气不敢喘。   包思善也僵在当场,怎么会这样?展大哥说村民是被妖力吞噬,是古塔现世之后妖力更盛了吗?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吞噬吧?望着古塔方向她不禁忧心忡忡,展大哥和云越不会有事吧?回过神已经不见庞丽的踪影,她心中一凉,难道……   小猫的脚力远不及人,所幸庞丽虽比她早到塔前却在门口徘徊,黑洞洞的门犹如吃人的妖口,她胆怯了。   “庞丽!”包思善气喘吁吁地在后头叫了她一声,“你一定要去送死吗?”   庞丽有些激动,“在村子里也不过是等死!你没看到那些村民的下场吗?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即便有,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时的!你们迟早要夺走这具身体!到时候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我的!是你躲了我的身体!我拿会我的身体哪里有错?”   “呵,是啊,是你的!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把身体还给你!我就要用这具身体去死!让你和展昭今生今世绝无可能!”   “你疯了!”   “我是疯了!被你们给逼疯了!”庞丽吼完这一句就头也不会地冲进塔里。包思善怎么叫也叫不住她,踌躇了一瞬也跟着进了塔。一踏进塔里,系脖子上的铜铃就开始闷闷作响,包思善的身子顿时僵住,本能地她能感觉到铜铃在提醒她此处凶险。   突地,身上一疼,她被人紧紧地揪起来,下一瞬脖子一疼,铜铃被人硬扯了下来。她惊呼一声,却只能发出猫叫。庞丽用力一甩,将她死命地甩出去,另一手捏着铜铃冷笑,“没了这两个铜铃我看你还怎么跟展昭浓情蜜意!”   “喵!!”包思善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显然气急。好在猫天性灵巧,否则刚刚那一摔非骨断筋折不可。   庞丽面容几乎扭曲,“留着你命也好,让展昭守着猫过一辈子多有趣!呀,差点忘了你还会写字,不能吟诗作对还能舞文弄墨,这叫我心里多不是滋味?不如把你的爪子也砍了吧。”   包思善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她实在无力抗衡,心一横,转身逃了出去。庞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冷哼一声朝着往下去的楼梯而去。铜铃声随着她的脚步隐隐约约地传出,在空荡的塔中如同鬼泣。   随着阶梯而下,入眼的尽是粗糙的石壁,石壁上点有昏暗的油灯。只不过下来之后便不再是上一层那般六角结构,底下空间巨大,无门无窗,残破的墙和铁栅栏隔出一个个房间,如有一座巨大的底下牢笼。   一路上静悄悄的,静得几乎死寂。越是如此两人越发的警惕,不知在油灯照不到的地方躲藏着什么。付云越一边四下查看一边问:“你眼里好,看到什么了吗?”   展昭淡淡回道:“没有。”他确实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不过这里空无一物。很快,他们又找到一条阶梯,二人驻足望着那黑洞洞的入口,不约而同地有种预感,下头有东西!果不其然,随着二人脚步的轻微声响,暗处有东西陆续睁开了眼,各种各样的眼睛放着精光,仿若镶嵌在黑暗中的妖异宝石。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展昭微微一愣,这里跟李记地窖之下的洞窟相差无几,难道又是蝎王的巢穴?付云越也是惊诧,可还来不及细说就指着围拢过来的东西道:“快看!”   展昭这才留意到几乎同岩壁融为一体的妖兽,不知这些是何物,个头矮小表皮干瘪但数量众多。这些妖兽见有人闯入,个个饥肠辘辘地围拢过来想将入侵者撕碎吞吃。展昭上前一步,冷声道:“一个不留!”   付云越嘴角上挑朗声而应,是不能留下后患,这些东西一只就足以祸害一方,得赶尽杀绝。而展昭更迅捷,俯身前冲,巨阙出鞘剑身隐约低鸣,剑身未至剑气已经横扫,群妖未近到跟前就血溅当场。巨阙已然是把妖剑,见血则威力大增,不过几下功夫便将这群妖兽大卸八块,看得付云越都有些发寒。展昭跟巨阙这般下去横扫人间都不成问题,潜逃的蝎王也不过只剩一颗内丹,而展昭却有两颗,一颗在体内,另一颗成了他的佩剑。   看着满地的残肢断骸,付云越半开玩笑道:“展昭,你的巨阙都快成精了,是不是你唤它一声它就能自发地回到你手中?”   展昭听得一愣,莫名地摇头,“不能吧?”   那就好,他还当它真通灵了。又笑道:“如今它非比寻常,千万看好了别被人给偷了去。”这种凶器万一落入歹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展昭挽了个剑花将剑收鞘,“巨阙虽不能听我召唤却会认主。”   付云越有些怀疑,认主?“怎么认?”想那些精怪修炼何等艰辛,它一柄剑轻轻松松就通了灵会认主了?天道不公啊!   “内丹。”   付云越这才了然,展昭本就是巨阙的主人,他又给巨阙喂过血,吞服内丹之后更加强了这种联系,一人一剑显然已成一体。这么说来他们此番可以全身而退?    ☆、险   再往下的情形同当初所见的蝎王巢穴大同小异,不过此地显然是妖兽的聚集之地,几乎一路血洗而下。妖兽说不上强,可经不住多,二人有些疲于应对,不知不觉间气息重了起来。又击杀一波妖兽之后付云越摆手喊停,“歇一歇,没完没了的,累都累死。”   展昭看看他,“我去探探路,你稍后跟上。”   付云越是真有些累了,挥手让他走,自己找了块干净地地方靠墙而坐。“我看这就是个妖穴,就靠我们二人想清剿没那么容易,还得另寻他法。”   展昭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步伐沉稳地继续朝深处去。付云越长吁了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他可没有怪力,歇一会儿再说。他是真累了,塔中妖气勾着体内的妖力作乱,他费了不少心神压制。闭着眼竟迷糊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似乎有铃声传来。他嫌吵,狐耳抖了抖,那铃声却越来越近,又甚是熟悉。猛地,他睁开眼坐直身子,这铃声不是包子的铜铃声?她怎么下来了?   连忙起身张望,不见展昭也不见包子身影。循着铃声往回寻去,试探地喊道:“包子?” 然而随着他话音缓缓出现的人却是庞丽,付云越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是你?包子呢?”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包子的铜铃?她把包子怎么了?展昭就是心软,这种心比蛇蝎还毒的女人就该捆结实了看住,包子的肉身收点皮肉苦也比放任她四处乱跑送死来的强。   庞丽乍见付云越妖化的模样一事没认出来,吓得不轻,但听他开口说话便知晓是他,顿又摆出傲慢的神色。“死了!”   付云越怔在当场,死了?怎么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包思善落荒而逃,回村子也不见得有活路,死了最好。“这座塔现世,村中房屋大片倒塌,村民死的死,伤的伤,侥幸逃过一劫的又有大半被妖气吞噬。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了荒村吧?”   付云越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是这般,都不必等塔里的妖兽脱困,村民几乎就已经死绝。庞丽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对满地的尸骸丝毫未露出惧意。不是不怕而是麻木,不论接下来的结局如何于她而言都无甚差别。把身体还回去然后当只猫?那她宁愿带着这具身体去死!   “站住!”付云越喝住她,她想做什么?上一回迫于她的身份不能对她如何,这一回她还认不清状况吗?她如今可是阶下囚,哪还容得她肆意妄为?   庞丽不为所动地晃晃手中的铜铃,“我可是给展昭送包思善的遗物,你都不知道她死时的惨状,化作了浓水,收尸都不成,真可怜。”   “不可能!”付云越恨不得一掌拍死她,苦于她占用着包思善的躯体,只能将拳头握得死紧。“包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你迫害她!”   庞丽转身继续前行,“行不行随你!”她忽然回头挑衅一笑,“就算我把她怎么样了又如何?你杀了我替她报仇啊。”谅他不敢对包思善的躯体下手。越想越得意,她不由笑出声来,笑声得意非常,听得付云越胸口憋闷不已。   尽管对眼前的人恨得咬牙,付云越却不得不护着她继续往深处追展昭去。行至半途就见展昭折回,他行色略显匆忙,付云越连忙迎上前,“前头怎么样?”   展昭却定在原地看着庞丽不语,他找就料到她不会乖乖在村中等候,非要逼他出手不可吗?付云越简略说了说上头的情况,自然不会将庞丽原话转达,不过可想而知情况不乐观。末了补了一句,“底下的妖物不除,地上必然不得宁日,眼下还是除妖为重。”   这道理展不会不懂,只是庞丽要怎么处理?她罪不可赦,可身体却是思善的。劝无用,又不好对她动武,且照她的说法上头也不安全。对视良久展昭才道:“思善在哪?”   庞丽往前踱了两步,再次亮出手中的铜铃,冷笑,“死了!”   同付云越一样,看到铜铃,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若不是出了事,铜铃不会在她手中!可即便如此也不见得思善就遭到不测,庞丽心中所思所想无非是盼着思善死,她用这话骗他也不无可能。虽说心中如此宽慰自己,但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思善若有个万一,你也不可能活!”   庞丽抚摸着脸庞,似乎格外怜惜这张脸,“展大人不是一向以包大人为重?难道不该体谅体谅包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怎么忍心把噩耗告知?我得了她的肉身,多少也要尽点孝道。”   “就你?不把包子家祸害惨了就好了,不指望你尽孝!快说!你把包子怎么了?”付云越听展昭刚才放出狠话,这会儿也少了顾及。   “死了!”庞丽还是一口咬定包思善死了,转而又道:“付云越,也不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关系她?一只会说话的猫?跟妖有何区别?呵……没想到你也是妖!一只妖跟开封府的展大人交好?可笑!啊,我差点忘了,恐怕就连展大人也算不得人了吧?”   展昭冷眼相看,当初那场恶战她亲眼目睹,她有所怀疑不奇怪。她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若不是妖,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话音未落,地底深处传来呼啸的风声,如滚雷压顶,震得周遭的土石簌簌掉落。庞丽傲慢的神色瞬时转为惊慌,展昭眼一眯,“不想死就上去!”说罢转身几步朝深处去。方才他探路时杀了一群妖,这会儿不知是什么闹出动静。在确定思善生死之前庞丽不能出差池,她最好识相点。   闻言庞丽就想顶回去,可瞥见不知从何处涌出的黑压压的一片妖物立时收了声,此时此刻他们铁定无暇顾及她,她不走他们还能分-身将她押回去?不过,这些东西是什么?个头不大,却密密麻麻的数不清,风声就是它们一起挥动翅膀的声音。   随着摔落在地的尸体越来越多,风声渐弱。庞丽躲在隐蔽处小心偷窥,好不容易从残尸上分辨出一二,这些应该是蝙蝠,丑陋的长相叫她浑身难受地缩了回去。待到风声微弱她才又探出头,只见展昭和付云越身上都挂了彩,却还在奋力杀敌。这会儿她终于开始心慌,地底下根本就是个妖窟,他们这样杀何时是头?可除了尽力杀伐再无其他办法!   展昭那边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断壁之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攀爬之声,又有什么东西要上来了!她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在这妖窟之中岂有善类?展昭势必也听见身后断崖下的异动,苦于被纠缠着分身乏术。说时迟那时快,深渊之下的东西终于攀了上来。那东西庞丽认得,是蝎王!   待蝎王半个身子攀上来,庞丽惊呼出声:“蝎王!”就是当初李记地下那只!它被展昭重伤逃到岩浆之中竟没死!她这声惊呼将蝎王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展昭回身已迟,蝎王并非只会蛮力的蠢物,它亦会审时度势。只见他高高抬起身躯,巨大的鳌钳向外张开,做出俯冲之势。   庞丽吓得僵在当场,眼中只有蝎王瞎了四眼的狰狞面容,呼吸已经不能,脑中空白一片,只等着蝎王排山倒海一般扑来。   “糟了!”付云越的反应比展昭更迟一步,他格开迎面飞扑而来的蝙蝠想退回救人早已来不及,蝎王已经前倾躯体巨钳落下。他咬着牙嘶吼道:“快逃啊!”   巨钳毫无悬念地落在她身上,哪怕展昭奋力飞踢蝎王腰腹也仅能让鳌钳的轨迹略微偏差几分,终究无力回天。庞丽如一片落叶被拍打甩出,撞在石壁之上再弹落在地,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付云越顾不得如同潮水汹涌而至的蝙蝠,嘶喊声响彻妖窟,“你他娘的怎么不逃!!这可是包子的身子!你知不知道!”   展昭的眼睛早已被庞丽的鲜血染红,那骨头碎裂的声响早已震碎他的理智,拔剑就同蝎王缠斗起来。气急攻心,招式乱无章法,仅仅是凭着怒意厮杀。蝎王只剩一颗内丹本不是展昭的对手,但这些日子在地底蛰伏,加之吸食了几乎整个村子的生气,妖力大涨,竟有跟展昭势均力敌的趋势。   那头付云越终于拜托蝙蝠缠斗跑向庞丽,庞丽受那般重击竟尚存一丝气息,真叫他又惊又喜,急忙朝展昭道:“她还活着!”公孙策医术了得,说不准还能救。   展昭本以为庞丽必死无疑,不曾想竟还有希望,忍不住略回了头。蝎王就着这一瞬间的破绽巨钳直击向他心口,这一击犹如万斤贯穿胸膛,将他狠狠击出,在地上连这翻滚几圈,直接落下断壁。   “喵!!!!!!”   千钧一发之际展昭单手扣住断壁,堪堪挂在断壁之上,抬头见一只猫正死死咬住他的袖口想将他拉上去。思善?!她没事?!可她怎么也下来了?    ☆、恶战   包思善心里清楚自己那点力气微乎其微,根本不可能拖住展昭。所幸展昭虽被蝎王重击却也不至于伤重难以支撑,他反倒担心蝎王乘胜追击误伤到她。提了劲一跃而起,安然回到上面。包思善见他脱险,一头扎进他怀里,喵喵乱叫。   展昭忍着身上的伤痛轻轻抚了抚了她的脊背,安慰道:“我没事。”但此刻终归不是说话的时候,随后他将她放下,“躲好!”   蝎王见未能将他打落断壁又蓄势待发要冲过来,包思善不敢拖后腿,连忙逃开。亏得猫轻盈小巧又不显眼,轻易就寻到藏身处。而展昭已无暇顾及其他,提剑迎向突至的蝎王。巨阙同巨钳相碰铿锵作响甚至迸出火星,虽用尽全力却始终无法破其外壳。展昭不由暗道不妙,蝎王显然比先前难以对付。眼下庞丽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凶多吉少。再一次挡住蝎王的攻势,他头也不回地大声道:“云越,你先带庞丽和思善走!”   付云越看了眼庞丽欲言又止,庞丽只怕已经全身筋骨尽断脏器受损,绝无生机!如今不过还有一口气在,不动或许还能苟延残喘片刻。而展昭那头应对得吃力,付云越焦急中灵光一闪,急道:“把它打下去!”   展昭身形一顿,突地转向将蝎王引向断崖边,将其打落要不了它的命,至少能暂缓局势。蝎王虽有心智却永不如人,毫无所觉地被展昭引得转向,展昭借由身形的优势寻了机会绕至它身后,一记用尽全力的旋踢,终于将其打落。断壁之下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后渐渐趋于平静,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喵!”包思善一个跳跃,扑进展昭怀里。虽不能言语,展昭也知晓她是担心自己,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可伤到?”说着将她查看了一圈,见她完好无损才安了心。可一口气还未真的松完,就听付云越焦急道:“快过来!”   展昭朝付云越那头看去,突然间双腿灌铅一般沉得几乎迈不开,庞丽被甩出去那一瞬的情形就足以叫他心惊,对一个弱女子而言那样的冲击几乎是必死的。他不敢去面对,深怕见到她血肉模糊的惨状,更怕她就在自己眼前断气。   那是思善的躯体啊!躯体若死了,思善该怎么办?   短短的几步路走得艰难,可真到了庞丽身旁却异常冷静。她躺在血泊之中,面色惨白,透着深深的死气。展昭沉痛地阖上眼,或许这就是庞丽想要的结果,带着思善的躯体死去。   “展昭……”庞丽虚弱地睁开眼,她的眼已经不能看清事物,入眼的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她却能想象他此时此刻的神情,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痛快过,她得不到,包思善也别想!“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展昭沉默着,眼里的悲痛浓得化不开,声音低哑,“难道你不后悔?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吗?庞丽有片刻的茫然,她可以嘴上逞能,可扪心自问,值得吗?论得失自然不值,然而她不后悔。虽落得如此下场,哪怕连最初的心动都成了怨恨她也不后悔!既然心意已逝,那满腔的恨意她也要传达给他!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手,将手中物件往断崖下抛去,“值不值,我都再无选择,你也一样……”   “糟了!铜铃!”付云越的目光追去,这女人怎么这么歹毒?临死都想着使坏!   事发突然,即便展昭反应再快也来不及拦截,却见一道小小的影子蹿出,奋不顾身地扑向铜铃。展昭心一下子提起,失声惊呼,“思善——”她几乎跟铜铃一道落下断壁,展昭紧随其后伸手却扑了个空。   庞丽睁着眼,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光渐渐暗去,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幸好,幸好她想要做的都做了,铜铃和包思善一起堕入深渊,带着包思善的躯体死去,这样足以让展昭记她一辈子吧?最终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叫他刻骨铭心……值得吗?   付云越深怕展昭一时冲动跟着跳下去,急忙上前按住他,“你别犯傻!”人自然要救,却不能这样冒进。   “放开!”展昭一挥手甩开付云越,蝎王就在下面,他若不下去谁去救她?   “展昭!”付云越被他甩得踉跄,“你别冲动!”包思善如今是猫,都道猫有九命且擅跑跳,或许她落在哪个个突出的石块上也说不准,倒是他鲁莽地跳下去凶险难测。   展昭心焦难当根本听不进劝,然而就在此时断壁下一股劲风带着血腥突至,两人瞪大眼看着一只鳌钳夹着一只小猫甩落在地。   思善!   展昭觉得心都停了跳,怔在原地不能动弹。她……死了吗?   两人怔在原地,谁也不敢上前查看,唯恐结果不能承受。也许过了良久,又或许只是一瞬,展昭疯了一样疾步行至包思善身旁,小小的身躯趟在血泊之中,跟庞丽何等相似!“思善……你……听得到吗?”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却怕弄疼她,悬在上方微微颤抖着不忍触碰也不忍收回。   付云越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低咒了一声回头去看庞丽,却见她早已断气。刹那间心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堵得严严实实,不由热了眼圈,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展昭别过脸,悬空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关节泛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做错了什么?要落得这样的结果?   “喵……”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声惊得展昭瞪大眼,“思善!思善!你听得到吗?”   付云越眼里亦闪过惊喜,“她还活着!”是活着,不过情况异常糟糕,随时都可能撑不住。展昭深知她仅仅是凭借一口气硬撑,他骤然扭头看向刚刚攀上断壁的蝎王,思善的伤根本无力回天,若想救她唯有内丹!   “替我护着她,我去取内丹!”   付云越眉心一紧,郑重点头,“我一定护她周全。”这一战不可避免,胜了,包思善可活;败了,他们都得死!   蝎王刚刚吃了展昭的亏,狂怒地穷追猛打,展昭救人心切,此刻也狠厉异常。一人一妖斗得凶猛,整个洞窟似乎都在摇动,碎石落土纷纷砸落。付云越小心地护着包思善,深怕她失去意识,便不停地跟她说话。实则他心中焦急万分,包思善气若游丝,展昭对敌吃力,两边情况都十分危急。   展昭见洞窟因打斗地动不已,唯恐落石伤了包思善,有心想将蝎王引去别处。然而蝎王似乎长了记性,不再轻易被诱骗,反倒看出展昭的顾虑,巨钳猛地砸在洞壁上,震的土石如落雨。付云越暗道不好,咬牙用脊背遮挡落石。   听得付云越的闷哼,展昭心中越发焦急,顾不得纷落的石块,猛地突进想速战速决,却见蝎王钳住一块巨石砸向付云越方向。展昭惊骇不已,这畜生竟如此聪明,知道他软肋所在。那巨石若是砸下,付云越也凶多吉少。不得已,只能抽身折回,以剑破石。   巨阙将巨石击碎,而蝎王的另外一直巨钳也从后头贯穿他的腰腹。展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瞬时眼前一花,身子被举起甩飞,重重摔砸在岩壁之上,顿了顿身子只才跌落而下,血迹黏着在岩壁之上,暗红一片。   “展昭——”付云越嘶喊着,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又不能不顾包思善,只能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蝎王似乎得意,舞动巨钳示威。展昭咳了两声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蝎王,他现在还不能倒下。付云越又惊又喜,“你怎么样?”旋即回想到刚才的情景,心中寒意阵阵,身体被洞穿,恐怕撑不了一时半刻,这可如何是好?果然,展昭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早已染红手背。   付云越低头看看包思善,愁眉不展.展昭重伤理应暂退,可包思善又等着内丹救命,真是左右为难!然而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发愁,蝎王见展昭已经无招架之力便不再理睬他,转而看向这边,残留的一个眼里尽是嗜血的疯狂。   这下真得全军覆没了!付云越几乎要认命地闭上眼等死,却被一道疾风引去注意。一扭头,见展昭在危急关头以袖箭将危险引向自己。他只当他是垂死挣扎,不料他竟轻松站起身,丝毫没有受到重创之后应有的虚弱。   付云越不禁愕然,怎么可能?他明明被洞穿了身体!定睛一看,发现他双手被黑色外壳包裹。再细看,腰腹的伤口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也是黑色外壳。这是妖化了?蝎王身上覆着坚硬的外壳,难不成展昭也长出了外壳?接下来的异变证实了他的猜想,黑色外壳蔓延至脖子下颌,几乎将展昭整个人包裹,如同一件铠甲将他层层护住。   妖化的似乎并不只有展昭,就连巨阙都比先前更锋利百倍,只一剑变断了蝎王的鳌钳。反手再一剑,另一只鳌钳也齐齐而断。在凄厉的嘶吼中蝎王的第五只眼被展昭所破,内丹被挑出,笨重的躯体轰然倒地垂死挣扎。展昭厌恶地踹了一脚,蝎王直堕深渊。   这一场恶战至此为止。    ☆、大结局   包拯仿佛一夜之间苍老,收到公孙策的信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谁曾想见到的却是女儿冰冷的尸体。整件事错综复杂,过程不提,眼前所见着实叫他难以承受。他的女儿落水之后便不是他女儿了?他竟毫无察觉!公孙策在信上说思善成了一只猫,那只猫他知晓,就是当日大闹书房的那只小猫。   “唉……”他深深一叹,这些事在脑中翻腾了两日,渐渐平息下来。既然尘埃落定,事情总该要有个了结。“即便思善成了猫,也还是我女儿,只不过对外只能声称她病故。”尸身下葬,而思善作为一只猫再回开封府,以后是否有机会再变成人那就只能看机缘了。   展昭上前一步,几经思量才道:“大人,思善怕是不能随您回去。”   包拯不解,“为何?”   包思善虽服下内丹,可她体质不能跟展昭比拟,捡回一条命已算幸运。这会儿还趴在软垫上养伤,听展昭所言也疑惑地喵了一声。展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时思善重伤难以回天,情急之下属下只能喂她服下蝎王内丹救命,内丹虽可救命却会令人妖化。思善怕是不久之后便会化妖,开封她是回不去了。不仅是她……”说着他突然直直下跪,“属下也……再难追随大人!”   “展护卫何处此言?”包拯惊了一下,赶忙伸手要扶,展昭却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大人,属下的命也是内丹所换,半人半妖的体质不宜再留在大人身边。且妖塔里群妖聚集,若无人镇守恐会祸乱人间,属下将终身镇守妖塔。”   一番话叫包拯和公孙策心疼不已,就如展昭所言,妖塔妖气几乎屠杀了白马村所有村民,里头的妖兽若现世,后果不堪设想。包拯痛心地看着跪地的展昭,良久低头叹气,声音哽咽,“公孙先生,展护卫于白马村不慎染上疫病不治身亡。”说罢转身出了屋。   展昭再次磕头,低哑道:“展昭,拜别大人!”   包拯回开封那日包思善的伤已经大好,虽不能言语却一直粘着他喵喵叫,不舍之情流露无遗。包拯心中悲喜交加,悲女儿成了猫且要骨肉分离,喜她历经磨难还能保有性命。公孙策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劝慰道:“大人,思善虽不能回去,可您跟夫人可以常来看她。此次回去不过是暂别,五要伤怀。”   包拯点头,是啊,暂别罢了。有展昭照看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展昭含笑奉上一封信,“大人,思善失了铜铃不能言语,好在她还会写字,这是她给您的信。”   包思善喵了一声,抓抓信封示意他拆开看。包拯心中那些离别愁绪终于散去一些, “哦?思善,那你可要隔三差五给家里写信,也好让我跟你娘知晓你安好。”抖开信纸一瞧,忍不住笑起来,都道狗爬字,这猫抓字也丝毫不差。   “喵……”包思善不乐意了,猫爪写字哪那么容易?爹还笑话她!   包拯笑着拍拍她的头,“你跟展昭好好在这养伤,爹娘会常来看你。”信中所写聊聊数字——爹,娘,记得常来看女儿。   就如公孙策所言,只是暂别。包拯回去没多久,包夫人就以散心为由到白马村住了些时日,亲眼瞧见包思善作为一只猫活得好好的才安了心。而包思善同展昭留在白马村镇守妖塔日子并不似想象的那般清苦,相反,村民对展昭相当敬重,对总是趴在他肩头的猫也相当爱护。另外,一同留下的还有付云越。   付云越因妖化成狐狸的形态不能在人前现身,只能夜间出来透气解闷。他见展昭不见半点异样,心中颇为不忿,“喂,展昭,你的壳怎么说退就退?我的狐狸尾巴怎么就收不起来?”耳朵已能收放自如,但尾巴死活收不起来!   展昭正拾掇着鱼,听付云越抱怨,伸出食指晃了晃就见手指立时被黑色硬壳包裹,指尖生出长而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划,鱼被开膛破肚,随后硬壳又收了回去。这才淡淡道:“天赋异禀罢了。”   付云越真想踹他一脚,谁说展昭是谦谦君子?根本是谣传。包思善依旧趴在展昭肩头,听两人闲扯偶尔喵一声。付云越一把将她从展昭肩头抓下来,揉捏了一通,叹道:“大半年都过去了,你没有妖化就罢了,就连个头都没长多少。同样吃了蝎王内丹,展昭随便妖化一回就除了千年蝎王,你好歹开口说句话啊!”真是白瞎了极品内丹。   包思善抗议地喵了一声,她也想开口说话啊,可是开口就是喵喵喵。展昭去深渊下寻过铜铃却一无所获,没有铜铃她就是一只猫。而且,自从成了猫之后她就越发的喜爱吃鱼,是以展昭特意带她来河边烤鱼。   展昭生了火开始烤鱼,不紧不慢道:“不急,时间到了自然能说话。”即便有了内丹妖化也要有个过程,付云越原不会这么快妖化,是被塔上的风铃催化。他妖化出奇快,多半是因为两颗内丹日夜所致,而思善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付云越凑过去帮忙,天天烤鱼,他都成能手了。“话是这么说,鬼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所幸你也不怕等。”忽然他笑了笑,“诶,往后你们生娃像谁?生一窝小蝎子还是一窝小猫?”   展昭头也不抬,“蝎王下蛋。”   付云越一愣,笑得后仰。展昭这厮有时候真够可以的,居然能面无表情说笑。笑够了他继续道:“下蛋好,孵出来就能跑跳,还会叫爹娘。”   包思善喵喵叫了好几声,这两人说什么呢!付云越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不太可能下蛋,你是被妖化的人,可包子是有人魂魄的猫。算起来是猫妖,多半还是生一窝小猫儿。”   见他还说,包思善恼得跳到他尾巴上乱扑乱咬。付云越现在整日无事就是梳理尾巴,将尾巴打理得一丝不乱油光发亮,见她捣乱,心疼的护着尾巴逃开,嘴上求饶,“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   闹了一阵两人一猫才重新围坐着烤鱼,付云越终于正了脸色,“老让包大人和包夫人往这来不是事,我看包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妖化,你不如带她回开封府小住些时日。把巨阙留下来,有我跟它镇塔足矣。”   展昭同包思善对视一眼,低头笑笑没有言语。付云越知晓他的顾虑,塔下群妖先前以蝎王为首,原要破塔而出,之后因畏惧展昭而蛰伏在塔底不敢轻举妄动。巨阙威力虽大,始终不是活物,震慑力不比展昭。   包思善用头蹭蹭他的手背,不回开封府也没关系,横竖爹娘会时常来。再者,展昭在外人眼中早已因公殉职,他出现在开封反倒不好,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展昭揉揉她的头,轻声道:“再等等,待云越能收起尾巴,让他带你回去。”   付云越差点被鱼呛到,“喂!怎么是我?又不是我媳妇会娘家。我替你镇塔还不够?”   展昭摇头,“你镇不住。”   得……付云越觉得白瞎他一番好意,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算了算了,懒得理他!然而春去秋来,日子如水,展昭不曾再变过一丝一毫,付云越的尾巴依旧在身后摇摆。包思善终是长成了一只大猫,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付云越免不得唠叨,说还真称了庞丽的心,包子恐怕真要当一辈子的猫了。这些话他自然不敢当着包思善的面说,私底下对展昭念叨时展昭都只是浅笑,仿佛有无尽的耐心去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今日中秋,圆月高悬。展昭在村中巡视一圈回到家中,院里静悄悄的,不见包思善身影。这些年他在村子最偏处盖了屋子,甚至开垦了些荒地,试着种些菜。颇有解甲归田的意思,包思善对此很有兴趣,奈何她是猫,最多只能在田间扑蝴蝶。   而他除了上山打猎,教村中孩童习武强身之外,就只有每日例行的巡村。包思善多半会通他一道去,不过今日不知怎得似乎总在犯困,他便让她在家中歇息。不见她在院中等他归来,想必早早睡了。   月光清亮,推开门卧房便一览无遗。微风抚动纱帐,眼前的情形叫展昭呼吸微窒。床榻之上的少女不是包思善是谁?生怕惊醒了她,他轻手轻脚走近,看着月光下她安详的睡颜浅浅笑开,又深深叹息,这猫耳朵还在,身后是不是还有猫尾巴?   每当付云越担忧她要当一辈子的猫时,他心中总是微涩。故而即便不必每日巡塔,他却雷打不动,不为旁的,只为那一丝渺然的希望。   用红绳串起的两颗铜铃再次系上她的手腕,如此便什么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撒花,会来一个番外,展昭和包子的孩子啥的。另外,得有点福利吧???放群里,不过恐怕要等几天才能煮出来,我晚上还要更番外。 有兴趣看福利的可以加群,群号请看作者专栏,暗号,妖夜开封,展昭都行 最后,求收藏作者! ☆、番外   翌日清晨,在院中练剑的展昭忽然听闻一阵铃铛声响,接着就见包思善从屋里冲了出来,熟练地跃上他肩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展昭被她蹭得发痒,笑着接过她叼着的铜铃替她戴上。随即听到她欢快的声音——“展大哥!你是怎么找到铜铃的?”   展昭笑看着她,“无意间发现的。”确实如此,纯属偶然。包思善欢喜极了,憋了这么久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展昭眼里尽是宠溺,问道:“昨晚,你化成了人形。”   包思善惊了一下,几乎要跳起来,化作了人形?“真的?我怎么不知道?”昨天是什么好日子?不仅找回了铜铃,更变回了人?天哪!她做梦都不敢想这些!   “你睡着了。”展昭心想她应该还不能随心幻化,昨晚不过是偶然。包思善乐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既然都变成人了怎么现在还是猫?难道只有睡着了才能变成人?诶……我该怎么做才能变成人?”   见她在院子中兜圈转,展昭一把将她抱起,“别急,慢慢就会了。”欲速则不达,付云越到现在尚不能将狐尾收好,她的资质比付云越差得远,想变幻自如一时半会儿根本做不到。包思善听得有些丧气,也有些懂付云越的心情了,“展大哥,你怎么就能收放自如?”   展昭摇头,“不知道。”他对付云越说天赋异禀并非全是说笑,于他而言妖化之后的蝎王外壳附体和解除就是本能,再简单不过。   包思善叹气,要是有诀窍他定不会瞒着,看来真是天赋异禀。不过她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昨日中秋,爹娘不能当日来,过两日应该回来看她,他们知晓她能说话了定会高兴。唔……最好趁着这两日化作人形,那么一家人是真的团圆了。   揣着这心思,她一整天都在琢磨化人形的事,付云越得知此事也惊讶了一把,但他也无力帮忙,他的尾巴还拖着呢。这么久他多少也习惯了,包夫人还夸赞他的尾巴漂亮,做成围脖想必暖和,听得他遍体生寒。   还会往这来的就只有春妮了,春妮见过他之后说他现在的模样比先时讨喜多了,两人少不得又斗嘴吵闹。再后来春妮便不再来,偶有书信,信上说她嫁人了。付云越笑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师妹被拐了去,语气中的遗憾难辨真伪,对此展昭一笑而过。   再说回包思善绞尽脑汁要化成人形,冥思苦想了两日皆无果,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展昭只旁观,由着她折腾,在村中的日子单调,寻些事打发时间也好。只不过夜里她窝在他胸口哀声叹气,追问他是不是说谎哄她开心。展昭胸口微微震动,轻笑道:“哄你作何?自然是真的。”   “那我这两天怎么就变不成了?爹娘说不准明天就来了,我还想变成人让他们高兴一下,唉,看来不成了!”   展昭抚摸着她的脊背,“你能开口说话就足以叫他们高兴,好了,快睡吧。”   “可是……”   “你若不睡就捉老鼠去。”家中没有老鼠,不过地里有田鼠。   包思善一听急忙闭了眼,不一会儿就睡了。展昭轻手轻脚帮她掖好被子,而后也闭眼而眠。一夜好眠,只是天光将明之际展昭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得胸闷。不似包思善,一直猫没有这样的分量。   然而待他睁眼,不禁讶然地微微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唤道:“思善?”她苦寻了两日无果,竟又在睡梦中化作了人形。不知他将她唤醒会不会将她打回原形。包思善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她实在困极,在他怀中拱了拱又要睡去。   展昭无声一笑,手掌顺着她的脊背而下,还真让他摸到猫尾。尾巴甩了甩,貌似不满他的打扰。他忍不住笑出声,付在她耳边道:“思善,醒醒。”温热的气息喷洒而来,猫耳动了动,她嘴里嘟嚷了一句不要。   “你化成人形了,不起来瞧瞧?”他依旧在她耳边轻语,惹得她捂起耳朵躲进被窝之中,顿了片刻,她呼啦一下钻出头来,瞪着眼看着他,傻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你化成人形了。”   包思善猛地把手伸到眼前,真的!不是猫爪是手!她欣喜不已,真的变成人了。随即又想到付云越的模样,心想自己不会也哪里没变全吧?想着就想查看一番,一掀开被子就尖叫一声又成了猫。   展昭哑然,怎么说变就变了?这会儿她被被子盖得严实,他将她抱出来,安慰道:“无妨,好歹是能偶尔化作人了。”   包思善摇头,羞涩之意大过沮丧,“我,我……怎,怎么光着身子?”   展昭顿时也不自在起来,猫本就没穿衣衫,化作人形时光着也不足为奇,只不过那情形确实有些尴尬。他揉揉她的头,“不可在外人面前化作人形。”   展昭这般交代,包思善自是这般行事。只不过此事颇为棘手,包思善的幻化根本就由不得自己的意志,所幸多半是夜里化作人形。可如此一来苦了展昭,半夜怀里的猫好端端地就成了少女,这叫他如何应对?   日子渐长,包思善化作人的时间也渐长,终于在来年春天择了个吉日同展昭完婚。婚事简单,却叫两人再无遗憾。包拯再欣慰不过,觉得女儿总算是有了好归宿。包夫人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今她女儿是猫,难不成往后要生一窝小猫仔?想着一窝猫仔围着她喊外祖母的情形笑得停不下来,包拯听了也是笑。然后包拯想得比她深远,人妖殊途,展昭跟思善会否有孩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如他所料,展昭同包思善成亲数年都未传出喜讯。包夫人烧香拜佛祈求子嗣,包拯唯有劝她看开些,一切随缘。许是包夫人的诚心所致,有一日展昭来信中竟说思善有了身孕,可把包夫人欢喜坏了,就连包拯都笑得合不拢嘴。   接着包夫人又开始发愁,这猫怀孕两个月就能生下小猫,思善她难不成两个月就要生了?顿时她手忙脚乱起来,也不知道外孙是猫模样还是人模样,一胎生几个?她该准备多少东西?   所幸包思善同人一样十月怀胎,生产也顺利,生了三个胖乎乎的猫娃娃。怎么说呢,三个孩子个头虽比寻常孩子小,却个个胖嘟嘟的,除了猫耳猫尾巴之外与常人无异。如此一来包拯和夫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虽有异象却不严重,说不准长大了就能把这些收起来。   众人围着孩子欢喜不已,唯有展昭寸步不离地守着包思善,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笑道:“我突然想起初入开封府初见你时的情形,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回想当初仿如隔世,亦是隔世,包思善已然入土,如今的她是只猫。蓦地,她想起云破大师的话——缘,无以言说,如天机,可窥不可言,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她忽然拽下脖子上的铜铃,递了一个给他,展昭不明所以地接过,这是作何?如今再也无需这东西护身了。她狡黠一笑,“定情信物!”   展昭莞尔,掂了掂手中的铜铃,“你若早这般说或许可免去诸多曲折。”   包思善脸一红,反问:“你怎么不早些向我坦诚心意?”   “心意相通何须多言?”   “不行!你不说我怎知晓?当时错过了,这会儿你可要抓住机会。”   展昭被她磨得无法,只得道:“包姑娘,展某对你倾心已久,想要你给我生一窝小猫。”   包思善顿时涨红脸,娇斥道:“讨厌!”   ————————全书完————————   室内暖意洋洋,笑声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之后我可以各种葛优躺……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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